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乔拼命给褚行骞使着眼神,逼得他到底是点了头,“对,应乔是我……妹妹。”
她编造的关系太复杂,褚行骞听都懒得听。可看着应乔松口气的模样,他又觉得陪她演这场戏又何妨。
众人别有深意的互视一眼,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十分认可。但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大家不能也不敢再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话题一转移,包厢的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有了褚行骞“妹妹”的身份,应乔明显感觉和她攀谈的人多了。她深谙这些人想要通过她来巴结褚行骞的心态,所以对于一些话题她不做回应,不多建议,可又能把表面功夫做足,让整个交流过程无比顺畅。
她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每一个人,尽心竭力的扮演着隔绝褚行骞和众人之间的壁垒,可时间长了,应乔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比如当遇到一些敏.感问题应乔不想多说时,原本闭目养神的褚行骞便会突兀地提起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大家的思绪就都跟着他走了。可当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的时候,他却再不言一语。
显然,他开口的目的是要转移大家注意力,化解应乔身上的压力。他的突兀是恰到好处,他的不言一语更是价值千金。
褚行骞表面是置身事外的状态,可实际却对周遭一切事物状态了如指掌。他绝非是懒,只是用懒作为借口来挡掉那些会耗费他精力的东西。
一场饭局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才结束,餐厅的工作人员将褚行骞的车开来,众人默契地认为应乔会和他一起走,不由分说的拉开了车门。
褚行骞喝了酒,只能坐副驾,应乔便硬着头皮上了车,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先把车开了出去。
车内的木质香闻起来既熟悉又安心,这是褚行骞身上独有的,也说明这是他的私人用车。
苏城的路应乔并不熟悉,忙问褚行骞,“你住哪儿?”
“兰苑。”
应乔无奈,“你不住兰苑我知道,苏城的路我不熟悉,你说住哪儿我先导航再说。”
褚行骞背靠后,始终是闭目养神的状态,却因为这话睁开眼,扭过头。他的视线有些迷离,是独属于浓稠夜色下的醉意,“我想送你回家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
兰苑的私密性极高,非业主的车根本开不进去。应乔把车停在门口,可褚行骞执意要她开进去,当真坐实了他是兰苑业主的身份。
车停到了公寓楼下,应乔解开安全带的同时褚行骞也睁了眼。
“我到了,你怎么回去?还是你今天也要在这住?”
褚行骞没有要在这留宿的意思,兰苑的房子是哪间他自己都不知道。
“司机在外面等了。”
应乔“哦”了一声,同时腹诽,有司机又何苦要她开回来,让她这一路提心吊胆的。
应乔拉开车门,夜晚的寒凉灌进车厢,吹散了褚行骞的酒气。眼见着她一只脚已迈了出去,褚行骞才开了口,“有没有要问我的?”
应乔迟疑着收回脚,又关好车门。她的确有话要问,却没想到是在这静谧的夜。
“我想知道KT集团的事?”
褚行骞不动声色,应乔忙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很清楚你不会因为我而中止合作,就像之前你和我说的‘在商言商’。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如果有,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一个会故意给人添麻烦的人。”
应乔极力摆手生怕褚行骞会误会自己,可褚行骞只是在想应乔有没有给自己添麻烦。
这个答案自然是有的,无论是两年前亦或是两年后。但是对于褚行骞个人来说,他怕不怕这种麻烦,答案自然是不怕的,他甚至有一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不想看到应乔担忧的神色,他解释道:“你没有改变事情的结果,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应乔眼中的担忧有褪去的意思,褚行骞又接着说,“是维盛内部有人和KT的人联系,故意给我找不痛快,甚至用我的弱点来威胁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威胁我,我就会用更强硬的手段去解决。”
应乔很轻易的就想到了两年前,那也是个静谧的夜,却发生了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事。
“不过你的方法让这件事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方式不同,结果一样,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是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褚行骞这么解释让应乔心里舒服了一些,她驱散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侧过身,“那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借着月光,褚行骞看到了她的表情,诚恳又认真。
“妹妹……是怎么回事?”
应乔想到褚行骞会问这个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嗯……其实有些话我们没听见不能当做外面没有传。我原本打算回洪城待一阵,让流言蜚语冷却一下再回来请你吃饭的,但是考虑到华叔叔那边的情况我还得在苏城多停留几个月,所以啊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大家解释我们的关系,没想到今天忽然就让我想到了。”
“所以那一串乱七八糟的关系……”
“现编的。”
“可为什么是妹妹?”
应乔仔细分析,“第一,以你的性格忽然交我这么个朋友不太现实,第二我们是有亲戚关联的兄妹关系,这样大家就不会认为我们有其他更特殊的关系了。”
应乔话音刚落,褚行骞便揪住关键字眼,又追问了过去,“什么是其他更特殊的关系?”
他循着脉络,抽丝剥茧地一再追问让问题的本质愈发凸显,这让应乔来不及多加思考,一时语塞,“就……”
褚行骞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更特殊的关系,他注意着应乔的表情,却发现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应乔觉察出不太自在,下一秒便借着时间不早的原因和褚行骞告别。
她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可没走出多远的距离,褚行骞也随之下了车。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到底让应乔没忍住回了个头,却见褚行骞正倚靠着车门,低头点燃了一支香烟。
零星的火光燃起丝丝白雾,点亮了褚行骞周身的孤独感,让豪车和夜幕都成了他的背景板。应乔彻底转过身,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散在空中的烟雾被晚风吹散,应乔渐渐看清褚行骞的脸,那一瞬间,她脑中思绪放空,脱口而出,“还有事?”
