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紫妍紧盯着陆世远,凄声问到:“师兄,你刚才所说的全是真的?他们真的是丧德□□,害我哥哥离家出走的欧阳云和欧阳莲生?” 陆世远心中一紧,柔声劝道:“师妹,你还是回四罗山庄吧。这里的事情师傅师叔会处理的,你就当没来过这里,没见过他们,忘记这里的一切吧。” 罗紫妍逼问道:“你只管回答我,他是不是欧阳云?” 陆世远看了她一眼,把心一横,沉声道:“是。”罗紫妍突然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喃喃道:“是他……是他……”她脸色苍白,双目赤红,忽然转身冲向自己房间,边跑边呜咽道:“怎会是他?怎能是他?”那声音凄烈绝望,听得陆世远心如刀割,连司徒寒江也觉心中悲凉。
罗景天被徒儿陆世远请到师弟司徒寒江房中。他面带微笑,想来与欧阳念的谈话非常愉快。司徒寒江神情严肃,目光坚定,他转身把门关好,单刀直入道:“师兄,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此时正在这苍茫山中。” 罗景天猛的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司徒寒江,寒声问道:“此话当真?” 司徒寒江对陆世远道:“世远,你把发现他们二人的经过再跟你师傅说一遍。”
罗景天异常静默的听陆世远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听到他们上山竟是因为罗紫妍要寻找当作心上人的欧阳云时,“啪”的一声巨响,那张用上好桐木做成的桌子竟被他一掌打的四分五裂。陆世远心中一寒,他从没见过总是笑容满面的师傅生这么大的气。等到他说完,罗景天已是面目森冷,全身充满杀气。司徒寒江道:“师兄,我们恐怕要在灵兽和欧阳云兄妹间做个选择了。” 罗景天冷笑道:“确是要在这些畜生之间做个选择。不过,这选择容易之极——捉欧阳莲生、杀欧阳云。哼,若不是找寻丹青的事情还要着落在那妖女身上,我们又何需留她性命?这两人皆为妖孽,□□丧德,诱惑我一双儿女,其罪当诛!” 司徒寒江道:“我的看法与师兄相同,只是欧阳念那边我们怎么交代?这件事情是否要告诉他?” 罗景天冷笑道:“当然要告诉他。灵兽之事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相互利用。我们为了捕杀欧阳两兄妹放弃了灵兽,难道他欧阳家的家主就能安心的去抓他的灵兽么?我到要看看他怎么处置那两个欧阳家的败类?”说罢便和司徒寒江一起去欧阳念的房间要告诉他此事。走到门口,罗景天转身对陆世远道:“你看好你师妹,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出半点差错。她若是执迷不悟,你就把她软禁了吧。”
欧阳念面沉如水,眉头紧皱。罗景天含笑坐在他的面前,眼神却凛冽逼人。司徒寒江双目半睁半闭,右手不紧不慢的捋着自己倒黑不白的山羊胡子,看似漫不经心。他们一进屋里便把发现欧阳云兄妹这个重要消息告诉了欧阳念,说完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似乎对桌上的桐子茶更有兴趣。
过了半响,欧阳念对罗景天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对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都是不小的打击。四罗山庄新妇被抢自然是大失颜面,后来丹青世侄离奇失踪我们欧阳世家也是深感惋惜。我知道此事确是我欧阳家不对在先,如今罗兄心中必定早有决议,告诉在下,不过要我欧阳世家表个态罢了。我只希望罗兄把欧阳云交给我欧阳家处置,欧阳莲生在罗家与丹青拜过堂,自然是罗家的人。罗兄要怎么处置我欧阳世家决不干涉。” 司徒寒江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罗景天哈哈一笑道:“欧阳兄,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当年欧阳莲生到底是被人劫走还是与人私奔。那位与自己亲妹□□之人是谁其实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顿了顿语气转寒道:“欧阳云所做之事天理难容,难道欧阳兄还想保他么?当年欧阳莲生的留书虽然被你的好儿子欧阳风起趁乱带走,可是他们二人连孩子都生了,欧阳兄还包庇得下去么?四罗山庄一直没有把当年事情的真正始末宣扬到江湖上,那便是顾及了欧阳世家的面子。江湖皆知我四罗山庄与欧阳世家亲家不成成冤家。可是谁又知道我们罗家在这件事上吃了多大的亏?就算看在我四罗山庄为欧阳世家遮掩那惊天丑闻的份上,欧阳兄也不该阻我灭了那丧德败行的欧阳云!” 司徒寒江冷笑道:“如此孽障若是我的侄子,我定要亲手将他毙于掌下,免得污了他人之手。”
欧阳念的确想保住欧阳云。欧阳云天纵奇才,是欧阳家数百年来最有可能练成欧阳心法的子孙。欧阳心法自创始人欧阳写真之后再没有人能突破最后一层。当年欧阳写真神功大成,在天慕山击败了圣教第一高手曲月白,最终在天慕山“第一崖”的绝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那些曾经在这里取得天下第一美名的绝代高手们一起名垂千古,那是欧阳家最辉煌的时代。欧阳氏从那时开始在武林中逐渐发展成为震慑一方的古老世家。可是之后的子孙再也没人能够达到欧阳写真的境界。虽然后来欧阳世家在武林中威名不减,但是“第一崖”的绝壁之上却再也不见欧阳子孙留下名字。欧阳云十七岁时突破了第四重心法,这在欧阳世家几百年来还是头一个,后来到他二十二岁之时,更是功力直追欧阳念他们几个年近半百的大家长。别人花了五十年才练到的境界,欧阳云只用一半时间就达到了,怎能不让欧阳家人对他爱若珍宝?所以,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欧阳念还是想要保住他。他心中甚至觉得欧阳莲生才是元凶首恶,若是没有她,欧阳云又怎会放弃大好前途,堕入魔障?他将欧阳莲生交给罗家处置就是想牺牲她消了罗家的怒气,盼他们能放了欧阳云。哪知罗景天恩威并施,语带威胁。他们没有把□□之事散播到江湖之中,欧阳家本就欠了他们天大人情。若是自己再护着欧阳云,两家彻底撕破了脸面,罗景天把心一横,□□之事传入江湖,欧阳世家百年声誉必将毁于一旦。他这时才发现罗景天做事竟是这般深谋远虑,他帮欧阳世家保住了秘密,欧阳世家以后在四罗山庄面前总是要矮上一截。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何欧阳世家对四罗山庄多翻挑衅,他们却依然将□□之事三缄其口,使得欧阳家人更加猖狂。原来罗景天不是胆小懦弱,而是不击则以,一击既中。只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恩威并施,才会得到最奇妙的效果。
