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众人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轩昂男子,轻袍缓带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他目光冷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红馨,淡淡道:“姑娘以为凭你那招半生不熟的‘摧心双印’便能伤得了我的女儿么?”说完再不看她一眼,眼神温柔无奈,对莲生埋怨道:“真是慈母多败儿,我才出去半天,刚回来就见她惹麻烦了。”长乐一听不干了,反驳道:“今天可不是我惹麻烦,全是麻烦自己来找我的。爹爹可别错怪了好人。”那青衣男子眉头微皱,却目光温柔,眼中带笑,不是欧阳云还能是谁?他微微一笑,不和长乐计较,转身向云烟一拱手,温文有礼道:“在下云笙,刚才多谢姑娘出手拦下那名对我女儿动粗的女子。”

云烟只觉这名男子气质之高雅,风度之潇洒真是自己生平仅见,见他目光温润清澈,更是对他好感倍增,微笑道:“小女子云烟,今日和尊夫人,还有长乐小丫头一见如故,刚才只是举手之劳,云公子不必谢我。何况云公子也说了那女子本就伤不了长乐,我还担心长乐怪我抢了她表现的机会呢。”

长乐一听,嘻嘻一笑道:“既然咱们都是云氏一家,姑姑出手便如长乐出手,长乐决无半点怨言。”欧阳云在江湖上一直用云笙这个名字,今日遇到云烟真算得一个奇妙的巧合了。

红馨忽然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欧阳世家的欧阳云改名叫云笙了?”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表情各自不同。

卢鹤、胡庆和程三浅面露惊奇神色,暗道:有欧阳世家那么大的名头不用,这位自称“云笙”的公子为何要隐藏身份呢?

云烟仔细打量欧阳云一家,心想:难怪一家都是人中龙凤,原来是欧阳世家的公子小姐。我三年前大败欧阳忆,不知这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呢?

西儿想得比较简单:原来她叫欧阳长乐啊。

欧阳云三人心中震惊,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一眼就认出化名云笙的欧阳云?仔细一想,她骂长乐“小杂种”虽然可恶,却也别有深意。

红馨对欧阳云道:“‘云公子’,小女子今日想和公子做个交易。”欧阳云沉默片刻,正要说话,长乐突然厉声喝问道:“红馨,你今日善做主张,难道就不怕打乱你主子的整盘计划受到处罚么?”红馨猛然转头,震惊的瞪向长乐,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知道……?”也不知她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主子,还是你怎么知道主子会因今日之事严惩于我?

长乐见红馨被自己唬住,心中也是一震。金钱帮之事表面上看似小妾挣风吃醋,最坏不过丈夫谋杀妻子,可是仔细一想,真是窦疑丛生:为何红馨年轻貌美却愿委身于司徒寒沙那样的老男人做他第七房小妾?为何她一口咬定司徒寒沙唆使她下毒害人,而且故意提起临翠死状激怒云烟?为何她一个深闺女子竟一眼便认出罕至江湖的欧阳云,而且语带玄机,似乎对他们一家十分了解?身体里“艾少六”的部分慢慢复苏,凭着前世多年的办案经验,她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家庭内部刑事案件,红馨身后应该有一个严密的犯罪组织在支持着她。再想深一层,能毒倒临翠的毒药定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妾室能随便找到的。诸多疑惑汇聚在心中,她在红馨以为欧阳云必会为保欧阳一家秘密乖乖就范的当口上,出其不意一声喝问,果然带来奇妙的效果。一看红馨的表情她便知自己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红馨的一番作为果然是蓄谋已久。可是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这一切事件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长乐心中一叹:真是轻松的日子过得太久,脑子没以前好使了,不然怎会直到现在才看出那么一点端疑来?

欧阳云再次为女儿的绝顶聪明暗暗喝彩,他是何等人物,一见红馨表情心中马上有了计较,微微一笑道:“在下这几年身处山中,静坐沉思,慢慢悟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姑娘今日若是心中不忿,只管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从你出手欲伤我孩儿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什么条件可谈。我们一家三口出山之前便早有觉悟,像姑娘这样的人早晚会站在我们面前,其差别也只是‘威胁利用’与‘鄙视欲诛’而已。哎,姑娘身后之人如此精心计划,若是知道姑娘轻易便代他泄了底牌,想必心情会变的非常不愉快,在下劝姑娘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多加思量才好。”他这番话无所谓中带了点威胁,威胁中又带了点半真半假的劝解,激得红馨怒视着他和长乐道:“欧阳云不愧是欧阳云,你们两只大小狐狸不就是看准了我不能违抗主人命令善做主张么?哼,我红馨今日虽然逃不过此劫,你欧阳一家迟些日子却也要来地府与我作伴。身败名裂的滋味一定好受的很,哈哈哈……”

长乐见她笑的怨毒又猖狂,忍不住道:“红馨姑娘,你又何必故技重施激我爹爹杀你呢?虽然云烟姑姑不会轻饶了你,但我见你惧于你家主人雷霆手段,竟放弃我爹爹这根救命稻草,可见你背后之人必定手段残忍之极,否则你怎会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做出背叛他们的事情。你这样一个美貌女子为何竟愿为那些凶残之人卖命呢?”

