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郡主是谁?
那是长公主唯一的心头肉,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那份量和如今全靠兰妃撑着的恭候府不同。
陆世子爷有自知之明,眼看的他这个年纪是没什么建树了。
前半生靠祖宗庇佑,后半生靠儿子,旁的他也不多管,只要能保住他一世的富贵和温柔乡就行。
但前后不过半月,陆世子爷才因着陆燕芝教养的事情被老侯爷教训过,后脚她又闹出了得罪长公主府的事情,甚至打的还是福宁郡主,这可把他气的七窍生烟,暴跳如雷。
所以哪怕这会儿陆燕芝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伤势颇重的模样,陆世子都没能压下心头的火。
被训斥的陆燕芝二话不说,余光瞅准没有碎瓷渣滓的空地麻溜的一跪,态度极其诚恳的认错,:“女儿知错,还请祖母,父亲母亲息怒。”
这下跪的速度,这诚恳认错又死不悔改的态度,眼不眼熟?
仿佛前几日的情形重现,陆世子爷一时神色恍惚的靠坐在座位上,没有接着训斥。
上首的老封君环顾了一眼府内的其他几个姑娘,大差不差都担心的看着陆燕芝。
又看看稳得住没着急出言顶撞陆世子的陆凤霜,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随后半眯着眼,看着陆燕芝那倒霉的磕碜模样。
这就是坨捏不起来的烂泥。
虽说是庶女,但府里旁人该有的她都有,可陆燕芝就知道作践自己。
但哪个府里没有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呢。
老封君深知凤霜太过耀眼出众了。
人心丑恶。
总有些人喜欢千方百计的将那些耀眼的人拉入泥潭,好满足自己那阴暗污秽的丑恶心思。
这个时候有个拖后腿的平衡一下,将好事者的目光从凤霜身上转移到这个笑话身上也是好事。
如此,这些年外人每每都称赞陆凤霜的出色,却也会叹息她有个丢脸丢得全京城都知道的庶妹。
偏偏,府里其他丫头又都是好的,各有千秋。
就如这次遭灾,他们看见不仅仅是长公主府以势压人,陆燕芝下场惨烈。
同时看见的却也是陆凤霜不卑不亢,行事果决,庇护幼妹的风范,还有府里其他的丫头也不畏权贵,一心一意护着庶妹的姐妹情深。
丢脸自然也是有几分的,但只有一人出错,那错的就不是恭候府,只是陆燕芝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烂泥也好,既扶不上墙就裹在底下衬的其他瓷器熠熠生辉也不算没用。
老封君甚至堪称温和的发了话,:“行了,天寒地冻的这还受着伤,既知错了就起来吧。”
陆燕芝松了口气,:“多谢祖母。”
几个姐妹对视一眼脸上也带了点轻松的笑意。
一听老夫人这口气,陆世子才要说话就被老夫人一瞪眼给瞪了回去。
他不甘心的戳了戳郭氏,郭氏捏着帕子看看女儿又看看老夫人,一言不发的扭着身子去取茶杯,躲过了陆世子的手。
老夫人将陆世子的动作看在眼里却懒得多说什么,她的神色严肃了些,看着陆燕芝。
“叫你们外出同去赏景,原也是你们大姐顾念冬日里出行不易特意带了你们姐妹一同去的。”
“可你二话不说就毁了这场宴还和福宁郡主动手。”
陆燕芝惭愧的低下了头,她是知道原著的,今日的赏雪宴是女主大出风头的日子,可这话要怎么说?
对着陆凤霜说大姐你别白费心思了,不管你做啥出风头的都是女主?
更何况,这件事陆燕芝也心虚。
福宁郡主先动的手,她是受害者,自然不会抱着什么受害者有罪的狗屁论,但福宁郡主找茬,归根结底是她‘驰名京城’的烂名声和仿照女主妆容的缘故。
垂着包裹严实的‘狗头’,陆燕芝老老实实的屈膝对着陆凤霜行了一礼,万分诚恳的赔礼道歉,:“对不起大姐。”
陆凤霜摆了摆手,:“一家子姐妹,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到底是我疏忽了才叫你吃了这么大的亏。”
说着话,她又仔细打量了陆燕芝两眼,万幸王嬷嬷提前说了陆燕芝的伤势,陆凤霜才有心情在这安稳坐着。
“郡主行事是冲动了些,但这场祸事到底也是你惹出的事端,这事你认不认?”
陆燕芝点了点头,:“孙女知错。”
“好,那你就闭门茹素抄经一月,静思己过,可有不服?”
“没有,孙女一定好好反思。”陆燕芝摇了摇头,甚至松了口气。
“还有你们,”老夫人环视了一圈,:“都是侯府里的千金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和仆从大打出手不成体统!”
人群中蹦跶的最活跃的陆幼安低下了头。
但老夫人之后的话却带着笑意,:“但念在你们是为了幼妹被欺负才出头,功过相抵,这次就不罚你们了。”
陆幼安惊喜的抬起了头,陆明芸拍了拍陆幼安激动下抓着她的手,陆玉宁也适时地露出了笑意。
老夫人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老实说,若是你们对小六的遭遇袖手旁观,我才要心寒。都是一家人,你们在外必定是要相互扶持的,守望相助。”
“是。”众人齐齐行礼,点头应是。
“好了,都回去吧。”
老夫人看着陆燕芝,:“你的伤不能见风,就安心好好养伤,若是缺什么就告诉你大姐。你年纪轻,按时吃药换药忌口,好好养着能养好的。”
“等你养好了伤,就请杨大夫给你配些药,杨大夫的护养医术在这京里是出了名的,咱们争取不留什么疤痕。”
不过几句话说的陆燕芝竟有些感动,她眨着眼,看了一眼此刻分外慈祥的老夫人,连连点头。
“宫里的娘娘怎么样了?”