事到如今,欧阳念只能颓然道:“欧阳念自知欧阳云与欧阳莲生所做之事天理难容,只求罗兄看在两家交情上,让我亲手料理那欧阳云。”
罗景天与司徒寒江交换了胜利眼神,道:“若是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欧阳兄我罗景天也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大义当前,我只盼欧阳兄莫要阵前心软。欧阳兄请记住:若是欧阳云不除,欧阳世家声名必会被他所累。”
欧阳念默然。
陆世远实在不放心罗紫妍,在她门前转来转去,思量着要怎么安慰劝导她才好。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硬将罗紫妍软禁。屋里丝毫没有女子哭声,陆世远心道:师妹必是伤心到了极处,连眼泪也流干啦。他抬手轻轻敲门,生怕惊了屋里魂断神伤的人儿。等了半天屋中还是毫无动静,他心中只觉事情不妙,连忙推门而入,双目一扫,屋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见窗口大开,匆匆走到窗前,外面是一条简陋小街,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衣着粗陋的山民。罗紫妍到底到哪里去了?他最怕的就是那娇纵的大小姐又进山去寻找欧阳云。欧阳云是何等人物?罗紫妍心神不定,在他面前,必然会露出马脚,到那时……
“哎哟,他早知道啦!” 陆世远一声惊呼。刚才他脑中灵光一闪,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欧阳云说过自己是四罗山庄的人,当时欧阳云冷冷淡淡,他只当此人天生高傲冷漠。现在想来,他必是心中有了计策,所以对他们装做毫无兴趣的样子,那样便不会引人怀疑。今天在山中小屋自己只见到了欧阳莲生,他们二人鹣鲽情深,欧阳云又知道四罗山庄有人来到苍茫山。由于他并不知道他们来山中的目的,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又怎会留莲生一人在家呢?他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此时若是自己,重要到要离开自己所爱之人要办的事情只有一件——为离开做准备!
他急忙去找罗景天,要是他猜的不错,欧阳云和欧阳莲生在傍晚之前必然会离开苍茫山。若是过了今日再想找他们就真如大海捞针了。
罗景天、司徒寒江和欧阳念听完陆世远分析后连忙赶去落霞岭,那是进出苍茫山的必经之路。陆世远则留在镇上寻找罗紫妍。
艾少六坐在马车里暗自庆幸欧阳云的好运气。她看了一眼被点了穴道僵硬的躺在车厢里的罗紫妍,这位大美人死死的盯着抱着她的欧阳莲生,那眼神……啧啧……简直把欧阳莲生当作杀她全家的仇人了。她再次感叹:嫉妒的女人真是可怕!把她捉来的人是欧阳云,点她穴道的人还是欧阳云,她不对欧阳云发难,偏偏恶狠狠的盯着莲生,真是莫名其妙。
罗紫妍躺在马车里,心中又怒又恨。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欧阳莲生,她抛弃了哥哥罗丹青,她和自己的亲哥哥欧阳云私奔,她诱惑了两个大好青年,把他们的命运推向黑暗的深渊,她彻底摧毁了自己少女时代最动人的爱恋。她们天生就是敌人,她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欧阳云一身猎户装扮,驾着马车又快又稳的奔驰在山道上。捉了罗紫妍一起上路也是迫不得已。桐子镇上只有一间马车行,偏偏又正好在桐子客栈隔壁街上。他一身灰衣猎户装,原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哪知正准备套马驾车离开,那罗紫妍竟从客栈窗户跳了下来,跑到自己面前定定看着自己。以为她又来纠缠自己,冷着脸便要离开,哪知她见自己要走,竟冷冷道:“欧阳云,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你亲生妹妹?”他先是一惊,随即二话不说飞快的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放进马车便匆匆回山。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莲生和女儿立刻上路。身份已经暴露,这四罗山庄的大小姐在关键时刻可做为保命符用。他不想伤人,只要逃了出去,自然会放她回去。
欧阳莲生紧紧抱着女儿,他们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四罗山庄和欧阳世家对他们的追捕又将开始。她在心中默默自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承受着罗紫妍那如利刀般剐人的目光,她面色淡然,自嘲道:你的确有杀我的理由。
傍晚的落霞岭美极了,霞光染红了一坡山树,万物沐浴在那略显凄迷的红色之下,竟有一种决绝的美。似乎这时燃烧的并不是天上的云彩,而是那些地上的灵魂。欧阳云看着这满天的火烧云竟觉得隐隐有些不祥,他从没见过这么热烈的火烧云,就像是只能燃烧这唯一一次般,烧的那样的决烈,让人顿觉得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