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山间雾大。
许是暂时休工,老戏台那边没了动静。
锦棠跟着江少珩去了楼下茶厅。
江家有喝餐前茶的习惯,苑里请了专业人士,提前蒸好了送到桌前。
茶厅雅致,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幅字,被木边装裱,洋洋洒洒的大气行书。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她定睛看了挺久,随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
旁侧,管家说今天送来的是都均毛尖,是新茶,江禾瑶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珍品。
单手端盏,一开盖,香气四溢。
江少珩靠在黄花梨木椅背,掌中热气氤氲弥散。
“给老爷子送了?”
管家躬身,双手交叠放在大腿前,应道:“禾瑶小姐一早就去奉了茶,您放心。”
闻声,江少珩轻摆手,示意他去忙。
一楼茶厅,只剩他和锦棠两个人。
后者没上过这方面的课程,寻着江少珩的动作,慢慢复刻。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喝茶是件麻烦事。
听端茶的师傅说,这一盏都均毛尖要大几百块。
锦棠在想,怎么才能让每一口物超所值。
晚间,江少珩带她去餐厅。
盯着已经凉了的半盏茶,她犹豫半天,“喝完再走吧。”
江少珩挑眉笑笑:“好。”
品茶,续茶,一般不会见底的。
这算是些茶礼。
那会锦棠对这些并不了解,上学那会学过茶道,但也就是些皮毛知识。
但当时,江少珩纵着她。
眼瞧着她喝了个干净。
江家的晚餐更像养胃羹,每一道都少盐少油。
丰盛也清淡。
还没动筷,屋外响过阵脚步,匆匆而来的齐肆闯进众人视野。
像是寻着饭香找来的。
“小叔,我来你这屋蹭饭。”简单松垮的黑色短袖,他和整个环境扦格难通。
目光落到餐桌上,他看到锦棠,愣了两秒,“这位是……”
“有点眼熟。”
齐肆微微蹙眉,隐隐觉得两个人在哪见过。
但是左右想了几分钟,没找到个结果。
“在博物馆,我们见过。”锦棠出声提醒他。
因为那副云子棋盘,她对这位齐小少爷的印象还挺深。
齐肆拍了下脑门,“想起来了。”
而后,他又看了眼江少珩,没再多说一句。
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半晌,江少珩把鱼羹往锦棠那边推了推,随即侧过脸,拿起筷子,“你们苑里没饭吃?”
齐肆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咽下去,轻咳两声才出声:“小叔你不知道,自从我爸妈回来,我们停云苑那边天天炖药膳,再多吃一口我就成林黛玉了。”
捏着鼻子,齐肆想到那股味就头疼。
江景林身体始终不见好,老管家也来提过一嘴,回国后,齐雅蕴带他去看了中医。
是开了不少补药,但收效甚微。
说是等老爷子过完寿,再找人来瞧瞧。
锦棠喝着碗里的参汤,在想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姓齐,却叫江少珩小叔。
他随了母姓。
齐肆端着空碗,起身,又给自己盛了些汤。
左顾右盼,他好奇问了句:“哎,江禾瑶呢?”
“她平时不就爱在杳霭苑溜达瞎逛。”
今年,倒是消停了。
锦棠记得这个名字,第一次去斯里兰卡,江少珩说,那是他表妹。
江家,关系复杂。
江少珩不动声色,缓缓开口:“在老爷子苑里。”
“她去听规矩?”齐肆惊得下巴都掉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就江禾瑶那个德行,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人乖乖听规矩的样。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可不嘛。”江少珩笑了,低低垂眸。
吃饱喝足,齐肆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侧边,江少珩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又迅速坐直。
怕他小叔把自己扔到老爷子那边。
齐肆坐了会才离开,韩助理亲自去送的。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远处,整点钟声敲响,天光寺的灯塔亮在云雾里。
像近在咫尺。
所有人跋山涉水祈祷祭拜,全然不知,天生在这儿的人,被庇佑了一辈子。
锦棠看得有些出神。
她还没去过寺里,多少带了丝神往。
听说,那边的姻缘签很灵。
一直到有人来收餐桌上的空盘,她才慌忙回神。
锦棠的想法被一眼洞穿。
伸手,他把人拉到怀里,锦棠顺势环了一下江少珩的脖颈。
坐到他腿上。
隔着薄薄一层衣服,江少珩单手轻掐她的腰,温热续续传递。
“下个月,带你去寺里。”
锦棠应声,点点头:“好。”
碗筷都被撤走后,江少珩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紧。
“还有人……”
江少珩轻笑了一声,“这是我家。”
却也只是抱着。
良久,锦棠的眼里被月色染上点光,她瞥过一眼窗外的景色,问:“江少珩,你信佛吗?”
