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肃你不知道吗!”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丁肃涨红了脸,大声嚷嚷着。
“我可是基地里最重要的科学家,没了我,救赎之光怎么可能成为最大的幸存者基地!你们居然不让我进去!”
“抱歉,请出示您的身份卡。”守卫秉持着公事公办的原则,毫不留情地将他挡在门外。
“……丢了。”
丁肃有点心虚地低下头,随即又用更大的声音叫喊着:“你难道不认识我吗?把杨远山给我叫出来!”
杨远山是基地的领导者,自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而守卫显然没有听过丁肃的名号,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口了。
“看,我就说丁肃不靠谱吧?”
在后面观察许久,方斯年轻声对楚钰说。
“算了。”楚钰叹了口气,“最起码基地的确和末日主体有关。”
说着,她抱起嘟嘟,拉开了前面的丁肃。此时丁肃正和守卫争得面红耳赤,看到楚钰,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嘴里还嘟囔着守卫多么没眼光。
“您好,请问能力者有资格进入基地吗?”她客气地问。
守卫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和丁肃同行的人这般有礼貌,随即立刻换上了官方的笑脸。
“当然,能力者还可以另外带一位亲朋好友一起进入。”
说着,他还隐约把目光放在丁肃身上,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看什么看!”丁肃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再看我就让杨远山开除你!我跟你讲……”
他剩下的话暂时是没机会讲出来了,早就看不下去的方斯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方斯年一边控制住他不断挣扎的四肢,一边给周围人笑着道歉。
好在,因为能随意拿取卡牌和物品,楚钰和嘟嘟很快就完成了空间能力者的认证。四人这才顺利进入了大型幸存者基地——“救赎之光”。
干净。
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净。
这是楚钰进门后的第一想法。
与基地外的脏乱不同,这里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垃圾,连一丝纸屑都没有。不止如此,周围建筑的墙面都没有一点灰尘,玻璃也是崭新的,几乎可以当镜子照。
这实在太过异常了。
末日前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更别说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现在了。怎么会有人把时间浪费在打扫上面呢?或者说,这究竟是怎样的基地才会让人们把时间用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身边全是来来往往的人,但她无法从这一尘不染的城市里看到任何生活的痕迹。
就好像,这些人都不是在“活着”一样……
“欢迎来到救赎之光!”
一个笑容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她自我介绍着:“在基地外层,由我来担任你们的向导,希望你们都能成为有用的人。首先呢,基地的体制……”
之后说的话楚钰一句也没听见,在看到女人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就彻底停止了思考。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一条条沟壑扭曲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死了,他们都死了……你什么也没有了。
跳下去吧。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团聚,你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不是吗?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不同的声音在脑中纠缠着,它们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一点点引诱女孩坠入罪恶的深渊。
“姐姐!”
稚嫩的童声唤回了楚钰的意识,她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地呼吸着,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
那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了楚钰,她打量着少女和身边的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怀疑。
“你似乎和我一个故人有点像?”她尝试靠近楚钰,一步步带着难以想象的压迫感,“她也是一直带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故人?她们是这样的关系吗?
那无数个惊醒的夜晚又算什么?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重复,那是诅咒,更是她挥之不去梦魇。
她怎么能——
几次调整呼吸,楚钰才强行压住了后退的冲动。她紧紧闭上眼睛,发白的嘴唇几次开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你还好吗?”
方斯年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搀扶住这个面无血色的少女,对方那宽厚温暖的手掌给予了她一点力量。
长长吐出一口气,楚钰睁开眼睛,直面那三年来的噩梦。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你那个故人。”
“哎呦,是小楚啊!”
女人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者愧疚,那灿烂的笑容刺痛了她。
“没想到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女人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你还记得张姨啊,真是个有出息的!”
