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请原谅我突然写信给您的无礼行为。我是在杉户町町立图书馆上班的图书管理员。
其实这次,为了纪念我们图书馆成立二十五周年,想邀请作家来我们这边开一场演讲会。然后,当讨论到叫谁来比较合适这个问题上,有人提议地方出生的作家西村香。
因为老顽固的馆长先前并不知道先生的大名,我就像他说明了是最近很有名的人气推理小说作家。图书馆也有购入先生的处女短篇集《飞天木马》、第二短篇集《清晨的猫头鹰》,所以赶快拿给馆长阅读。他说:“噢噢写的还真不错”,当知道了先生是住在杉户町时,他说无论如何要邀请先生来做演讲。现在,馆长弄得比我还要有干劲。
不过,先生的书里哪里都没有提到自己是住在杉户町的。虽然有漠然地提到过一句女主角的女子大学生住在关东平野的某个小镇。根据对于这条街的描写,我确信是埼玉县东北部,我们所居住的杉户町。因为作为固有名词出现过的古利根川川原的情景,正是我们杉户町特有,并且还能从中感受到拂晓河面的风的气味。
杉户——是个好地方呢。沿着东武伊势崎线、从浅草出发四十五分。南边是春日部市、北边是久喜市,这样就有了大致地理关系概念了吧。最近的车站是东武动物园站。让人不思议的是,从以前开始这一带就居住了很多推理作家。南边的宫代町住着江户川乱步赏受赏作者鸟羽亮氏、西边的白岗町住着写了《倒错的一发》的堀原一氏。
甚至南西的埼玉县岩槻区还住着中町信氏。就关东平原一介乡下地方来说,还真是多。
但是,我虽然推理出您住在古利根川河畔,不过再往前就不清楚了。虽然跟编辑部联系要到您的住址是不错,可因为您是覆面作家,不要说是男是女了,就连年龄都不肯告诉我。所以虽然觉得有些拖曳,但也不得不向编辑社寄去依赖状。
前面说了一大堆话,总而言之,我们图书馆希望能邀请到本地在住的推理作家西村香莅临我们演讲会进行宝贵演说。
时间是四月十日(星期日)午后三点。地点是图书馆三楼视听觉室。一个小时就已足够。题材是“推理作家的私生活”或者“我们的杉户町与推理小说”,亦或先生自己考虑的题材也可以。先生的大驾光临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
请在同封的明信片上填写诺否。因为是紧急事宜,所以请用传真形式递送给我。
(西村香给井上茂的速达)
关于是否出席杉户町立图书馆设立二十五周年纪念演讲会。
y诺
t否
看到了兄台经由出版社寄给我的信。能选择我实在是一件光荣至极的事。但现在忙到无法外出。很可惜,下次有机会请再邀请我。
追伸:我与杉户町没有任何关系,以防万一提一句。
(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我怀着悲伤的心情看了先生寄给我的信。原本抱着您一定会接受的打算,这样一来好像被您背叛了一般。
其实,我以为先生会一口应允于是早已拜托馆长印刷了图书馆馆报。如果先生拒绝了,那么推荐先生的我一定会被百般非议。所以请抱着拯救我的心态,出席演讲会。
我明白您非常繁忙,因为对我们这边来说也是值得纪念的演讲会,所以可以破格地提供二十万日圆给您作为谢礼。
先生住在杉户町这件事,从先生寄出速达的消印局是杉户局这点,一目了然。就算先生再怎么否认,也瞒不过推理爱好者的我。既然您住在图书馆附近,那么就请当作散步一般过来一次吧。时间就算三十分钟也没关系,请尽快联系我。
(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离演讲会还有一星期时间,因为还没有收到先生的回应,我把其理解为您默认了,给了馆长OK的回答。馆长非常高兴。他是个不久即将迎来退休年龄的好好先生。作为最后的记忆,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演讲会给办成功。
所以我再次请求您,请一定出席我们的演讲会,并且联系我一次。如果您再不联系我的话,即作为默认,我将在町内大肆宣传您来的消息了。
追伸:演讲费用三十万日圆,如何?