三跪九叩祈祷,他生活在天光寺边的象牙塔。
可答案却出人意料。
“不信。”
夜色浓浓,他指尖滚烫的温度在腰间辗转,江少珩声音喑哑,回荡在她耳畔,“锦棠,我从不信这些。”
无神论者,他只信自己。
……
当晚,她是被抱上三楼的。
伴随心跳剧烈地跳动,那会,想不想已经不重要了。
整一层,都是他的房间。
锦棠的意识朦胧,什么时候躺到床上都成了个谜。
起起伏伏,只记得自己的手在抖,扶住旁边的木制书架,眼前,什么都在晃。
格子上的书倒了。
就在她眼前。
这晚,锦棠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江少珩身上的温度。
每一寸的。
她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甚至怀疑,这边的空调电闸是不是也会跳。
江少珩吻她,很深很重。
总是背对着自己,锦棠偏头,也瞧不清他目光里有几分意乱情迷。
直至浴室响起阵水声,锦棠才合眼。
翌日周末,她起得很晚。
盯着天花板,在床上扯了一下被子,腿上很痛。
兀然,消息提示音响了两秒,微微皱眉,锦棠翻了个身,顶着酸麻直起腰。
她去摸桌面上亮屏的手机。
是锦妈,说锦言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锦妈】:小棠,不管怎么样,妈妈还是希望你去见见那个小伙子。
【锦妈】:妈妈也是为你好。
现如今,看到这些字眼,她觉得荒诞可笑。
锦棠不信,这个决定里没有她弟弟的成分。
伸手别了别头发,锦棠拿着个软枕靠在腰上,缓解疼痛,而后,敲字回复。
【锦棠】:您还是去对锦言好吧。
【锦妈】:小棠,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锦棠】:那我们两个一样吗?
那边的人,沉默了。
他们确实养在一个家庭里,只不过,锦言胜在了性别。
如果锦棠有别的选择,那此时此刻,她大概不会这么无力。
可投胎这种事,永远不取决于自己。
把手机扔到床上,她去捡地面上的衣服。
顺手挂在浴室门边,锦棠冲了个热水澡。
踩着白茫茫的雾气,水流冲走她焦躁的思绪。
出现在下沉式客厅的沙发边已经是上午九点钟,管家说江少珩有些事要忙,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锦小姐,您可以在这里随便逛逛。”
锦棠:“哪里都可以去吗?”
还是得问清楚,她怕有些忌讳。
“当然。”
管家让了个道,迎面,是杳霭苑的花园。
第一次她来那会,看见墙上攀着的妖艳玫瑰,以为不过是寻常品种。
她回身问管家能不能剪下花枝来泡浴。
后者笑笑,“您的话,应该可以。”
他说这是切尔西茱丽叶玫瑰,放在现在是常见了,但院子这些,是零几年栽的。
那会,这花值千金,是稀罕物。
锦棠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杳霭苑的一草一木,都有估摸不出的价格。
撑着遮阳伞,锦棠从正门出去,隐隐听着,老戏台那边还在装修。
她是寻着声音走过去的,棕油色的木板被丢放在一边,她的步子被阻隔。
头顶是二楼的观赏台,已经拆了一半,阶梯崩坏坍塌在旁边。
环抱双臂,她站在阴凉处,忽地,身后传来阵温润女声。
“那边不安全,一会儿再伤着你。”
锦棠不认识这个女人。
和她母亲相仿的岁数,但明显有养尊处优的精致,瞧着年轻。
她的手温热,拉住锦棠白皙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谢。”
齐雅蕴淡笑,盯着她看了许久,“你住在杳霭苑?”
没有直接回应,锦棠只是偏过头。
素未谋面,她还是有戒心。
“别误会,是齐肆昨晚回来说了一嘴。”齐雅蕴有点懂那小子朦胧又吞吐的形容了。
锦棠有种凉玉般的气质。
或许,齐肆的话还不够贴切,就那么寥寥几句,她一眼就能笃定。
“你跟着少珩喊我一声嫂子就行。”
锦棠点点头,“好。”
她带锦棠去旁边的凉亭休息,这边离停云苑近,齐雅蕴叫人端了些茶点过来。
精致小巧,做得样子就有食欲。
锦棠拿了块软糕,里面带了点淡淡草药香。
齐雅蕴推过来一盏茶,一直笑着:“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我们苑里药膳多。”
她没有像齐肆那么排斥,又挑了一块拿在手里。
旁边,在设计座椅位置的摆放。
齐雅蕴的视线被声音吸引,慢慢挪过去,“喜欢听戏吗?”
