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程颂没吃饭,嘱咐几句就走了,说晚一点回来,也有可能明天回。

彩彩拿了个马扎坐院子里,弓着身子看蚂蚁。她记得妈妈跟她说过,南方除了人小小的,别的都大,蚂蚁大,蟑螂大,总之彩彩害怕的虫子都很大。

彩彩正想得出神,就被滋了一脸水。

程洋拿着从村里卫生所要的针管,去掉针头滋水玩。嘻嘻哈地侧跑几步从掉了漆的搪瓷盆里抽一管水,再对着彩彩推出去。

彩彩本就低气压,这会儿也忍不了了,起身追了两圈没追上,一跺脚,张嘴,尖叫:“啊!!!!”

大伯母下班回来了,在厨房做饭,谢秀莲又回炕上躺着嗑瓜子去了,听见声就跪炕上,往窗外看,喝了一声,“程洋,别欺负你妹!”

大伯母从厨房跑出来,踢了程洋几脚,让他出去玩,瞧见彩彩脸上都是水,随手给她擦了擦,又去厨房切了小半根黄瓜给彩彩吃。

程颂和陆津办好一切手续,晚上和几个处得好的兄弟吃了个散伙饭。

程颂酒量好,喝了挺多,最后还能骑着自行车回家。

他想到跟陈莱离婚了就心口堵得慌,需要马上见到女儿才能得到缓解。

彩彩跟奶奶和二姑睡在一个屋子,程颂动作轻缓,走到彩彩头顶弯着身子,想亲亲她的脸蛋。

嗯?

什么味?

程颂又使劲在彩彩脸上额头上闻了闻,一股子厨房擦桌抹布的味道。

程颂把彩彩抱起来走到厨房,开灯,仔仔细细看。

彩彩脸蛋上,嘴边都黑乎乎的,轻轻搓了搓根本搓不掉,都干巴在脸上了。手上不知道摸了什么黏黏糊糊的。

彩彩还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程颂长吁口气。

他有个冲动。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把彩彩的行李都收拾好,给她多穿了件外套,戴上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找出彩彩小时候用的婴儿背带,背在胸前。

绑好行李,骑着陆津的自行车往城里去。

他到陆津家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快十点。

陆津的妹妹陆冉冉最近住在这里,还是陆冉冉听见敲门声出来开门的。

程颂先给彩彩洗了脸和手,换了身衣服,让陆冉冉带着她去屋里再睡会,才去叫醒陆津。

陆津还有点晕乎,听见程颂说收拾收拾今晚就走才被迫清醒。

“这么急?”

程颂本来也计划就这两天,可是现在确实一天都等不下去了。要是今晚没出来,明天他妈还要继续念叨他,让他带小弟走,或者直接先斩后奏,他定会在火车站见到他弟弟的身影。

他和彩彩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程颂让陆津慢慢收拾,少拿点东西,彩彩的行李和生活用品一个包,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包就行,太多了,路上远,不方便。

程颂在客厅给陈莱家里打电话。

响了很久,是陈莱接的。

程颂几句话把情况说明,陈莱那边顿了片刻,“你在老四那等我会儿,我过去。”

二十分钟后陈莱拎着一个布袋子来了。

太突然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她妈今天蒸的几个开花馒头,彩彩和程颂都爱吃。

陆津和陆冉冉在屋里,程颂和陈莱在客厅。

陈莱气不打一处来,压着声音也难掩怒气,“怎么这么突然要走?你这样我就不应该让彩彩跟着你!”

程颂张嘴刚要说话。

陈莱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不把女儿放你妈那里是怕他们照顾不好,你也没想过让我带着,你怕以后我不让你接走是吧?”

“程颂,彩彩是我女儿,我十月怀胎,我绝对不会让她跟你去吃苦,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苦?”

程颂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陈莱从布袋子里拿出500块钱,还有一个存折。

两人上午离婚的时候已经把一起攒的钱平分了,这会儿又拿存折是干什么?

陈莱翻了下眼皮,把钱和存折都塞程颂手里,“给孩子的,谁养孩子,另一个人就给抚养费。”

程颂推了回去,“我有钱,你也要辞职去外地,你也需要钱,我身上的钱够的。”

陈莱语气强硬不容拒绝,“你闭嘴!都离婚了,还想吵架是吗?如果彩彩在你那里病了伤了,我一定会去把孩子带走!”

“程颂,没跟你拼了命的争女儿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对她好,以后做事别再那么冲动,多想想彩彩。”

程颂点头:“陈莱,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了,还有彩彩,我们永远都是家人。”