(西村香给井上茂的传真)
前天明明已经寄给你拒绝的传真了,为何事情还会搞成这样真让我吃惊。虽然你们选择我让我感到十分高兴,但是新学期是总是忙到没时间出门。如果你只是对馆长说了的话,那我可以直接与你们馆长联络。那样的话,你的立场也不会变坏。就说我突然接到海外的出差工作不能前来就可以了。
现在,我正在着手执笔新作,精神必须万分集中。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演讲,而且我又是以覆面作家身份写作请体谅。以覆面作家身份出道不是编辑部的方针,而是我有不能公开自己身份的原因。如果职场那边知道了我是覆面作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麻烦(就连家里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所以,如果我在公开场合演讲暴露了真实身份,那就麻烦了。而且那时如果有记者出没的话,我的身分便会被所有读者得知。请考虑我个人所在的立场。您作为我的读者,一定会设身处地地为我考虑的吧。
(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离纪念演讲日还有五天。
当先生给我否决的回信时,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本以为加上三十万日圆谢礼的话,先生一定会重新考虑,看样子我是太天真了。
与先生间的通信都是经由编辑部。想要告诉先生最新发生的事的话,就算利用速达也要花上两天功夫。这也能算一种联络不彻底吧,我没想到先生会拒绝。
这下头大了。
因为先生要来演讲的宣传单已经制作完成。即便马上替换别的人来,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换住在附近的鸟羽亮和堀原一先生也不行。
于是,我昨天为了亲自上门找先生说服您,而在古利根川附近徘徊了很久。您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吧。我一家一家的敲门,有绝对能找到先生的把握。在先生的小说里,从车站步行过一座桥、往右拐便是女子大学生居住的屋子。我推理那里就是先生所住的地方。
但是一旦到了那里,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户人家。杉户现在作为东京的边缘化城市,人口与日俱增。田地被一家一家新建起的屋子所掩埋。不过我也不能就呆呆地站着,过了桥之后,我一家一家地询问:“那个……这里是西村香先生的家宅吗?”
也许先生并不是专职作家,因为在信里出现“新学期”这个词,所以能推测出先生应该是学校里面的老师吧。所以当有人家回应不知道的时候,我就问:“这附近有住着学校的老师吗?”
令人吃惊的是,老师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从小学中学到高中,甚至还有大学教授。还有料理学校、插花、茶道和教跳舞的老师……
问了大概三十户人家,发现这样问下去也问不出头绪。我觉悟到西村先生虽然住在这附近的,但要彻底查处哪一家对我一个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那时我想起去编辑社询问,对方冷淡地回答说因为先生是覆面作家所以不能公开您的个人隐私。告诉了他们那边我这里进退两难的状况,他们笑着回答:“先生明明都回绝你了,那是你咎由自取。”
先生,到底怎么样了?请尽快联系我!
杉户町立图书馆设立二十五周年纪念演讲会。
“覆面推理作家,西村香莅临我处。”
杉户居住的谜样推理作家,终于要退去其神秘面纱!