“还好。”
大学那会,学校礼堂办过几场戏曲比赛,锦棠去听过几场,不排斥,也能沉得住气跟完全程。
“难得,齐肆听到这些就坐不住。”她摇摇头,拿这孩子没办法。
一直聊到午饭时间,齐雅蕴请她去停云苑坐坐。
毕竟是比自己年长的人,锦棠不好意思推拒。
齐雅蕴似乎很喜欢她。
这大概是第一次,锦棠感受到了温情慈爱的目光。
她其实很想靠近。
然而,刚刚起身,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随即,韩助理的身影闯进眼帘。
江少珩回来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只见韩助理走过来,先是朝面前的两位点头,继而道:“夫人,我们少爷让锦小姐回杳霭苑。”
齐雅蕴依旧礼貌微笑着:“那就下次,别让少珩等急了。”
谦和礼让,她是那种脾气顶好的人,目送着锦棠离开。
炎炎烈日,她撑开伞跟在韩助理身后。
“他刚回来吗?”走快了两步,锦棠试探开口。
韩助理:“少爷回来有一阵了,叫您回去吃午饭。”
“哦。”
以为是像昨晚那样,在餐厅里吃些养生羹。
没成想,他的车停在杳霭苑门口,栏杆上的玫瑰垂着脑袋。
车尾灯还亮着,看样子是刻意在等她。
韩助理帮她开车门,江少珩已经坐在里面了。
冷热交加,锦棠俯下身,对上他的深沉目光,而后,身侧响起阵合门声。
“我们去哪?”
江少珩单手整理着腕上的袖扣,阳光折射成的光斑落入她眼底,锦棠慢吞吞躲了躲。
“去京郊。”
上次拍卖会,也在那附近。
锦棠点点头,默不作声地靠在身后椅背上休息。
耳边,传来不明的笑意,很低,像轻轻扫过来,让人心痒。
侧目,她睁开眼睛,“你笑什么?”
江少珩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在想,你昨晚累着了?”
脑海闪过那些场景,锦棠的脸烫得要命。
她小声开口:“没有。”
江少珩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袖口,昨夜,她在上面咬了个浅浅的牙印。
今天,却变得又红又紫。
她上车那会就看到了。
“疼吗?”锦棠凑近了一点,视线示意他。
“你在问我?”
挑挑眉,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她,像是把问题丢回来。
江少珩问了不止一次,在夜里。
黑暗中,锦棠咬着嘴唇,听着他略带诱导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喘,“疼不疼?”
他的指尖去撬锦棠的贝齿,轻分开软唇。
“疼就叫出来。”
第二次,锦棠怀疑车里的空调也是坏的。
别开脸,她假装去瞧外面。
路过博物馆,来不及欣赏斯里兰卡万顷琉璃般的光景,就匆匆而过。
正午时段,市中心并不拥堵。
银白色卡宴拐到京郊一家公馆,门牌上印着白木樨三个烫金字。
厅外,江禾瑶朝这个方向挥手。
这是锦棠和她第二次见面。
很明艳又有活力的女孩子,又带了点娇养的傲气。
她站在台阶上喊了声:“表哥!”
