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乔醒来的时候时间接近凌晨。
一整天的时间,她带着大家差不多冲泡了近300杯。这个工作量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一时没熬不住,在给大家答疑的时候,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维盛咖啡厅的硬件设施确实优秀,沙发软的像是在睡自己房间的大床,身上好像还盖着贴合肌肤的被子。应乔舒服的不想起来,她甚至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挡在鼻间深深呼吸着上面的香气。
可下一秒,她倏然睁开眼。
鼻间的木质香陌生又熟悉,好像在谁身上闻到过。之后的两三秒时间,她是愣住的。等直起身的时候,她见到褚行骞穿着单薄衬衫坐在她身边,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
他的左手是一块特别限量版的理查德米勒,表壳的蓝宝石材质让整块表散发着玲珑剔透之感。表盘繁复的设计又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深沉到看不透。
应乔看着他的侧脸,一时走了神。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披着他的衣服慌乱地想脱下,可褚行骞却悄声无息地抬起右手按住她的肩膀,没让衣服滑落。
“别闹,再等我几分钟。”
应乔忽然想起那日来维盛办理入住的时候,他朝她伸手,说了一句,“应乔,过来打声招呼。”之后她便不受控制的向他走去。
应乔自觉裹紧褚行骞的衣服,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思来想去好像自己这么听话一定是因为两年前的事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嗯,一定是这样。
褚行骞结束工作,关好电脑就见应乔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还以为她是没睡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你好了?”
“集团有个商务谈判要处理,明天开会。”
应乔点点头,同时心里揣着疑惑,商务谈判算是商业机密吧,虽说她不经商,但毕竟是应家人,这种事也不用说给她听吧。
为了避嫌,应乔迅速转移了话题。
“这么晚你怎么会到这来?”
褚行骞的确不应该来这,为了明天的并购案,大家都在公司加班。他在开会的时候接到刘总发来的应乔带着大家冲咖啡的照片。
说是拍马屁也好,说是汇报也罢,左右当褚行骞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口的确泛起涟漪。
这么晚他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会放下工作到这来?应乔的问题,他自己也想要一个答案。
“饿了,去吃饭吧。”
褚行骞没回答应乔的话,直接站起身,拿起电脑走出了咖啡厅。他突兀地反应让应乔不解,但也没多想,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深夜的餐厅尤显冷清,脱离开咖啡香气,褚行骞的头脑都跟着清醒了几分。他急于摆脱刚刚的混沌,询问道:“托应小姐的福,咖啡厅的营业额创了新高。”
“褚先生日理万机,还会在意旗下酒店咖啡厅的单日营业额吗?”
“那不是因为有应小姐在吗?”
“嗯?”应乔抬头,喝粥的动作稍有停滞。
“我的意思是,今天来喝咖啡的,有很多是应小姐的粉丝。”
褚行骞的解释听上去是顺理成章,也是事实,应乔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脑回路都不清晰了,还以为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粉丝效应只能短暂的维持一两天罢了,但是你放心,你们酒店的咖啡师悟性很高,只要勤加练习,咖啡的质感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应乔的话并未让褚行骞放心,他只是冷哼一声,“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师还要勤加练习,那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嗯?”应乔蹙眉,褚行骞马上淡漠的回了句,“没事。”
应乔觉得褚行骞这话没那么简单,于是她又细细回想了一下。
的确,站在应乔的角度,她只看到这些咖啡师身上的悟性,并没想过他们不是刚刚接受系统训练的新人,而是经过层层筛选,供职于五星级酒店的成熟的咖啡师。
她想起昨晚喝到那杯糟心的Flat White时的第一反应是“最高级的咖啡厅却犯了最低级的错误”,却忘了这些错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应乔还在感慨自己果然没什么经商头脑的时候,放在一侧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能打来电话的也就只有袁沫了,碍于褚行骞在这,应乔本想挂断,可下一秒褚行骞主动起身离开去抽烟,给了她足够的空间。
“袁沫?”
“我这卧底当的真的太够格,我刚从应家回来,你爷爷出院了。”
应乔推测爷爷住院这事有很大概率是做戏给外界看,所以也就没怎么担心。
“你还真别高兴的太早,老爷子说了要让应叔去苏城把你抓回来。”
应乔翻了个白眼,“这老头,白担心他了。抓我回去做什么,我在那能解决什么问题?”