演题:“关于我的故乡杉户与创作”
日时:四月十日午后三时
场所:杉户町立图书馆三楼视听室
(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离演讲会开幕还有三天了。啊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拜托您了。媒体什么的我们一律没有通知。我想告诉您的是,您完全没有必要为身份可能会暴露而感到担心。
听众大约有三百人,都是些有权势者、读书会会员、以及图书馆读者。只要说上三十分钟就足够。图书馆的玄关门口已贴上:“覆面推理作家,西村香莅临我处”(参照同封照片)的广告牌,不能后悔了。(设置广告牌这种夸张的事是馆长做的,与我无关。以防万一加上一句)
如果先生到时不来的话,我的颜面尽毁,再也不能在图书馆干下去了。虽然您会说,这不都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做出来的吗,但我是出于一种想要先生在故乡更加出名的纯粹心情才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绝对不是出于徒名。
我第一次拿起先生的作品,是在春日部的书店。因为被《飞天木马》这个书名给吸引,才拿到手上细细阅读。推理小说本应是有人被杀死,且由侦探抽丝剥茧解决事件,但先生的作品里却没有人被杀死,对于日常中琐碎细小的谜题,给与精致的推理才是先生作品的模式。论理上没有任何破绽,作为本格小说的范本来说也不为过。
这不是客套,而是出于真心。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要请先生来做演讲会的讲师。同为杉户的居民,光是能和先生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已经很完美了。在町民中,还有很多没有听闻过您的大名,但是如果大家知道住在杉户的先生能写出如此时髦的推理小说的话,大家都会纷纷购买您的著作的。
我想我也为您的销量献上了一点绵薄之力。
追伸:如果因为感谢料太少的话,我跟馆长商量过了努力加到四十万日圆。这已经是紧巴巴的界限。
(西村香给井上茂的传真)
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兄台是不是我的书迷,跟我出不出席演讲会完全没关系。
我只是单纯的忙到无法出门。如果真是我的书米的话,就应该能体谅。我还希望继续以覆面作家身份写作。
(井上茂给西村香的速达)
我终于抓住先生的真实身份了!
这样说您可能会吃惊,但我确信先生是位中年男性。至于为什么会明白,是因为看了先生的传真。传真纸上写了发信的地址和日期,看了发信的地址,是在杉户町的seven-eleven。发信时间为昨晚十一点。
我慌忙跑去seven-eleven,问了店员是个怎样的人来寄传真的。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极少有人使用传真,所以店员记得十分清楚。
年龄大约四十岁后半,身高165公分的消瘦男性。沉不住气般不停地朝四周张望。脸庞平坦没有特征。因为店员的目击情报跟传真的发送时间几乎完全一致,所以发信者一定是这个男人。根据店员的证言,先生走过大街之后,往东边方向走去。那里正是古利根川方向。这也证实了我的推理没有错误。
但是,那之后就很难推论了。因为先生又不是犯了什么罪状,我不可能带着那个店员一家一家地敲门询问。不过我已经能确信先生是居住在杉户的,最后我想加上这一句。
先生,请一定来参加演讲会。不再说什么三十分钟了,只要十分钟就够。
然后今天,馆长还问了我一句:“先生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我刚刚暗示了下先生生了急病,馆长的脸上刷地一下发白。
“都到这步田地了,可不能这样哦,井上君。”
“但是,馆长……”
“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的开了天窗,所有责任都要井上君你来付,我可不管。”
对馆长那边是开不得玩笑的。也就是个至高命令,一定要把先生带过来。之后我跟馆长说想要五十万日圆的演讲费,馆长于街道教育课长、经理课长一同商议,得到了OK的回答。但是,以必须开签名会为条件。
先生,这样的条件如何?如果先生届时不参加的话,不单是我,就连馆长面子都保不住。请您当作救人命,无论如何请来出席。
五十万日圆已经是破格中的破格。目前为止无论哪个伟大的先生来都只有三十万日圆。也就是我们对先生抱着多大的期待啊。