临出门前,陆燕芝听着里头老夫人和陆凤霜说着话。
等人都散了,老夫人被陆凤霜扶着进了内堂,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老夫人靠在枕靠上,屋里是安神香的味道。
陆凤霜亲手奉了茶,:“这是娘娘专门留给祖母您的临江玉津,您尝一尝?”
老夫人看了一眼陆凤霜,接过茶,掀开盖,一股轻柔的香气就散在了鼻尖,茶汤入口柔和清苦却有回甘。
老妇人点了点头,:“好茶”。
“能得祖母喜欢就好。”眼见老夫人喜欢,陆凤霜眉眼含笑的说道。
见陆凤霜这般喜形于色,老夫人还是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她点了点陆凤霜的额头,:“你呀。”
“说说吧,这小六是怎么回事,如今我是人老了年纪也大了,可眼睛却还亮着呢。”
......
定国公府
周记淮才从赏梅宴上回来。
哪怕这场宴会的前场被陆燕芝搅合的一塌糊涂,但京城里的人可都是粉饰太平的高手,后半场热热闹闹的将宴会继续了下去,没砸碎长公主的盘子。
“公子,国公回来了。”
早就候在门口的小厮一见周记淮,连忙过来报信。
“父亲回来了?”
闻言,周记淮神色微怔,随后是漫上眉梢的喜色,他大踏步的往荣正堂去,衣带翻飞却全然顾不上。
少见公子有如此仪态,但府内人都知道,公子最是纯孝又幼年失恃,最是敬重国公。
国公爷长久的戍守边关,公子少时上京与国公爷聚少离多,无外乎听到消息会如此激动。
张南随手抛过去几个银裸子后连忙追着周记淮去了,小厮伸手敏捷的一把接住,连连低声贺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周记淮向南大厅之后,穿过仪门,抬头就到了荣恩堂。
他站在门外整了整衣衫,又扯了扯腰间的玉带,正要上前时,就见门开了。
见刚一看门,周记淮立在门外,李湛德脸上骤然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他看着周记淮,:“公子!?”
看见李公公,周记淮也是惊喜交加,他赶忙上前两步,扶住了要行礼的李湛德,:“李大伴。”
“诶,公子还记着老奴呢。”
李湛德看着周记淮,当年的稚儿如今长了,还生的如国公爷一般俊美。
他感慨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反应过来后忙道,:“看见公子老奴一下高兴的失了分寸,您快请,国公爷还等着公子呢。”
侍从候在了门外,只有周记淮随着李湛德进了正堂。
一进去,看着上首的周国公,周记淮一撩衣袍就跪下了。
他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头,:“孩儿见过父亲。”
“一别三年,父亲身子可还好?边关苦寒,儿子不孝,却不能在您身前侍奉。”说着,周记淮的声音都有些泣音。
“快起来。”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周重邛此时也有些失态,他亲自上前扶起了周记淮。
记忆里才堪堪过膝的孩童哭的双眼通红却懂事的去往千里之外的京城。
一转眼,却已经长大成人。
周重邛看着周记淮,心头浮现万般滋味。
虽然他在边关时常能收到家书,也能收到儿子的画像,还有专人来回禀周记淮在京中的生活...
但耳听万遍,哪里比得过如今亲眼一见呢,他错过了这个孩子太多的成长。
见周重邛的神色,周记淮哪里看不出他的愧疚,他扶着周重邛,语气轻快了些,:“您舍了荣华富贵驻守边关数十年,不说儿子,就是我的那些同窗也万分敬仰您。”
“府上的人具都尽心照顾,就连圣上也待儿子也很好,不仅时时召我入宫,甚至还让我以伯父相称...”
“这些年儿子过的很好,只是有些想念父亲。”
一个半大的孩子孤身一人在这京中生活,怎么可能有他说的这般轻巧?
这番话说的周重邛眼中都带了泪,一旁李湛德已经哭的狼狈的别过了脸。
“如今您回来了,儿子定要日日晨昏定省侍奉在您身边,您别嫌弃就好。”
“好。”周重邛看着周记淮,拍了拍他的肩,:“如今边关久无战事,圣上召我入京许是有久留的意思,到时为父教你武艺。”
“多谢父亲!”
周记淮好不掩饰脸色的喜色,一口应了下来。
“国公爷,公子,府里备好了膳食,先一同用些饭菜吧。”
周重邛点点头,父子两一同去往前堂。
作者有话要说:站在老夫人的角度看,她这样处理问题的方式和出发点没啥问题。
恭候府虽然没落了,但对寻常人家来说也是个庞然大物,陆燕芝名声烂一点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错误,反正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大的出息。
以后陆燕芝下嫁,嫁个书生或芝麻小官啥的,依仗恭候府也闹不出啥事来。
唯一出岔子的就是原著里那一下,就这一下子跌的太狠了,恭候府一下就栽了个跟头,名声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