是啊,她还记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十六岁之前,陪伴她最久的不是父母或者朋友,而是面前这个自称张姨的女人。可现在面对张姨,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慌……
被所有人抛下的恐慌。
“姐姐,别怕,还有我在。”
嘟嘟努力拽着楚钰的衣服,想要抱住她。可身高体型的限制注定他只能抱住很少一部分的身体。
但也正是这些微薄的温度,给了她活下去的力量。
“抱歉,我们不需要向导。”察觉到不对,方斯年向前两步,挡住了想要继续攀关系的张姨,“我旁边的先生本来就是基地的人。”
这次丁肃也很快理解了方斯年的意思,他昂首挺胸,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没错,我可是基地的高层,不是你们这种外围的人可比的。”
他说完,跟着方斯年等人离开了,只给张姨留下了一个背影。
确定对方不会追上来后,丁肃紧张兮兮地问:“你们还有能量块吗?她的状态很不好,必须要尽快休息,最好是能睡一觉。”
“可睡觉不是会……”
“这里可是救赎之光,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进来?”丁肃不耐烦地打断了方斯年的问题,“这里有专门睡觉的地方,不会变成睡魔的,前提是得有足够的能量块。”
“这些够吗?”
只见嘟嘟嚼着口香糖,手里凭空出现一个大袋子,里面塞满了绿莹莹的小石头,看起来得有近百块。
“够了,你们跟我来。”
……
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女孩独自蜷缩在角落。困意一点点侵蚀着她,可她依然在苦苦支撑。
她不记得这是哪里,要干什么,只记得不能睡着,绝对不能睡着。
“睡吧。”
温暖而又轻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安心睡吧。”
那声音像是春季的海风,像是雪地的暖炉,更像是母亲的安抚。
女孩的坚实壁垒在一瞬间瓦解了,不再抵抗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她就这样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是瓢泼大雨,一道道闪电让女孩的内心惶恐不安。她努力听着客厅吸尘器的轰鸣声,似乎这样才能找到一丝慰藉。
没事的,他们明天就回来了。父亲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母亲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啪嗒的响声,原本明亮的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张姨……张姨!”
女孩再也无法自我欺骗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客厅,试图从对方那里寻找安慰。
“叫什么叫,不就是停电吗!”张姨一把甩开扑向自己的女孩,“要不是你父母明天要回来,我也不用搁这儿干活。”
“哎呦,这破地方连个手电筒都没有。”
她好声好气地问邻居家借了半截蜡烛,继续收拾着客厅。
女孩被对方禁止进入客厅,于是只能站在门口。她偷偷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光,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抱怨。
“谁知道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活,自己那么忙还非要生孩子。这什么邪门人家,连个亲戚都没有。要不是钱给得多,我才不干这活呢!晦气!”
她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一边把擦干净的桌椅摆放整齐。
“好了,我的活可干完了,你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听到对方要走,女孩有些慌了。她冲出来拉住对方的衣角,声音颤抖地哀求着:“张姨,能不能不要走……就一会儿……一小会……我怕……”
很不幸,她的恳求没有换来任何的同情。
“我可没空管你这个倒霉鬼!”
张姨把女孩的手一把扯开,像是觉得脏,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随着大门发出的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女孩不安地环顾着漆黑的四周,一点点靠近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半截蜡烛。最终,她在蜡烛半米处停住了,生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光芒熄灭。
欢快的火苗跳跃着,虽然弱小,但它撑起了女孩最后的避风港。
遗憾的是,半截蜡烛注定无法熬过这漫漫长夜。
那纤细的灯芯燃尽了,只剩下一小块半凝固的蜡,房间又重新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
女孩站在客厅中央,不敢有任何举动。想象中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向她逼近,那腥臭的唾液似乎就要滴到她的脸上。
她紧紧握住袖子里的匕首,那是父亲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母亲批评了父亲并且丢掉了,但是被她偷偷捡了回来。
父亲告诉她,在他们不在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可以保护她。
黑暗中,瘦小的女孩蜷缩在地上,把匕首抱在胸口,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描摹着父母的容貌,不断地祈求着他们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