我确信您一定会大驾光临的。
来自西村香命的井上茂
(西村香给井上茂的速达)
不管说些什么,谁会被开除,我都不会参加演讲会。我讨厌在大众面前讲话,更何况还要签名会什么的,根本做不到。兄台自说自话的请求,除了让我不高兴外就剩下不愉快。你不就是在自作主张的纠结、自掘坟墓吗?咎由自取,应该这么说。
反正今次的这件事让我很生气,无视我的意思,不知不觉间广泛地宣传我要去你们那边演讲。变成这样的情况,就算现在一百万日圆、一千万日圆堆在我面前,我都要争一口气不参加。知道了吗。
——来自覆面作家。
追伸:啊啊,诚如兄台的推理,我是住在杉户。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就给我找找看。如果兄台是像你说的那边喜欢推理的话,就推理试试看。
你这个乡下王八!烦人的蚷虫。
(西村香演讲会宣传单)
西村香演讲会,明天即将开幕!覆面作家,将脱下其神秘的面纱。
作家的真实面貌即将揭晓。西村香是男是女,还有他到底是谁?演讲会之后还将召开西村香新作签售会。请大家踊跃参加。
日期:四月十日午后三点
地点:杉户町立图书馆三楼视听室
(井上茂寄给西村香的速达)
我明白先生的怒意。就算被骂是个蠢蛋、乡下人,我也不会回一句嘴。您骂我的话,我高兴地接受。
但是,我们到最后也不会放弃,演讲会明天终于就要开幕了。我伸长脖子等待先生的大驾光临。
上面的宣传单已经在杉户町全局散发,您是否能看见看了宣传单、想要见先生一面但因为见不到先生而悻悻而归的人们失望的表情呢。
我直到最后时刻都会等待您。
来自敬爱先生的书迷,井上茂
(井上茂寄给西村香的信)
四月十日。那天,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天。
还是没有收到先生承诺的通知,演讲会计划刹不住车般的,迎来了开幕的日子。对馆长那边,我擅自汇报了先生会出席的事。总而言之,入口处迎宾处也堆放了一百本您的新作《死亡在春天》已备之后召开签名会。知道先生不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实在让人坐立不安。
午后两点,会场里还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如果就这样一个人也不来就好了,我不由得这样考虑。但是,到了两点半,来了几组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座位渐渐被坐满。
“覆面作家什么的,是真的戴着个面具?”
好像没有读作西村香著作的老婆婆好像真的以为覆面作家就是戴着个面具进行写作的人。
“所谓的覆面作家,是不公开自己身份的作家。”
我如此说明之后。
“噢噢,那样的话,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不清楚。”
“就连你也不知道啊,哼。”
老婆婆好像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把脸别回同伴那边,咧开嘴巴大笑。
一眼就明白这些老人都是来打发时间的,不由感到有些窝囊。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忧郁起来。
那时,读书会的成员也陆陆续续进了会场,而这群人里有些很啰嗦的人,连会长也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好期待今天能看到真的西村香先生呢。”
而工商会长夫人问:“先生真的会来吗?”我头脑里也充满着这种不安的心绪。如果先生不来这件事瞒不住的话,我该怎么跟这些人交代?一定会把作为担当者的我大切八块的,光想到这些,我的心脏就开始难受起来。
三点十五分,会场近八成的席位已满,听众还在一波波的进入。街道的权势者全都坐在第一排,馆长悄声对站在入口处的我说:“先生还没来吗?”
“嗯,不过差不多该到了。”
虽然我努力隐藏自己脸上透出的不安,但却没有成功的自信。
“没关系吧,不会不来的吧。”馆长看着我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
“哈……应该没问题的”我用暧昧的语言搪塞。
离开场还有十分钟,会场已经全被坐满。虽然如此,还是有一批一批入场的人,会场后方开始有了站立的客人,连走廊里也站满了人。
可是谁都没察觉我心中的苦闷。就快要抵挡不住焦躁感了,我差一点就陷入慌乱。
午后三点,人满为患。会场里除了三百人的定员再加上百把人站立。听众们皆带着期盼的眼神盯着演讲台,但先生依然没有现身。
“井上君,到底怎么回事?”
