第10章 念念

程栀一路从摊位的开头吃到了摊位的末尾。

一整条街上吃喝玩乐都有,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他们就进来逛了,等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亮高悬。

程栀吃得太多,撑到感觉自己的胃都快炸了。

祁纪阳手上还帮她拿着一杯酸奶和一块小米糕,程栀走得慢,实在是撑得不行。

“我为什么吃了那么多…”程栀幽幽抬眸,“我觉得得怪你。”

祁纪阳笑出声,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怎么怪我了?”

“都怪你说要来夜市吃东西。”程栀抬手捏了一下自己腰上的肉,“这个月的摄入量又超标了啊。”

“你太瘦了,多吃点。”祁纪阳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店,“吃炸鸡吗?”

程栀:?

“你喂猪呢?”

程栀往前迈了两步,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罪恶的街道,她回头,气鼓鼓的样子看着祁纪阳。

“不吃了!”

祁纪阳低着头笑,修长的手指掩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就是你一直说要吃这个那个的。”程栀继续抱怨着,“结果买了以后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吃,你就意思一下吃两口。”

“嗯,知道了。”祁纪阳的尾音上扬着,“怪我。”

程栀还想着今天跟祁纪阳一起来,他一大男人总得能多吃点,这样就可以多吃几种了。

毕竟逛夜市的精髓不是吃饱,而是要每样都尝到。

但祁纪阳根本就没吃什么,最后还是她独自承受了所有。

因为实在是摄入了太多食物,程栀没打算直接坐车回家。

走到路口,街边的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风很轻,带着些许凉意,带着桂花的香气。

这条路他们都很熟悉。

再往前走一些就是南城一中了。

没想到从夜市穿出来以后竟然是这条路。

程栀站着吹了会儿风,说:“那我一会儿就不跟你一起走了,吃太多了,散会儿步消化一下。”

她从祁纪阳手上接过酸奶和小米糕,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祁纪阳挥了挥手:“你回家路上小心。”

程栀没有说下次见。

她站在原地好几秒祁纪阳也没跟她道别,反而是朝她那边迈过来。

“我也要消化一下。”

程栀:“你就吃了那两口你有什么好消化的?”

“我觉得挺撑的。”祁纪阳面不改色地说,“而且这条路下去是学校那边吧。”

“嗯。”

“想顺便路过学校回去看看。”他说得有理有据。

程栀点了点头,又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祁纪阳了,说:“行,那就一起走走吧,那这个你先帮我继续拿着。”

“压榨员工啊?”

程栀翻了个白眼,“你的工资我可付不起。”

“我又没让你给钱。”

“哦。”

两个人说着,并排着往学校的方向走过去。

秋天总会给人一些奇妙的感觉,下过雨的潮湿空气混合着花香,带来的还有秋日气息的记忆。

学校那边很安静,站在门口的时候只有外面的牌子最为敞亮。

“南城一中”的招牌挂着,照得人眼睛有些疼。

保安室里的保安正在打瞌睡,这会儿是学生晚自习的时间,教学楼灯火通明,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整个校园安静得像没有人。

程栀拿出手机在门口拍了一张照片,感叹了一句:“以前最讨厌看到这个招牌了。”

一想到要上学就觉得心情不好,因为每次从家里来学校的路上都是最煎熬的。

等到到了学校门口看到这个招牌就觉得自己马上又要进“监狱”了。

现在站在这里,却是另一种心情。

会怀念的心情。

保安竟然还认得程栀和祁纪阳,听说他们俩是回来看看的,也没多拦就放人进去了。

“进去是可以进去的,小声点,别吵闹啊。”保安提醒了一句。

程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总不能影响人家学习。

教学楼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人在说话,南城一中本来就是一个教学质量很高的学校,大部分的学生都挺自觉的。

但再好的学校也会有一部分人不太用功。

路过某个教室的时候,程栀听到里面有一道男声刚好响起,听着有些烦躁的样子。

程栀和祁纪阳同时转过去看了一眼。

“别烦啊。”少年一脸不耐烦,睡眼惺忪,“扰人清梦?”

程栀的脚步顿住。

“哥,别睡了,你还没把作业给我,这我怎么帮你抄啊…”旁边另外一个人这么说着。

“随便,老子不交作业。”他说着,又抱着抱枕要睡下了,“别吵我,逼逼赖赖的烦死了!”

程栀旁观到这里已经要笑出声了,她忍着笑,看到男生后桌的女生忽然拿着本五三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砸在那人脑袋上。

“还睡?起来把作业给我写了!”

程栀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她还没说什么,倒是祁纪阳悠悠地开了口。

“跟你那时候骂我的样子一模一样。”

程栀伸手敲了他一下,“是啊,你自己看,人家都在学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难怪成绩那么差。”程栀笑完就往前走。

祁纪阳站在后面,又看了一眼教室里那一副还没睡醒样子的小少年。

是啊,难怪成绩那么差。

所以大学以后,他才会跟程栀分道扬镳。

成绩不对等,连学校都上不了同一个,不能在一起,以前的朋友都会慢慢变淡。

两人一路闲逛,走到篮球场,隔得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在那边。

“这时候不上晚自习溜出来打篮球?”程栀嘁了一声,随后转头过去,“这件事也是你当年干得出来的。”

祁纪阳:……

“以前晚自习的时候我去篮球场逮了你和许让很多次啊。”程栀看着那边,灯光微弱,但依旧有人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的影子。

她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记忆和现实不断地重叠着。

许让和祁纪阳经常晚自习经常溜到操场打球,那时候白离总是坐在旁边安静地画画,也不管他们俩。

程栀每次都气不打一处来:“阿离你管管他们俩呀!”

