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父母没有回来。
他们给女孩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耽误了,等有空一定回来看她。到时候会给她准备很多礼物,也会陪伴她久一些。
可是,这个空她等了整整十年也没有等到。
一开始他们还会给她打电话,后来变成了偶尔发短信,再到后来……短信也没有了。要不是每年都会有生活费定期打到卡上,她甚至觉得父母已经抛弃她了。
十六岁那年,她拼命学习,为了中考做准备。儿时的经历让她很少主动开口,自然也没什么朋友,同龄人的娱乐项目她也不感兴趣。
她只是想快点长大,再快点,然后直接去找自己的父母。她想要得到拥抱和抚摸,渴望他人的认可和夸奖。
于是她拼劲全力,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可是,她最后等来的不是夸奖,更不是拥抱,而是父母的死讯。
她永远记得张姨那天说的话——
“你那短命鬼爸妈都死了,出车祸死的。车直接冲进河里了,尸体也找不到了。他们留下的钱都是我的工钱,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还是快点跳河陪你那爸妈一起走吧,在地府还能一家人团聚。”
那张轻蔑的笑脸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成了她如骨附蛆的梦魇。
葬礼上,她抱着空空如也的骨灰盒,面对着两人结婚时的黑白相片。偌大的厅堂里,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他们没有父母亲戚,更没有同学朋友。只有她一人,在为他们的离去而哀悼。
这天,绝望的嘶吼声响彻了整片天空。还未成年的少女用力抱着那黑色的骨灰盒,哪怕硌出血痕也不肯放开,似乎要把它揉入血肉中。
她的努力全是为了父母,她的目标、她存活的意义也只是因为他们。现在他们离开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猛然间,她想到了某人说的话。
「跳下去。」
「跳下去就能和父母团聚了。」
麻木的少女抱起骨灰盒,走出了殡仪馆。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周围的议论和厌恶似乎都与她无关。
啪嗒。
雨滴落在她的肩膀上,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她浑身上下全部被雨水浸透了,发丝和衣服紧贴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在往家的方向跑,只有她逆着人流,走到僻静的桥上。
她注视着湍急的河水,犹豫过后,还是把相册和骨灰盒放在了一旁。雨水打落在河中,泛起点点涟漪,她好像从中看到了父母和蔼的笑容。
是了,他们在等她。只要她跳下去,就可以和父母团聚了。
少女不再迟疑了,她翻身跨过护栏,就要向下倒去——
想象中的下坠感并没有来临,河面和她的距离也没有拉近,她的胳膊被一双小手死死抓住了。
“饿。”
她一抬头,看到的是一个湿漉漉的金色脑袋。
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他奶声奶气地喊着饿,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她拽了上来,甚至半强迫地拉着她翻回了护栏里面。
她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力气,无论是什么情况,那都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力量,但正是这不可能的状况阻止了她的死亡。
“我饿了。”
那蓝色的大眼睛不含一丝恶意,只是充满渴望地看着她。
鬼使神差之下,她把男孩带回了家,给他做了一碗蛋炒饭,而那满足的笑容触动了她,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她尝试过把男孩交给警察,可没有查出任何关于男孩的身份信息,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警方原本打算将男孩送入孤儿院,可他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抵抗,甚至想要从楼上跳下去。
无奈之下,警方只好让男孩跟着她生活。考虑到她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慈善机构会给予一些补助。
于是,男孩成为了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靠着补助和半工半读,她和对方相依为命生活了三年。在她要步入大学生活时,末日发生了。
睡着会变成怪物是男孩告诉她的,多次差点睡着也是男孩叫醒她的。她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她不在乎。
因为,嘟嘟是她唯一的家人。
……
再次睁开眼睛,楚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又梦到之前的事情了啊……她是睡着了吗?在失眠乐园里?
她揉了揉肿胀的眼睛,试图理解目前的状况。原本干爽的床单早已变得黏腻潮湿,也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
勉强撑起身体,她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除了床和吊灯以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陈设干净整洁到极端强迫症的级别,和基地里的建筑一样透露着诡异。
轻轻触碰那白到骇人的墙壁,楚钰的手居然陷了进去,那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一瞬间的恍惚。
墙壁应该是柔软的吗?