铁青着一张脸的馆长,带着蒜头气味的话语扑向我。我望着炙热的会场,感到一阵眩晕。
“请让我去一下厕所。”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我,像逃难一般从会场里溜了出来,到了厕所之后,用水浸透火热的脸颊。啊啊,完蛋了。当我开始思考是否就这样随波逐流时,我被水濡湿的脸映在镜中。甩开水珠时,突然发现——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我面前不是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吗。这个人套着女性丝袜,脸上还带着太阳镜和口罩。突然有这么一个装扮怪异的人出现,不管谁都会心惊肉跳的。
“啊,蠢呆瓜!”我害怕得放声大叫。
“嘘,轻点。井上君。我是西村香。”
“哎哎?骗人的吧。”
“我是写了《飞天木马》的西村香。”
“……”
我没想到先生会是女性。但声音明显是女性的声音。西村香这个名字让人搞不清到底是男是女,我一直认为是男性。先生的作品都是由女性大学生为视角描写,但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男性的感性。而从字句中透出的也是中年男性独有的教养素质。
“对不起我来晚了。”
身高于我大概差不多的165公分,体型也相当相似。穿着朴素的灰色西装,应该是混在普通来客中进入会场,然后在厕所里戴上丝袜的。
“不好意思我是这样的装扮,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脸。虽然从声音里就能听出我是女的,这点来讲是没办法了。”
覆面作家什么的真的戴着个面具让我相当吃惊,刚才还笑那个老婆婆无知的我感到有些羞愧。
“那么一起进场吧,大家都在等着呢。”先生反而催促着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是啊,那就拜托您了。”
我们一起飞奔至会场。当看到先生异样的装扮德来客都倒吸了一口气,原本嘈杂的会场一下子安静的连根针掉了的声音都能听见。这其中包含了覆面作家真的戴着个面具的惊讶,以及西村香竟然是女性这两点。之后,当有一个人开始拍起手来,就像传染病似的,会场内充满爆炸般的拍手声。
我压抑着内心的高昂,确信这场演讲会一定能成功。
先生站在讲台上,脱下口罩,对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我来晚了,我是西村香。”
虽然口气有些紧张,但发音十分清晰。先生像由着性子一般,分别讲了“推理小说和故乡”“成为覆面作家的理由”等话题。通过茶色的丝袜,能看见台下听众们真挚的表情。因为是通过丝袜说话,所以声音有些沉闷,但完全不会听不清楚。会场因为气氛热烈而变得有些热,先生却连汗都不擦一下,更进一步地讲述了写作的谜话。
本来预定半小时的时间,演讲远远超过了。结束时已经是四点半。这当中,谁都没有离席,大家就像钉钉子一般把视线投往先生。
先生结束演讲之后,朝大家鞠了一躬。听众席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真是场完美的演讲。我目前为止也听过好几场演讲,但像这样俘虏人心的还是第一次。先生温和的为人仿佛从丝袜那头穿透出来。真要我说的话,我还是希望先生能脱下丝袜直接拜见您的素颜。但也不能不尊重您的意思。
先生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默默地从门外走出。
此后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也真符合一位推理作家的作风。