刚甩上车门的人抬眉,朝她伸手。
江禾瑶笑着跑过来,歪头,她的视线在锦棠身上停留一秒,随后移开。
悄咪咪附在江少珩耳边,“你怎么还把女朋友带来了。”
“又不是外人。”
江禾瑶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
随后抽走自己的手,自顾自走在前面,没再回头看。
她才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
白木樨公馆,算是京城纪家的地。
或者再确切点,京郊的绝大多数房产,纪家都有参与。
包括那天的拍卖会。
纯欧式风格的装潢,一进门是块观赏石,围了警戒栏,看样子价格又是不能估算的。
长廊铺了软地毯,江禾瑶引他们上二楼。
这是私人包间,得提前预定。
整层,空空荡荡,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推开最右侧虚掩的门,里面还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年纪不大。
是江禾瑶的妹妹,叫江禾茉。
听说,今年才读高中,成绩特别好。
两姐妹性格天差地别,一边的二老也头疼,随后,招呼着几个人落座。
“小姑。”江少珩淡淡喊了一声。
“快坐,难为你了,还得特意出来陪我吃这顿饭。”
江沐娴笑笑,随手摘掉了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
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她也该老了。
他双腿交叠,回了句:“应该的。”
锦棠接过服务生烫好的餐具,道了声谢。
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着,锦棠双手搭在腿上,就静静听。
江沐娴虽说是旁支,但比着江景林,和老爷子关系近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父亲是老爷子的亲弟弟,前些年刚去世。
这些年,两家关系始终挺近。
这顿饭,吃得也是一团和气,只有锦棠和江禾茉,全程没作声。
包间内,冷气开得很足。
她的手在腿上搓了搓,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边应着长辈的话,江少珩不动声色地解开西装外套扣子,脱下来盖在她腿上。
还是熟悉的纸莎草味,并不浓烈。
良久,暖意丛生。
面对这种老一辈的家宴,她好像也插不上什么话,总有些非同龄人的尴尬。
更何况眼下,似乎没有人关心她的身份。
筷子轻轻点着眼前泛着油光的浓白色鱼汤,碗里圈起点涟漪。
锦棠起身,说了声“失陪”。
推开门,她问门外服务生洗手间怎么走。
还没等后者开口,江禾瑶从包间跑出来,热情地提议,“锦棠姐,我带你去吧。”
“麻烦了。”
她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
“我才不喜欢听他们讲道理呢,正好,跟你出来透透气。”
江禾瑶来挽她的手臂。
江家的每个人,似乎都对她很好。
两个人并排下楼,这边的洗手间都挂了幅画,江禾瑶说这是真迹。
“白木樨公馆开业那天,纪少爷的对家送的。”
那天,江禾瑶刚好在场。
当事人直接挂到洗手间里。
锦棠笑了下,想着以前是听谁说的,资本家的肚量很大,至少,要看得过去。
直至今日,她有了点改观。
两个人面对不同的镜子,江禾瑶拿了只口红,在嘴巴上涂涂抹抹。
“锦棠姐,你和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像是随口问的,她手里的口红还没合盖,就迫不及待偏过头来看她。
锦棠的手感受到哗啦啦流水,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在博物馆,我是那边的讲解员。”
“怪不得!你这么漂亮。”
刚开始见到锦棠时,江禾瑶真的以为她是别人家里的大小姐,举手投足的清冷感。
如今再看,还是有让人驻足的冷艳。
甩干手上的水渍,锦棠跟在她身后出门,大厅只有零星几个人,靠在落地窗边用餐。
“你可不能什么都顺着我表哥,他那个人只会欺负你。”
江禾瑶想着小时候,自己和齐肆被骗得找不到北。
锦棠轻“嗯”了一下,还帮他说了句话:“可是他对我挺好的。”
二十多年,他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我懂了,这是偏心!”
江禾瑶噘着嘴,差点就要一条条给锦棠数自己表哥的恶行。
想过后果,她又乖乖闭嘴。
旋转楼梯一阶又一阶,锦棠跟在她侧后方。
“对了。”
她这一声让眼前人转身,停下脚步,“怎么了,锦棠姐。”
“我能问你件事吗?”
“当然可以啊。”她眨着眼,单手扶在楼梯把手上,静等眼前人开口。
“你表哥也是随母姓?”
她和齐肆情况相同。
眼见着,江禾瑶摇摇头,“表哥是家里的独子,而且他母亲也不姓江。”
她解释说,自己和妹妹之所以跟母姓,是因为父亲入赘,至于齐肆,他是家里老二,才跟了母姓。
但早年,齐肆的大哥已经去世了。
他是跟着江少珩身边长大的,也在大院里。
老爷子一手栽培起来的,良莠不齐。
后来齐雅蕴想给他改江姓,齐肆死活不同意,就这么叫到现在。
江家这些事,说着复杂。
话音一止,两个人刚好迈过二楼最后的台阶。
里面还没散场。
“刚想说让小韩去找找你们。”江沐娴的目光顺着女儿看向锦棠,“肯定又是这孩子拉你说话了吧。”
“禾瑶从小就话密,你多担待。”
一桌人,望向门边。
落座,锦棠摇摇头,说没事。
她很喜欢江禾瑶的性格,开朗活泼,和她完全是两个极端。
谁都想无忧无虑活着。
旁边的江少珩轻偏过头,刻意放低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过会就走。”
他好像能察觉到锦棠的无措。
触碰到他的视线,锦棠琥珀色的眼眸泛起笑意。
“没关系。”
锦棠只是没有陪长辈吃饭的经验,想来,她大概就是个不招人疼的。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是这么说的。
在这种场合,话都插不上半句。
伸手,江少珩慢慢攥着她的指尖,搁在腿上厮磨。
任她抽都拿不回。
餐桌上,江少珩陪着长辈喝了点红酒,几圈下来,桌上的热菜基本没动。
江沐娴许是瞧着气氛好,也没多拦。
“往年江景林一家在国外,老爷子过寿前我还愿意回那边住段时间。”
话中有话,可身边的人清清嗓,让这个话题就此终了。
江少珩的目光定在江禾瑶身上,思绪沉沉。
“大哥身体一直不好,估计是没有回去的打算了。”
江沐娴顿了声,听不出情绪,“他身体不好?”
