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冉起床后先去火车站把哥哥陆津的自行车骑回来,然后给程颂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三哥和彩彩已经坐火车走了的事情。当然,三哥提醒过她别跟别人说他去了哪所城市。
谢秀莲早上没看见彩彩,小褥子被子也没了,想着可能程颂接到别处去了,哪里能想到是直接坐火车走了?连去哪个城市都不告诉她,生怕她让程硕跑去找他一样,她这个亲妈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挂了电话她拽着程硕念了半晌,程硕埋头扒拉南瓜粥,一个字没应她。
谢秀莲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没好气:“你咋不说话?怎么的,你也不想去?我这不是为了你们两个想?你在家也找不着啥好工作,还不如去帮帮你三哥,你俩亲兄弟,还能一起闯闯,现在工厂效益都不咋行了,听说去南方做生意,老有钱了。那句话咋说的?现在的南方,遍地是黄金,就看你敢不敢捡了!”
程硕扒拉完一碗粥,捡了个肉包子拿手里就要出去,拍了拍耳朵,像被念出浆子了一样,“你就别总烦我哥了,他刚离婚又要去新的城市,够烦的了,你还总让他干这个干那个都得想着家里人,你真当他是牛啊,他也有压力啊。现在有个彩彩也够他操心的了,起码见了他亲闺女,能压力化动力,我去了能干啥?累了一起搓澡?一起喝酒?饶了他吧。”
程硕走出房门,又撩开门帘露了半个身子,“还有,别没事总呼他,我哥那bb机成天就你联系了,不是让他帮这个就是让他帮那个,以后要帮别人你去帮,你办不了的也别往别人身上推,还不能有点自己的事了,这家伙,有个能干的儿子不够你显摆的了。”
谢秀莲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莫名其妙,她也是为了儿子好啊,关系不好的也没帮啊,不都是帮帮关系好的亲戚朋友吗!
谢秀莲低头看着碗里的南瓜粥,顿时不香了。这家没法过了,把筷子拍在桌上去呼程颂。
卷烟厂副厂长办公室内。
生产部主任、仓储部新上来的主任、厂长助理和副厂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
助理提到一起走了的程颂和陆津,“说是去南方做生意。”
生产部主任嗤笑,“做生意?就他俩?听了几个成功案例以为自己也能成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心比天高,能有个体面又稳定的工作还不满意,净想着一步登天。”
仓储部主任陪笑:“就是,多少人排着队想进咱们厂呢。”
生产部主任:“我早就看出来程颂那人就是一刺儿头,跟着他屁股后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一连走了两个也好,省的总是带头给咱们找事。倒是陈莱,她一个女人家家,离过婚,不想着有个稳定工作早日找个条件说得过去的男人嫁了,也辞职去外地了,难道大城市的男人比咱们俞城男人矜贵?”
办公室内响起一片笑声。
厂长助理淡淡笑了下,他还记得两年前,生产部主任借工作为由,让陈莱跟他出差,有眼睛都看得出来生产部主任对陈莱有其他意思,私下讨论不少,大多是陈莱有丈夫孩子还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
陈莱拒绝与他一起出差,生产部主任便威逼她,陈莱就在一车间的工人面前骂了生产部主任,先是对其长相鄙夷,再是对其人品踩低。当时生产部主任脸都绿了,哑口无言。
当晚生产部主任家的窗户就被人用砖头砸了。
想必他心中一直有怨怼,这几天陈莱和程颂离婚的事情他没少提,更是抱着看他们下场如何的心态。
生产部主任又说:“他们以后要是灰头土脸地回来,咱们可不能心软啊,咱厂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办公室内一直只笑不语的副厂长端起茶杯吸溜一口,无人注意他镜片后眼神里的一抹狡黠。
火车上。
程颂腰间的bb机响了几声,他没理。
左彦跟彩彩逗趣儿呢,一个穿着很时髦的年轻女人款款走来。
这几年正流行波浪发型,都有些偏港风。年轻女人是利落的齐耳短发,长相清秀,唇上不是正流行的大红色,是淡淡的粉,像是嘴唇原本的颜色,一身青色的搭配,更显青春靓丽。
但她表情不是很好,走到左彦身边坐下,瞧了瞧对床长得可爱的小女孩,又扭头埋怨起来,“回来就回来,明明可以坐飞机直接到,干嘛非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坐这慢腾腾的火车啊?你叫我回来就是让我吃苦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左彦先是跟彩彩皱了下鼻子,仿佛在说:你看这个比你大好多的阿姨比你幼稚多了。
“左期,您不觉得在火车上很有灵感吗?看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你没什么设计灵感爆发?”