脖颈处传来了酥酥麻麻的触电感,那奇怪的感觉直达大脑深处。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无法进行思考了。
混乱的意识一窝蜂地涌进她的大脑,思绪错位连接着,在她的脑中乱成一团。在混乱的压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没错,墙壁就应该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而她,需要让自己融入其中。这样才是正确的……
她如此想着,完全没意识到不对劲。反而觉得那墙壁看起来无比美好,恨不得立刻和对方融为一体。
快啊,快点进入墙壁……你会忘掉所有烦恼和忧愁……
眼看指尖就要再次触摸到墙壁,脑海里的塔罗牌突然高强度的抖动着,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体里跳出来。
在失眠乐园的这些日子里,楚钰曾多次想要使用愚人,可全部以失败告终。这是它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愚人?它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该做的是进入墙壁,这才是正确的。
虽然记忆变得模糊了,但是楚钰本能察觉到了不对。两种声音在脑中交织着、争吵着,几乎要把她的意识撕碎。
在她看来,那白色的墙壁上伸出了两条胳膊,胳膊的上方是一张和蔼的人脸。她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脸庞,那张脸微笑着,就像是母亲在等待孩子的归来。
倒下去吧,融为一体吧……那感觉美妙极了,你会喜欢的……
最终,还是想要融入其中的想法占了上风。她直直扑向墙壁,与其同时,一张不起眼的卡牌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墙面。
砰。
预想中的柔软和美好没有来临,她似乎撞倒了一堵有些坚硬的墙壁,然后与其一起砸落在地面上。
“嘶……好痛……”
被她压着的“墙壁”哀嚎着,旁边的丁肃和嘟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也许是太过震惊,两人都忘记了要去搀扶伤员。
代表愚人的卡牌轻轻落在楚钰的脖颈处,刺痛感随之而来。她伸手摸到了一个极小的凸点,稍微一用力,一根极细的银针被她拔了出来。
刹那间,对墙壁的错误认知和向往消失了,大脑里那团混乱的意识一溜烟地逃掉了。楚钰感到了无比的清醒,她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墙壁,而是在外面等着她的方斯年。
“能不能……请您先起来……”
气息奄奄的方斯年弱弱请求道,如果再这么下去,末日是没有逼死他,但他怕是会先被楚钰压死。
“抱歉。”
闻言,楚钰立刻起身,她没有声张刚才的事情,反而小心地把银针藏了起来。
“方叔,这是哪儿?”
刚被少女搀扶着坐起身,方斯年气还没喘顺,就又听到了这么个问题。他双眼一黑,心说这丫头还好意思问。
他们好不容易把快要昏迷的楚钰搬到这家旅店里,路途之遥远艰险令人叹息。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种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房间并不多,也只有在这种房间里睡着才不会变成睡魔。
他们支付了昂贵的费用,这才换来了四个小时的使用权。安顿好楚钰之后,三人也不舍得再花能量块了,万一时间不够还得继续大出血。
于是,他们就站在房间门口等她苏醒。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方斯年本来年纪就大了,身体自然不比从前。
他就寻思靠着墙能省点力气,结果呢,那么大一面墙,突然就消失了。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本应该在里面好好休息的楚钰就冲了出来,直直砸到他的背上。
这一撞,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那丫头还半天躺他身上不动,合着是当人肉毯子用呢。
方斯年越想越气,对着楚钰摆摆手,是气得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好在,丁肃还是有点眼力见的。他连忙让方斯年到一旁休息,自己给楚钰讲解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墙,是怎么消失的呢?”
说完,丁肃在墙壁原本的所在地摸索了半天,可还是只摸到了空气。
对此,楚钰也有同样的疑问。
她明明已经被墙壁蛊惑了,就快撞进去的时候,墙壁居然自己消失了?
等等……
在她碰到墙壁之前,似乎有张卡片飞了出去,率先接触到了墙面。也正是卡片飞出去之后,墙壁才消失的。那张卡片还提醒了她脖颈后面的银针——
楚钰摊开手,那张色彩明丽的愚人牌就静静地躺在手心。画面上狗的耳朵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向她邀功。
「滴,恭喜您成功使用了塔罗牌——“愚人”,潜能数据已更新完毕。检测到新增了可使用的塔罗牌,是否进行查看?」
「名称:愚人
序号:0
能力:【不可控性(被动)】【孤注一掷】
【不可控性(被动)】
介绍:愚人自由自在,漂泊不定,不要妄图去约束它。不过,它也绝不允许别人控制它的拥有者。
效果:在发现您被操控时,愚人会以特殊的方式提醒您,并会尽力帮您摆脱被控制的状态。此技能不受正逆位的限制。
【孤注一掷】
介绍:愚人热爱冒险,渴望新奇刺激的经历。它的序号是零,这足以彰显它的特殊性。零可以理解成什么也没有,也可以理解为无限可能。
效果:每24小时拥有一次召唤愚人的机会,正逆位随机出现,未使用的召唤次数不可叠加。愚人有一定几率帮您解决遇到的困境,召唤出逆位时,解决问题的几率大幅度下降。
注:在极端危急的情况下使用会有意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