不知是不是吸了烟的缘故,褚行骞的嗓音除了低沉,听上去还有些性感,“邹家……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个人情给我。”
“哦,没问题,这事确实欠你的。”
应乔回答的轻松,好像刀山火海都不在话下。
褚行骞冲她笑了一下,月色下显得有些温柔。应乔一时忘神,忽然想起华敏儿悄声和她说的那句话,“如果他这么和你笑,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应乔觉得耳畔有些发烫,还没回过神,就听褚行骞说,“想办法让我能接受咖啡的味道。”
应乔利用几日的空闲时间查阅了不少资料,发现不喜欢咖啡味道有生理原因也有心理原因。
她记得韦绍桓说过,褚行骞闻久了咖啡味会头疼,这是不是说明咖啡味只是一个诱因,他真正的问题是头疼?
应乔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想到这当即就要给褚行骞打电话约个体检,可拿起电话才知道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而这边,在收到应乔发来好友申请的时候,褚行骞正在办公室“受人教育”。
入了秋的苏城气温骤降的明显,几十层的楼高,风声呼啸犹在耳畔,让会议室的气氛都跟着冷凝几分。集团元老钟董事手杵拐杖坐在他对面,身后又站着五六个高管,从气势上就能看出他们是来找褚行骞算账的。
“我们刚刚收购了KT集团,你转头就把姓郑的一脚踢开,行骞,生意这么做,不地道吧。”
褚行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闲情逸致般摆弄着应乔留下的那个小玻璃瓶,“做生意有钱赚不就行了,地道有什么用?”
“这话虽然没错,但你有没有想到这么做会影响集团在业界的口碑,会给集团带来很严重的信任危机?”
“对我来说集团赚到钱就有口碑,股民赚到钱就会信任集团,亘古不变的道理怎么到您这就成问题了。”
“你……”
“钟老。”站他身后的一位高管开口,先是安抚了老人家的情绪,后才看向褚行骞,“行骞,陈叔知道我们这一辈都老了,经商思维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是踢郑总出局这件事,为什么没和董事局汇报?”
褚行骞将玻璃瓶稳稳放下,腕表上的时间提醒他已经过了十分钟了,这让他的耐心逐渐减退,烦躁的情绪正取而代之。
“只是普通的人事任免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和董事局汇报的,更何况维盛的总经理是我,公司我说了就算。”
“行骞的口气是越来越大了,你不过就是个总经理而已,怎么公司就成你的了?”
褚行骞看向说话那人,这人也是钟老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公司几年碌碌无为,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倒是来得快。
“维盛集团姓褚,公司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也让他是。关于这一点你们应该早有知道了不是吗?这不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把我弄回来的福报吗?”
“当然。”褚行骞话锋一转,又看向钟老,“我知道钟老为什么会对姓郑的出局这事反应这么大,一定是您私下和他联系的时候承诺过他什么,我这么做的确有些打您的脸了,是我的不对。”
钟老脸上明显挂不住,拐杖连续几下杵着地板,“褚行骞,你这是诬陷,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褚行骞刚要反驳他姓褚就是资格的时候,电话提示音忽然响起,打断剑拔弩张的气氛。当看到是应乔发来的添加好友申请时,他眉眼氤氲的寒凉气息褪.去半分。
褚行骞低头通过了应乔的申请,对方当即发来一条微信。
“我找韦绍桓要的你的联系方式,现在有时间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
“褚行骞,我在和你说话。”钟老不知何时站起身走到褚行骞面前,他的吼声让褚行骞觉得烦闷到了极点。“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发微信?长辈在和你说话你在发微信?”
几个马屁精围在钟老身边劝解着他,可褚行骞已没了和他周旋的心思,他一边回复着应乔的微信,一边起身走到门外叫来了安保人员,示意他们直接“请”钟老出去。
“行骞,你太不尊重人了。”马屁精们看不过去,跟着一句句的骂了过来,可褚行骞连头都不抬。
“我查了些资料,咖啡会不会只是一个诱因,你头疼的真正原因是身体问题?”
“什么意思?”
安保人员进了办公室,可眼前这情况,到底是没敢动手把人拖出去。
大家围在钟老身边,眼见着褚行骞倚靠在桌边,表情很是放松的回着微信,又是不住地拱火。
“行骞,钟老可是集团元老,你做的这么绝怎么和褚董交待?怎么和董事局交待?”
褚行骞抬头瞧了对方一眼,视线又落到电话上,同时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我不过是请钟老出去这就算绝了?那这样吧,我向董事局提出申请,解除钟老股东身份。”
“你,你你……”钟老用拐杖指着褚行骞,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倒过去。
众人打抱不平,上前理论,“褚行骞,即便不在公司你也是晚辈啊,你父亲都不敢这么和钟老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到底是被念叨烦了,褚行骞暂将手机放下,“钟老身为集团董事却罔顾集团利益,险些害公司遭受巨大经济损失,按照公司章程理应解除其董事一职。董事局可以不接受我的申请,但是此刻,钟老和KT集团利益输送的相关证据已经发到公司内网。集团不只有钟老一位元老,集团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来,孰是孰非各位比行骞会分辨,所以……”
褚行骞双手一伸,完全将局势交了出去。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个局外人在阐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此起彼伏的邮件提示音响起,外面的开放办公区即刻嘈杂了起来。而办公室内的众人任由手机邮箱响着,却都没点开查看。
褚行骞冷眼瞧着众人的反应,已是见怪不怪。倒是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褚行骞看过后回手拎起西装外套就朝门外走。
钟老举着拐杖,撑着一口气质问他去哪儿,褚行骞举了下手机,“和我妹妹去做身体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