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郁的接受能力极快,无论这里是几百年后科幻诡谲的未来世界,还是另一个奇幻神秘的平行世界。
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难以生存。
窗外的岩层荒芜贫瘠,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废弃的垃圾,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没有出现任何疑似动植物的生命物质。
天空永远是暗黄的,每个白昼不定时会刮起沙尘暴,每个黑夜长则整晚、短则三五小时的酸雨持续冲刷。
这颗星球像是从地心深处便由垃圾堆砌而成,在酸雨和沙尘暴的轮番蹂|躏下,如一具即将腐烂生蛆的尸体。
更惨的是,医疗仓在坠落荒星时似乎能量槽受损,为了减少能源消耗,她不得不将仓内任何需要耗能的仪器悉数关闭。
就这样,存储的能源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
白天,赖郁只能倚在窗户边,希望能从灰蒙蒙的空中捕获到一丝微弱的光能。可就算沙尘暴停了,空中也是漫天黄沙,光合作用的效果微乎其微。
更严峻的是,医疗仓采用的是化学制氧,一旦化学试剂消耗完毕,在如此微弱的太阳能之下,她必定会因缺氧而死。
要想活下去,她必须要出去捡点持久性光源,还得寻找修理能量槽的工具或能源,否则,只能在这里等死。
在星河中漂荡了四五天,她早将整个医疗仓搜了个遍。
她那狼心狗肺的堂姐宛如蝗虫过境,整个医疗仓里只给她剩了一件防护服、几支过期五六年的营养剂和一把藏在床底的匕首。
父母给她买的星脑也被赖心扒了去,赖郁现在连个联通外界的通讯工具也没有。她不知这颗荒星上是否还有别人,也不知该如何联系其他人的救援,只能默默观察和记录酸雨和沙尘暴的交替频率。
终于在坠落荒星的第五天,她发现每日中午的两个小时内,不会刮起沙尘暴也不会下酸雨。
这是一天中最安全的时段。
既然掌握了规律,深知等待不能解决问题的赖郁自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她穿上防护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握着匕首,她心情肃穆地打开了仓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臭味的热风吹进来。
这哪里是荒星,分明就是颗垃圾星。
她已经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土地贫瘠被用来填满垃圾导致寸草不生,还是因为原本的生态系统因填埋垃圾逐渐被破坏,最终导致寸草不生。
远远看去,这里像是扎成了无数小眼的筛子,那些小眼正是填埋垃圾的巨坑,个个都有二三十米宽,两三百米高。
在医疗仓正前方两三米的地面上正有一个深坑,坑内黢黑的酸雨早已淹没坑底的垃圾堆。在昏暗的光线反射下,竟有绿波荡漾,实在是诡异瘆人。
这要是掉下去,爬也爬不起来,幸好当时医疗仓没有坠落在深坑内。她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朝远处庞大的垃圾山走去。
垃圾山表层的垃圾早被酸雨融成焦黑一团。
破烂的衣服、化学品、不明材质的金属材料和建筑垃圾一层一层堆叠在一起,她甚至在一块大石板下发现几具被酸雨腐蚀了面貌的尸体。
腐尸上已经聚集了无数蚊蝇和肥嘟嘟的蛆虫,赖郁拖着垃圾袋越过这块地方,她暂时还做不到从死人身上扒东西。
很快,她走到了前方的垃圾山下,并不敢贸然踩上去,这些垃圾早被酸雨腐蚀,只剩个空壳子,很容易发生塌陷。
接连换了几个位置,赖郁终于在一辆锈迹斑斑的挖掘机下找到几支营养剂。
她蹲在垃圾山下慢慢翻着,看到能用的材料或是有价值的东西,通通丢到了袋子里。
赖郁拖着袋子气喘吁吁又往下一个垃圾山走去,当了十几年的植物人,今天这点运动量早已达标,但她还是头也不抬地捡破烂。
营养剂也不管有没有过期,灯泡也不管能不能用,只管丢进袋子里,不一会儿,偌大的袋子就装得八成满,但她还是兴致勃勃。
“捡垃圾这种事情真的会上瘾。”
赖郁蹲在原地喘口粗气,脸上是幸福的微笑,转而惆怅地叹气,“如果能捡到一支能发光的灯管就好了,那我近期的光合作用就不愁了。”
赖郁发着白日梦,一束强光忽然射过来。
她抬眸望去,竟是一艘有几分崭新的飞船,发光的好似是飞船的金属涂层。
上面一定有可用的能源,只是飞船停在垃圾山的山顶,这个位置很危险,赖郁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她刚往前走一步,灰蒙蒙的空中又闪过一道银光,那银光宛如一颗流星径直砸在飞船上。
“锵”的一声巨响,那颗流星又从飞船顶部掉进了飞船里。飞船在山顶晃了晃,竟导致垃圾山垮了下去,很快塌陷得只比地面略高一些。
不等扬起的黄沙落下,赖郁拖着袋子急跑过去。
她将装满垃圾的袋子放在飞船外,两手抓着舱门,花了吃奶的劲才爬进去。
此刻虽是正午,但天空灰暗,船舱内只有中央位置有个椭圆形的洞。
洞下是一束暗黄的光线。
在光线底部有一椭球形的银白色物体,正在冒着丝丝冷气,她猜测那是一个冷冻仓。
在原来的世界里,富人们也会选择冷冻躯体来延长寿命,或者通过冷冻以等待某种未知疾病的治疗方案面世。
这冷冻仓里多半冷冻着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是死人还是活人?