先生就像一阵烟般消失了。我在后面紧紧追赶先生,当跑到玄关口时,已经见不着您的影子了。之后,会场里的听众们都在大厅集合,我也没时间在寻找了。
在女性厕所里,看到了先生放着的那件灰色丝袜及口罩。恐怕先生已经解开变装混入人群内部了。完美的快速反应,真不愧是身为推理作家的人。名副其实。
但令人吃惊的不止这点,就连五十万日圆的谢礼也从手提保险柜中消失了。这五十万日圆不是被偷走的、从现场留下的印有西村香印章的信封中可以推断。真是场精心的演出啊。
“不愧贵为推理作家。”以馆长为首,现场没有不称赞先生的人。
谢谢您,先生。托您的福,演讲会在大成功中落幕,我和馆长的首级也都保住了。
谢谢,真的谢谢了。签名本都售空,我们又追加了一百册。
之后也要请您多指教了。是啊。最好每半年一次能接受我的邀请,能成为读书会的讲师的话就更好不过了。
能接受我两次三番的打扰,从心底里对您致以谢意。
——来自您的热烈读者井上茂。
追伸:您消失的谜题,正如我推理一般吗?可以的话请告知我。
(西村香写给井上茂的信)
其实我在四月十日也前往了杉户町町立图书馆成立二十五周年演讲会。然后,在那里目击了不敢相信的东西。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以至于我不停地揉眼睛。
十号午后三时,我想还是去看一看你三番两次叫我参加那个什么破演讲会。于是去了图书馆三楼视听室。根据现场情况,到时候上台演个讲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那时人已经坐不下,连走廊里都站满了人。我站在了最后面。坛上竖着“西村香先生演讲会”的旗帜,台下的听众气氛也很热烈。到了三点,最重要的讲师还没到达,场内听众有些沉不住气。除非偷偷溜进来的我自揭身份,否则演讲肯定开始不了。我怀着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心态冷眼旁观。讲台附近有一群慌慌张张的工作人员,但不知道那位才是兄台。
于是,到了三点零五分,台上还真的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
请想象一下当时我的心理状态。会场下面明明有货真价实的西村香,讲坛上却还站着另外一个西村香。而且那家伙还是女的。
那位女性装扮成西村香,围绕着西村香小说论侃侃而谈。不但获得满堂喝彩、拿到五十万日圆、还如一阵烟般消失不见。更让人惊愕的是,那个欺诈师竟然已经在一百册我的着书上签了名。
多么醒目挑衅的行为啊。我想就连那个大怪盗鲁邦也干不出如此漂亮的事。真够让人乍舌的。
看了兄台的信,三点钟时,“西村香”在女子厕所现身、带着你、去了会场、完成演讲。之后取走作为谢礼的五十万日圆、在厕所里解除变装。然后消失不见。应该说不愧为推理作家的西村香吧。
亲临会场拜听“西村香女士”热情洋溢的演讲之后,尚未合拢嘴的我在会场入口处购买了一本“自己签名的著作”回家边看边生闷气。当时,我是不是应该在会场里大叫:“这人是个冒牌货。”呢。一旦告发,那就不得不拿出我才是真正西村香的证据。身为覆面作家,我必须避开事情往这方面发展。欺诈师也正好抓住我这个弱点,实在是干的太漂亮了。
懊恼加上懊悔,我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收到了来自兄台的谢礼状。
幸好,读了那封信,我看穿了所有事实真相。其实也算是个无聊的事件。
先列举一下提示:
⑴伪者是女性。在会场里一看就明白,从体型看来毫无疑问是女性。不同于男性男扮女装,连声音也肯定是女声。
⑵介于她能站在讲台上连续一个半小时谈论西村香,证明她至少看过全部我的作品,并做过深入研究。也就是我的书迷。
⑶伪者有在一百本书里签名的余裕。
⑷伪者事先知道那五十万日圆存放的地方。
等等,各种各种。你怎么认为呢,井上茂(しげ)小姐?