像是听了个笑话。
却没再多说。
江少珩并不惊讶于这个反应,晃着眼前的高脚杯,没什么情绪起伏。
这些年,江沐娴只差没把讨厌那一家子挂在脸上。
气氛一度陷入阵尴尬中,打破沉默的是突如其来敲门声。
轻叩的两下,一墙之隔,清润的嗓音渐渐响起。
“江姨,我是祈宁。”
“祈宁来啦,快进来。”
锦棠背对着门边,眼见着桌前的江沐娴起身,收了刚才的不满,笑意盈盈地望向声音源头。
微微侧目,女人进门时卷来阵穿堂风。
轻挑眉眼,热烈的红唇给原本明艳的面容增色,她像巴黎报刊上的精致模特,印在封面的那种。
高级又贵气,她一来,好像就能融进大环境里。
轻轻在圆桌上扫过一周,喃喃道:“家宴啊。”
怀抱双臂,她把拿来的酒往桌上一摆,原本,她只是进来打个招呼。
自己来白木樨公馆的次数了了,今天赶了巧。
出于对长辈的礼貌,她过来招呼一声。
“你也坐,这又没有外人。”
江沐娴绕过大半桌,去拉女人的手,安排在自己旁边。
目光追随过去,一抬眸,锦棠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位怎么称呼?”
她淡笑道:“锦棠。”
“我是纪祈宁。”
一句话,就这么抛过来。
瞬间,有些笑意在空气中止住,这个名字让她的心尖一颤。
无数沉闷的情绪随即涌来,她想起苏烟宁的话。
迟迟没从耳边挥散。
“和江少珩有婚约那个是纪家二小姐。”
她说,叫纪祈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啦,长章更新在明天零点,大家不要等九点,明天我会晚三个小时更新,另外带带预收文《招惹》和《极致迷恋》
《招惹》:
双c/胡言乱语后,我和当事人恋爱了/男暗恋
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顾栀泠无奈编出暗恋隔壁大学男神沈深庭四年未果,至今仍在修复情伤的弥天大谎。
大学那会,他们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见面次数了了。
五年后,沈深庭依旧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在国外风投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顾栀泠以为找了个永久挡箭牌,暗送一口气。
却没想到沈深庭一朝回国,酒意微醺后,他轻俯下身把人锁在怀里,勾起笑意:“听说,都非我不嫁了?”
片段:
高级餐厅,顾栀泠打发面前的追求者,吸鼻子偏偏没有一滴泪落下来,“抱歉啊,我有喜欢的人。”
“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都不肯看我一眼。”
闻言,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她身后经过。
—
当晚,沈深庭把人逼到墙角,自上而下打量了个遍。
灼灼目光,他的呼吸萦绕在面前人耳廓,“我来体验一下……”
“死去活来的感受。”
《极致迷恋》:
痞帅×乖乖
女暗恋/he/双c/伪浪子回头/有点追妻/女主后面会谈过一任,男主没有
落日时分,在一中门口的深巷,江禾茉遇到了十九岁的施衍。
洗白的校服外套,江禾茉握着打火机,掌心颤抖。
偏偏风过,怎么都点不燃近在咫尺的烟。
惊慌失措,抬眸撞到他苶靡懒散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两步。
咬着烟,当事人歪歪斜斜靠在墙边,拖腔带调道:“点个烟都不会?”
“没劲。”
……
施衍是所有人眼中的浪荡公子哥。
江禾茉暗恋五年未果,原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
久别重逢,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一只昂贵的打火机。
小酒馆播着时兴的歌,江禾茉挽着新交几天的男朋友,视线没再他身上多停一秒。
酒过三巡,周遭的人陆续离开,河倾月落,路灯把人影拉长。
步步靠近,施衍把她圈在墙角,身上卷了丝淡淡麦香酒意。
他听见江禾茉凉凉的声音,“施衍,感情讲究好聚好散,纠缠下去真挺没劲的。”
“嗯,我这人就是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