左期不屑:“我在我的房间里最有灵感,现在把我送回去,普利斯。”
“你呀,老老实实在国内呆着,想干什么干什么,现在国内发展迅速,可不比国外差,别到时候你都不愿意走。”
左期懒得跟他多废话,反正他也不能时时看着她,就当旅行了,她真想走还没谁能拦得住她。
左期去翻桌上左彦准备的食品袋子,拿了个西红柿,是洗过的,歪着脑袋看了眼洗手间那边还排着队呢,她也放弃了再去冲一遍的想法,拿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刚要放嘴里,便注意到对面的眼神。
左期把比小孩拳头还大的西红柿递过去,“呐,给你吃。”
小孩抿唇,摇摇头,“妈妈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左期听见这话就收回了手,一口咬下去,小孩妈妈说得挺对,还没咽下去,就听到小女孩又说。
“就算是漂亮姐姐也不行哦。”
左期被嘴里的汁水呛到,连咳嗽了几声,再把视线落到女孩身上,她好久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了,在国外倒是经常见到熊孩子。
左彦介绍:“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天才,彩彩。彩彩,这是我妹妹,你可以叫她期期阿姨。”
彩彩歪着脑袋,“明明是姐姐。”
左期青色的衣服衬得脸色更红了,而且颧骨笑得发酸,“就是就是,我是姐姐。”
“小孩,你多大了?还有小天才是什么意思?”
左彦又详细说明了下,左期更是诧异,“真的?”
她不太敢相信,拿了本英文书,坐在彩彩身边,指着几个简单的单词,“你认识这个单词吗?”
左彦:“她才5岁,认识那么多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问她英文?你不想想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
只听彩彩有些磕磕绊绊,有些不自信的声音,“这周末我们去打球好吗?好的,杰森,打完球来我家吃披萨。”
彩彩迎上两双不敢置信的眼神,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答对了。
哎,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左期几乎是难以自控地抱着彩彩,轻轻晃了两下,“真是小天才,不过你这么大点就学这么多,小时候压力很大吧,还有自己玩的时间吗?”
她做任何事爸爸妈妈都会尊重她,有时她只学了一会便坐不住想出去玩,妈妈扛不住她的撒娇耍赖也会依着她,并没有不让她玩,也没有很严厉。
彩彩点头,“爸爸妈妈陪我一起玩。”
左彦若有所思,“是在游戏中学习,这种教育方式很好啊,你爸爸妈妈把你教得很好。”
左期发现彩彩的头发有些乱,松散杂乱的头发上挂着红色蝴蝶结发圈。“我帮你重新梳一下头发好不好?”
彩彩凝着她的眼睛,半晌,好像是在确认她会不会梳头发,会不会把她弄疼。最后有点勉为其难地嗯了声,转过身背对着她。
左期简单利落地给她扎了个马尾。
车厢内的音乐换成了《海阔天空》,程颂原本就没睡踏实,彩彩在跟人说话他都有意识,但又没听清。这会儿床上坐了陌生人,他才缓缓起身,正好赶上这首歌。
他坐起身,一把捞过彩彩,还声音低哑地唱起了这首刚发布不久的歌曲。
动作一气呵成。
左彦和左期这才注意到他。彩彩跟这男人有三分像。左期回国后这一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酷的男人。
慵懒中带着不羁,五官硬挺,线条流畅,这不会是国内的影星吧?
左彦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有点希望能请到他参演自己的电影。
程颂揉了揉脸,跟两人简单介绍了自己,“我是彩彩的爸爸。”
介绍完又自己唱起了海阔天空。
左彦:“这刚出的歌曲你都背下歌词了?”
陆津估计也是刚醒,边揉眼睛边走过来,“他们乐队所有的歌我们都会唱,别说出了几天了,就是前一天出,我们第二天就都会了。”
陆津捏了下彩彩的脸蛋,把手搭在程颂肩上,“三哥,我刚做梦还梦到前几天咱哥几个蹲人家音像店门口抄歌词,老板往咱身上泼脏水了。”
程颂哼笑,“等到了新城,咱就去买磁带,回去天天听。”
陆津:“新城大城市,没准他们还能去开演唱会,我们带着彩彩一起去!”
程颂抱着彩彩去洗漱,回来后,程颂和陆津在纠正对方发音,不时左彦和左期也加入讨论,彩彩去对床和左彦坐在一起,看左彦正在修改的剧本。
彩彩随便一瞄,看见左彦枕头旁一个黑色的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
左彦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拿起给彩彩,“这是……”
彩彩:“大哥大。”
“对。”
左彦:“你会用吗?你可以随时随地给你想念的人打电话。”
彩彩拿着比她脸长的大哥大,按下几个数字,试探性地问左彦,“我可以打吗?”
左彦笑着点头。
几秒后,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妈妈?”
那头默了几秒,“彩彩?”
“妈妈,我是彩彩,我在用叔叔的大哥大给你打电话。”
程颂看向彩彩的目光深沉难辨,是他的问题,没有给彩彩一个完整的家。
电话那头听不清声音,彩彩焦急地举着大哥大,求助地看左彦,左彦接过来听了下,“信号不好,火车上信号不好很正常的。”
彩彩又接回电话,喊了几声妈妈,那边连断断续续的声音都没了,一撇嘴,委屈地哭了出来。
左彦听了听,“断了。”
彩彩也不出声,只是大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左彦左期和陆津都慌乱地拿起桌上的糖果哄她。
“到了地方再给妈妈打电话就好了啊。”
程颂叹口气,把彩彩抱在腿上,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爸爸会赶紧挣钱给彩彩买大哥大,以后彩彩想什么时候联系妈妈都可以。”
彩彩抽泣了两下,看爸爸,“那爸爸快点买大哥大。”
程颂点头。
左彦和左期见她不哭了也才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彩彩日记:爸爸!大哥大!嘿咻嘿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