妳的名字写作“井上茂”,我在无意识中把“茂”念做“シゲル”,一味地把妳当成男性。但茂也可以读作“シゲ”也就是妳其实是女性。
至于为什么我会明白,是出于妳描写自己在厕所洗脸时,抬头看见镜子中覆面的“女子”读了那段之后,哈哈,我灵光一闪的明白妳是女性。问我为什么嘛,不是只有女性才可以不在别人责怪的目光中堂堂正正进入女厕所吗。
也就是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妳。⑴妳是女性。⑵是我的狂热书迷。⑶了解图书馆内部情况,有在一百册书上签名的时间余裕。当然,也知道⑷的存放地方了。连解除变装的时间也十足充分。
先来分析你当天的心理状态吧,你虽然使出所有手段要求我来参加演讲会,我还是不肯点头。虽然说是馆长的独断,但既然已经公布我将会来演讲,就已覆水难收。
好了,该怎么办呢,如何才能打开目前的困境。
也就是前天,你想要说服我,眼看着要以失败告终,于是你飞快地运转头脑,想到自己成为西村香替身的点子。到了下午三点,你知道我不会来,假装寻找我的样子跑进女厕所,在那里戴上面具。一个人扮作两个人演戏,真不错的演技。
换上灰色的西装,你站上讲台。你从那里开始出现失误,写下了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心理描写。
“通过茶色的丝袜,能看见台下听众们真挚的表情……”
如此的描写,证实了你扮演了西村香。
假装西村香的你,按照自己的想法讲述西村香论。因为演讲实在太出色,没有一个人怀疑你是冒牌货。而且透过丝袜说话,声质与平时不同,连馆长都没发觉站在台上的是你。
演讲结束后,你鞠了躬后飞速跑向厕所解除变装,回到平常的井上茂。然后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始贩卖堆积在会场入口的签名本,并且在五十万日圆的领受书上盖上在印章店买的“西村”印章。不正是完美的消失吗。
接着,那五十万日圆的去向,应该是到了你的银行户头吧。也许其中也含有对我报复的意念。
当知道我不能前去的时候,你的着眼点就变成想要我那五十万日圆的演讲费,不是吗。
我能看出你对于演讲会的成功落幕十分高兴。本来应该保守的秘密,却在信中一一写出,召至自掘坟墓。我可是推理作家啊。不可能看不穿你这些小计量。
井上茂(シゲ)小姐。
来自真正的覆面作家西村香
追伸:你写的信的笔迹和我买的签名本上的笔迹一致。你无法在推脱了。
(来自井上茂的存款帐户)
*年*月*日/存款剩余
3411500,000534,
(井上茂写给西村香的信)
不愧是先生。能洞穿一切真让我吃惊。虽然不愿承认,但先生几乎猜对了一切。
啊呀啊呀,本想干一票得到那五十万日圆,真是可惜了。先生本来说不会来演讲会的,但还偷偷摸摸的来了。真是个坏心眼的人。
五十万日圆透过编辑部,已经打入先生的银行帐户了,请把它作为堵口费,对这一切保密。
追伸:先生果然是住在杉户的呢,肯定是学校的老师。我要把你找出来见一次面。幸好,图书馆这边有份全县教职员名单,真要找起来是很简单的。只要上杉户一家家的敲门不就行了。
然后,被我找到的话……唔呼呼,好让人期待。
(来自井上茂的存款帐户)
*年*月*日/取款剩余。
3415500,00034,350。
(西村乡的存款帐户)
*年*月*日/摘要存款。
3418编辑部500,000。
连续无差别伤害事件
——杉户町、教师的受难
……二十日午后十一点左右,杉户町青町一丁目路上,正赶往自家的高中教师筱原进(四三)被不知何者突然从背后刺了一刀,受到全治三星期的伤。……离现场约二百米的本町二丁目十九日,刚发生一起中学教师被刺受重伤的事件,杉户町警署因犯罪手法相似所以把两起事件视为同一心理变态者犯下的无差别伤害事件而着手调查中……
——摘自《每朝新闻》
覆面伤害魔,袭击女性
……二十二日午后八时许,杉户町一丁目路上,购物途中的图书馆管理员井上茂小姐(五七)被从后面走来的覆面男子击中后头部,负了全治三周的伤。
……井上小姐虽然说:“是被作家西村香给袭击的”,但西村香约十天前参加了该图书馆举办的演讲会,可以判明其性别为女性,所以袭击井上小姐的另有其人。
……补充,根据事件目击者的证言,犯人身高约165公分,脸上覆盖茶色的丝袜,身上穿这黑色风衣,犯行后往车站方向逃走……
——摘自杉户时报
(写给井上茂的匿名信)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很可惜,我不是教师,根本没事。别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