红馨细细打量她,叹道:“你不过六七岁年纪,怎会聪明至斯?”她眸中似乎首次显现真实情绪,幽幽道:“我今日是逃不了啦。这世上有的人一出生便什么都有,身边众人百般疼爱、万般娇宠,有的人一出生却是受尽苦难,即便活了下来也要任人摆布、身不由己。你虽然聪明无比,可是这番道理却也是懂不得的。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有哪个女子愿意下毒杀害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呵呵,红馨只是没得选择而已。”

长乐心情沉重,目光穿过红馨放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轻道:“我懂的,我懂的。我们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事情,就像你说的,有的人一出生便受尽宠爱,过得幸福无忧,顺风顺水;有的人一出生却是注定要经历各种苦难,说不定还不得善终。可是,无论出身怎样,命运怎样,那都不是伤害他人的借口。你有选择的,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人身世凄苦,受尽苦难,也不是只有你一人身不由己,受人威胁,路是自己选的,你屈服了,认命了,不逃了,化作那为虎伤人的伥鬼,又能冤得谁呢?怪只怪你早已为了活着舍去了自己的良心,你可以选的,这世上有种命运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大多数人,如你,不愿选它罢了。”而选它的人,如我,真的是为玉而碎了……

厅中各人心中大震,他们沉默却又惊异的看着长乐,她脸上的神情,她说话的语气,还有话中的那股无奈、怆然、悲凉、决绝,真是让人难以相信那是一个小童说出来的。欧阳云将她拦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心,目光略带沉痛,在她耳边低声道:“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长乐默然不答。莲生过来,轻抚她的头道:“娘亲曾说过定要让你过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你怎么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们不是说过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吗?长乐,你说说话啊,别……别让为娘的担心……”说到最后哽咽起来。云烟和西儿好象重新认识了长乐一样,他们细细体会着那段略带苍凉的话语,惊奇赞叹的看着长乐。西儿怜惜的看着似乎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长乐,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年纪那么小却懂的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所想正如莲生一样,他默默发誓:我定要让长乐一生开心快活!

其他几人心中一直回荡着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觉得若是有人真能做到这句所说,那样的气度真真是英勇决裂、荡气回肠!复又心中一叹:那小姑娘说的对,这世上大多数人,如在座的自己,不愿也不敢选那条不归路啊。

红馨颓然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不选罢了,是我不选罢了……”

忽然客栈门口一阵骚动,女子哭闹之声渐渐传了进来。只见奉命捉人的黄衣弟子或拖或提,将六名姿色各异的女子带了进来。他们将众女往厅中一推,便静静的站在大厅四周,等待云烟下达对他们的特赦令。那些女子本来有的小声哭泣,有的大吵大闹,可是一进大厅便被这里凝重的气氛镇住,乖乖的站在原地。

云烟冷眼打量她们,其实此时她怒气已消,不想迁怒她们,可是想到临翠在金钱帮中受到的委屈,又觉得若是饶了这几名小妾心中真是不舒服之极。她对那几个小妾道:“你们老实站在那里别惹我生气,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再来理会你们。”那几名小妾不知她的厉害,其中一个刚才大吵大闹的绿衣女子质问道:“这位妹妹是老爷新收的小妾么?你也太过霸道了吧,竟叫我们几个先进门的大老远跑来见你。到了这里也不给口茶喝,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厅中众人已经开始为她默哀,司徒寒沙简直想跳过来把她掐死。云烟没有让他失望,身影一飘,双掌翻飞,只听“噼啪噼啪”十几声,那女子顿时被她左右开弓扇了十七八掌。其他几个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老实至极的站在原地,再不敢小瞧这位美貌的白衣女子。云烟回到桌旁,冷冽的眼光扫向那几个小妾,对那个被她打的头昏眼花,双颊红肿,嘴角带血的绿衣小妾道:“看在你是女子的分上,我对你从轻处罚。可是我若再从你嘴里听到半句不干不净的话,那个被我捏碎了下巴的男子就是你的榜样。”那几个小妾虽然没看到她提到的那名男子,可是“捏碎下巴”这几个字还是懂的。她们看向云烟的目光就像见到可怕之极的怪物,再也不敢有半分放肆。那绿衣小妾本是痛的眼泪直流,听云烟这么一说,她居然吓的晕了过去,“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