陈莱又抱了会彩彩,亲了亲闻了闻就先走了。

陆津也收好了行李,陆冉冉把三人送到楼下,红着眼睛依依不舍。

陆冉冉今年参加高考,陆津让她安心考学,以后有空去南方找他们。陆冉冉哭着点头,两大一小都被她紧紧抱了抱,抱程颂的时候尤为用力。

程颂把熟睡的彩彩用被单绑在后背,陆津坐后座抱着行李。骑着自行车去了火车站。

天亮了再让陆冉冉来把车骑回去,顺便给谢秀莲打个电话。

半夜火车站依然人山人海,没有空座,因为有些人已经横躺在几个座位上睡觉了。地上也歪歪扭扭躺了些人。

程颂去买票,只有一个窗口开着,售票员说这几天去新城的票都没有了。

程颂也不多废话,没票上车再补票的人很多,无座有座,运气好还能有卧铺票。

他们就抱着这种侥幸找了个靠墙位置坐下,现在快12点,一点半有一趟车,他们就上这趟。

程颂和陆津坐在他们两个的行袋上,彩彩的放到面前,又把彩彩抱到怀里,让她舒服的睡一会儿。

彩彩睫毛又长又密,额上有点冒汗,程颂给她扇了扇风,彩彩眼睫微颤,慢慢伸出右手在程颂胸前滑动。

程颂知道她想妈妈了,只好伸了个大拇指给她攥手里,她才安稳下来。

陆津靠着程颂肩膀眯了会,醒来的时候程颂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三哥,我抱着吧,你睡会儿。”

“快到时间进站了,我们去买点车上吃的东西吧。”

陆津顺着程颂的视线看过去,一群人大包小包的往检票口涌动。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一个个都怕上不去车一样。不过这种氛围真的很传染人,陆津也有了要往前挤挤的想法。

两人拎着行李买了十个茶叶蛋,5穗煮玉米,一大袋老面包和小咸菜。

他们要坐的是直达车,更慢,到新城要34个小时。可要是中间再转站他们抱孩子拎行李又太麻烦了,车站人多又杂,不太想在车站待太久。

好多人去排队,空出了好些个座位,程颂望了望,不用抢,等检票口的人进的差不多了,他们再走就来得及。

队伍中心不知怎么了开始骂骂咧咧。

貌似是有人逆着人流走。

程颂听见人喊:“小智!我儿子没了,我儿子让人拐了!”

从候车室外边冲进来几个穿警服和铁路制服的人跑进来,从人流中拉出了一脸焦急崩溃的中年夫妇。

这几年不法分子越来越猖狂,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家门口都能丢小孩,更何况在火车站这种地方。

程颂叹气,转回身付钱,接过茶叶蛋和玉米。陆津也买了些糖果和果丹皮回来了,程颂原地愣怔片刻,眉毛都差点飞起来!

“彩彩呢?”

陆津也看着程颂两只手,一边是茶叶蛋一边是玉米,瞳孔放大!

程颂都忘记了呼吸,两人低着头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还侥幸彩彩就站在附近等着呢。

没有!

不远处丢了儿子的夫妇还大声哭喊着。

程颂吓得脸煞白,脏话要飚出口之际,耳边响起了糯糯的一声:“爸爸。”

程颂这才想起来,刚才把彩彩背在身后了,他的宝贝闺女正严丝合缝的贴着他的后背。

程颂和陆津对视后松了口气,也没有虚惊一场的欢喜,反而是心有余悸。程颂把手上东西塞给陆津,把彩彩抱在胸前,能时时看着。

过了二十来分钟,检票口人少了,两大一小才进站。他们等到最后进了一个离卧铺车厢近的车厢,火车开后他们就坐在车门附近,等着补票。

彩彩已经不睡了,靠着爸爸看热闹,明明是在奶奶二姑身边睡着的,一睁眼怎么变了?

程颂去排队接热水,彩彩又靠在陆津身上,手指轻轻揪他的头发,想到什么说什么,“四叔,婉婉小姨呢?没跟我们一起走吗?”

陆津瞬间黯然神伤,搂着彩彩委屈巴巴,“你婉婉小姨结婚了。”

“新郎不是我……”

彩彩舔了舔唇,好尴尬。

程颂端热水回来,冲了点奶粉在小搪瓷盆里,从行李袋里拿出钙奶饼干,掰碎扔进去,一勺一勺喂给彩彩喝。

饼干只微微发软,又甜又香还能有嚼劲,彩彩平时突发奇想,也会直接用凉水泡饼干,都很好吃。

这门口一坐就是三个点,凌晨也看不见什么风景,车厢内又暗又静,大家都随处找个地方就睡了,车座下面都躺着人。这趟车还是上下两层的,楼梯上坐满了人,来回走非常不方便。

程颂一会儿一趟的找乘务员,询问补卧铺票的信息。终于在停过一站后有了几张卧铺票,说是上一站也没人,但是要确认一下这站仍然没人才能出售。

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卧铺车厢人少,这会儿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已经是次要的了,味道才让人头疼。

程颂带着彩彩睡下铺,陆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放好行李就钻进中铺睡着了。

程颂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床上,让彩彩坐,他自己也有些迷糊了,手还攥着彩彩的脚踝。

天亮,有人去洗漱,有人准备吃早饭,聊天,打扑克牌,中间夹杂打呼噜磨牙的声音。

彩彩慢慢趴在程颂耳边,声音小小的,“爸爸,我想上厕所。”

程颂搂过孩子亲了亲,才起身抱她去。

彩彩扶着程颂的胳膊蹲下,犹豫很久,还是决定告诉爸爸,“爸爸,我梦见咱们旁边的那个叔叔掐我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彩彩日记:一觉醒来……哇~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