“就是让你回去才能解决问题,你可别忘了,应家和邹家联姻的事。”
应乔嗤笑一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谁答应要联姻了,我都不认识那个叫邹牧的。”
夜晚的静谧就是会把细微的声音无限放大,在吸烟区的褚行骞听见邹牧的名字,眼底透起的微亮不比指间香烟燃着火光暗淡多少。他头脑清晰的灭了香烟,又走了回去。
见褚行骞走回来,应乔下意识想起身出去接电话,可他的右手却直接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同时左手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袁沫的声音搭载着电波更是清晰的传了出来。
“你和褚行骞说的怎么样了啊,他能不能帮忙?也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到处说你被邹家退婚,现在洪城都看你笑话呢。要我说啊你就赶紧让褚行骞帮忙摆平这事,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来打她们的脸,反正邹牧也快回来了,没准你们俩真能成呢。”
“唉,反正一想到她们编排你的那些话,我就生气。我现在都理解应爷爷要让你回来的心思了,我们乔乔肤白貌美大长腿,还被退婚?我敢保证,只要你回来和邹牧见面,他肯定会爱上你。”
应乔越听越觉得羞耻,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可褚行骞就坐在她身边,这些话在夜晚被无限放大,就好像袁沫在现场似的。
“别瞎说。”应乔低声提醒,可袁沫声音又大了几分,“我哪有瞎说,我跟你讲,邹牧照片我可看过了嗷,总感觉你们俩哪里长的有点像,就是老一辈常说的夫妻相你懂吗?”
“咱们就是和邹家的生意可以不要,但邹牧这人……不要就真的可惜了。”
“袁沫!”应乔真的生气了,她用余光扫了褚行骞一眼,后又低声偏头,“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应乔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看,炽热到她脸颊尤为滚烫。她知道这目光来自褚行骞,但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是带着恶意,但好像也没什么赞赏,就像是夹杂着一点……闷气?
应乔觉得有点委屈,细想一下自己也没什么错啊,甚至都没做什么,褚行骞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饭也没再继续吃了,从餐厅出来后应乔本想和他告别,可褚行骞却跟着她进了电梯。
应乔住在顶层的行政套房,一路上两人都是默契的不言一语,却又默契的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出了电梯后的应乔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可到了距离房间门口不远的地方,她忽然转身,突兀地直面褚行骞,“这么晚了,褚先生该不会要送我进房间吧。”
“应小姐多虑了。”褚行骞越过应乔,走到她隔壁房间,指纹解锁开了门,“明天集团在酒店有个商务谈判,我直接在这休息了。”
应乔知道酒店常年为褚行骞预留好几间空房,她住的就是。见着褚行骞坦然的表情,应乔心底愧疚愈发凸显,她脸颊泛红,想到褚行骞半夜来咖啡厅应该也是碰巧遇见她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多想了。”
她紧走两步,按下房间密码,可刚要推门进去,却被褚行骞拉住胳膊。惯性让她后退两步,转个身,就在后背要直抵墙壁上的时候,她感觉有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蝴蝶骨,避免骨骼坚硬硌疼自己。
褚行骞距离自己很近,近到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近到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凸显的喉结,近到她能看到褚行骞的衬衫因为心脏跳动而微微抖动。
“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邹牧?”
浑厚的嗓音如同经过焖蒸之后再注入热水的咖啡香,精致又深邃。
“我不认识邹牧。”
褚行骞又凑近几分,“我知道你不认识,但我要确认,你来找我是为了邹家和应家的生意,还是为了和邹牧的婚事。”
“不是生意也不是婚事。”应乔有点委屈,嘟嘟囔囔的说道:“我知道家里有几百种方法能让这件事平息下去,但我不想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让应家蒙羞,也不想让我关心在乎的人为了我惹出来的麻烦忙前忙后,而我却远走他乡避而远之。”
“我不在乎家里生意,也不关心那叫什么邹牧的是谁,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所以不是邹牧?”
又听到这个名字,应乔有点生气,她蹙眉,咬着下唇不肯说话。褚行骞稍又用力掐住应乔胳膊,“应乔!”
“什么啊?”
“你在乎的不是邹牧?”
“不是不是,怎么能是邹牧呢?我都不认识他。”
焦躁的声音落下,褚行骞方才松了手。应乔满脸不悦,自行揉着胳膊,越想越生气的抬头瞪了褚行骞一眼,后又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而后用力关上。
摔门的动作很是孩子气,褚行骞也被这声音震的瞬间清醒。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面好像还留着和应乔肌肤相贴的触感。她的胳膊那样瘦弱,自己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
可下一秒,他的思绪又抽离回来,看了眼应乔紧闭的房门,回身走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