白离神色很淡,摊手无奈道:“我也翘课了,没资格管他们。”

程栀:……

“许让!祁纪阳!你们俩给我回去学习!!”

许让拿着篮球靠在一边:“你管不了我的,要是阿离让我回去上课,我可以考虑一下。”

白离:“我也不喜欢上晚课,歇着吧。”

许让说完,往旁边看一眼,祁纪阳已经往程栀那边走了,许让笑:“也就祁纪阳给你管管了。”

确实每次只能把祁纪阳叫回去。

程栀每次都气呼呼的拧着他的衣服走,路上还要不停叨念:“祁纪阳,你得好好学习啊,你这样以后考不上大学的。”

“我家有钱。”少年懒洋洋的,就被拖着走。

“怎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差不多吧。”

“这就是你不努力的理由吗!”

“我也没有不努力。”

程栀停下来,“你努力什么了?”

“努力…”祁纪阳被程栀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程栀总是懒得说太多,反正自己每次都在念叨,比当妈的还要负责。

只是再后来,她也不念叨了。

因为程栀发现,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部分是不需要努力的。

她是需要靠学习,靠念好的大学,靠自己的拼搏和努力给自己创造未来的人。

而祁纪阳真的不需要努力。

他就算不前进,只需要站在这里不动,都有人把他的未来递给到他手上。

一个在拼命往前走,而另一个却在原地不动。

程栀站在篮球场旁边,忽然笑了声,说:“祁纪阳。”

“嗯?”

“我好久没跟你打球了。”程栀说,“你最近技术退步了吗?”

祁纪阳眉梢微扬:“退步了也得比你强点。”

程栀:……

这是狗吧。

“嘿。”程栀朝着那边的学生唤了一声,“同学,可以把你们的篮球借我们玩几分钟吗?”

“可以啊。”个子最高的男生玩着球走过来,“正好我们要歇会儿,姐姐你还会打篮球啊?”

“嗯,会一点。”

程栀个子高,173的身高,在南方的女生里算是拔尖。

所以每次有什么篮球赛,她总是被抓去的那个,就算以前不会,强行上了这么多次也得会点了。

按照程栀和祁纪阳之间的规矩。

第一轮程栀攻,祁纪阳守,第二轮对换。

夜色之下,程栀运着球,认真思考怎么才能投进去。

跟祁纪阳solo的时候,她的确就没赢过。

程栀今天也是,左边右边都尝试了一边,怎么都打不过去,她的球一定会被祁纪阳拦下来。

碰到他的肩膀的时候,程栀压低声音说了句:“一点都不让着我啊?”

“不让。”

祁纪阳说不放水就不放水,程栀的场合结束,到最后也一颗球没投进去。

年纪大了体力有些跟不上,程栀就这么蹦了两下都累得不行,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喘气。

“算了,好累,我休息会儿。”

“这就不行了?”祁纪阳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程栀:……怎么觉得这人怪嘲讽的呢?

她摆了摆手,说:“嗯,上年纪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啦。”

祁纪阳在她旁边坐下,长腿往前一伸,手撑在后面,他说:“你好像变厉害了点。”

“是吗?”程栀问,“那我怎么还是被你血虐?”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

“你每个动作和细节我都能猜到下一步是什么。”祁纪阳说,“所以能防住。”

程栀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才“哦”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程栀休息得差不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那来吧。”

程栀抓起篮球给他丢过去,刚刚扔到祁纪阳身上,手机嗡嗡震动,伴随着急促的铃响。

电话接起来,庄兰馨的声音很着急。

“小栀!你现在方便去趟警局吗?”

“怎么了?”

“你舅舅…”庄兰馨也气得不行,“下午跟人打起来了,刚才警察打电话叫我去接人。”

庄兰馨继续说:“我和姨妈现在实在走不开,你爸和姨夫都在外地,小栀…”

程栀压了压自己的火,说:“我知道了,我现在打个车过去。”

摊上这种亲戚,只能算自己倒霉。

程栀挂了电话,急匆匆的,说:“我家里有点事,必须现在先走了,下次再联系吧。”

她说完就往外面小跑,片刻都没停留。

祁纪阳跟在她旁边,“出什么事了?”

“没事,不用你管。”程栀正在气头上,说话语气也不太好,“你自己先回去吧,抱歉。”

“我可以帮忙。”

“不用,是我家里的事。”程栀冷淡拒绝。

但祁纪阳依旧没放弃,他说:“程栀,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事情我是不能帮忙的?”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

程栀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关于她家里的事情,一点都没有。

甚至,这么多年来,祁纪阳都不知道程栀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程栀的脚步停下,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家务事,跟你没关系。”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祁纪阳往前迈了两步,挡在她前面,像一道高墙。

程栀看到微弱灯光下,男人鸦羽般的睫毛垂着,落下浓墨的影子。

其实祁纪阳对她从来都是迁就。

她不愿意提或者不愿意做的事情,祁纪阳从来都不会多说。

但今天他这么站在她面前,挡在她前面,声音低沉,异常坚定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