她将匕首握在手中,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将重心放低,慢慢朝冷冻仓移去。
冷冻仓适应了此处的高温,玻璃上的白雾逐渐散去,里面冷冻的物体逐渐显现。
赖郁屈着身子往前一看,冻的是个人。
确切来说,是个男人。
更加确切来说,还是个年纪不太大的男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清贵又英俊的五官上结满了霜晶,形状极美的唇瓣像是一朵淡粉小花,是那张脸上唯一的色彩。
他身着天蓝色,看样式不像防护服也不像日常便装,倒像什么制服,纤细苍白的双手交叠在腹部。
气质清冷高不可攀但却又宁静安详,这样诡异的复杂感觉不禁让她有个大胆的猜想,“这该不会是他的棺材?”
合着未来人流行冷葬?
赖郁围着冷冻仓转了一圈,整个仓壁严丝合缝,她没找到任何一个接合处,尤其像量身定做的棺材。
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少年的衣着打扮和手上那个银蓝戒指都在表明他不是穷人。
如果这个冷冻仓真的是他的棺材,也该停放在墓地才对;如果是遭人暗算,杀就杀了,为何还要将他冷冻,然后扔到这偏僻的垃圾星来?
“冷冻的应该是活人。”赖郁眯了眯眼,下了结论。
既然是这个世界的活人,那就她不能不管了。
赖郁拖着冷冻仓往门外移动,还没走上两步,手臂酸痛,连骨头都在一抽一抽的疼,她不得不停在原地休息,气喘吁吁。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手腕只有豆芽菜粗,这样的身体别说拖动一个冷冻仓,随便一阵风来都能将她吹走。
眼看沙尘暴即将来临,赖郁只能强忍疼痛拖着冷冻仓继续前行。
‘咔嚓——’
听到细微声音的赖郁毛骨悚染,心脏狂跳。
不会这么倒霉吧,该不会她才拖着冷冻仓走了两步,就导致垃圾山下沉了吧?
想到深坑内的酸雨,赖郁眼前一黑,缓缓蹲下,将手搭在冷冻仓的金属支架上,维持这个姿势不敢动弹。
“若是动作小些拉动冷冻仓,应当不会导致飞船剧烈晃动造成垃圾山下沉。”
刚刚自我安慰完的赖郁,还没拖动金属支架呢,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声。
赖郁:“......”
什么情况?她还拖动冷冻仓啊,飞船怎么就倒下了?
根本不待她反应过来,飞船底座剧烈抖动起来,片刻间倾斜成一条陡坡。笨重的冷冻仓立刻朝坡下滑去,来不及松手的她也被冷冻仓拽着往下滑。
一人一仓重重地砸在飞船尾部,赖郁的腰部结结实实撞在冷冻仓上,剧烈的撞击差点将她对折,痛得她脸煞白、倒吸凉气。
飞船头部的舱门高高耸起,她喘着粗气看见了门外黄沙飞扬的天空。
沙尘暴快来了。
黄色天空里还有半截灰黑的东西,她歪头望去,这一看,浑身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连小腿肚子也不听使唤地哆嗦。
那一瞬间,前生态人赖郁只想起了一个词:怪足螳。
但……怪足螳有这么大吗?
它的体型足有飞船一半大,位于腹部的两只前足在舱门外移动,前足尖端的坚硬锯齿好像锋利的铁锯,和舱门摩擦发出刺耳的兹拉声。
赖郁屏住呼吸,缓慢蹲下身,螳螂的嗅觉和听觉不断退化,捕食全靠视觉。
只要没被发现就没事。
小问题,不慌。
怪兽灰黑色的腹部在门外晃动,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看来是没发现她,赖郁这送了一口气,将手搭在冷冻仓上,再度歪头观察门外。
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原地去世!
作者有话要说:赖郁:垃圾get??、男人get??、怪兽get?(逐渐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