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闻声看过去,只见角落桌椅上端坐着一个小公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只眼神清冷,看不出多大情绪。
周围一个落榜举子见此,冲南若厘高声喝道:“哪来的世家公子?如此没有规矩!还不快快向裴兄赔罪!”
南若厘没有搭理他,只盯着裴述。
裴述拉住了那个举子,向前一步,微微点头,示意南若厘继续说。
周遭突然寂静下来,南若厘目光闪动,“裴会元是为何而读书?”
裴述毫不犹豫,“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南若厘喝了一口茶,凉凉道:“陈词滥调,毫无主张。”
状元楼里的读书人几乎要跳起来了,此人竟敢污蔑圣人!
一个冲动的举子满脸不愉,“你这小儿!竟敢胡乱编排圣人言论!今日便是敲登闻鼓上金銮殿,你也必定会被追责!”
裴述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小公子,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南若厘不知道先前那人为什么要骂她,正思考自己的话有什么错处,被裴昭一问,脑中思绪被打断。
她看着裴昭,“裴会元读书可是为了百姓?”
裴述点头,“自然如此。”
南若厘道:“所有人一开始都这么说,可惜后来他们就变了。”
她放下茶杯,站起来,“你问问这堂中众人,有几人读书是为了百姓?而不是为了官位?”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刮过楼中众人,被她看过的人这般想过的皆坐立难安。
裴述先是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道:“可就算为了官位,最终结果也都是为了百姓。有了官位,便能实施自己的想法,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做事。”
楼中举子听了这话,顿觉面上有光,不似前面那般坐立难安,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裴述。
南若厘道:“可读书人大多为名,两袖清风无所畏惧的官员从古至今都没超过一双手。大多数的人,或为权,或为财,即便一开始是为了百姓,后来也会在官场中被染黑,最终汲汲营营一辈子。”
南若厘想到了现代落网的贪官,他们一开始也许也是为了人民,可惜后来野心被别人的孝敬一点点撑大,落得被捕的下场。
裴述觉得眼前的小公子有些傻白甜,但当他看到身边面色不对明显被戳中心思的举子们,裴述心中又有些敬佩。
这不畏强权,朗朗乾坤下直言不讳的性子,确实令人佩服。
但还是要辩上一辩,“公子所言不假,但是否以偏概全?公子所说的那些官员,也许并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呢?这只是官场的生存之道,若一点不拿,那他们是不是全然成了傻子?小生认为,圣贤书教人明理,却不是让人变成无私奉献,不顾自己的傻子。”
他顿了一下,举例道:“若一人,从小到大只知读书,不知柴米油盐,所有的一切都由老母和妻子负责。直到读到三十岁有了功名,幸运些的,类似小生,读到二十岁有了功名。这时便可以做官,只要稍通人性,便会知道回报母亲和妻子。
“但这人只知百姓,所有来自别人的孝敬天天拦下,自己微薄的俸禄也都拿来为百姓做贡献。”
“家中条件越发艰难,母亲受身体所累病入膏肓,妻子和孩子身体消瘦,他却没有钱请大夫,没有钱买吃食。”
“这样的生活,谁会喜欢?若是连做官都活得如此艰难,那天下人谁会去做官?谁还会为了百姓而拼命!”
裴述最后两句话振聋发聩,楼中众人掌声不断,连声叫好,认为裴述为自己争了口气!
南若厘清冷的眼眸漏出些不解,这人是在偷换概念。
可她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头。
她没说话,楼中举子们见她这副模样,便得意洋洋,“小儿还未长成,不知事呢!”
楼中哄堂大笑。
这时,一阵笑声间,突然传来一道慵懒随意的声音,似阳光拨开云雾,令人灵台清明。
“公子可是在诡辩。”
众人皆望向声音来源,只见阁楼的栏杆上倚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懒懒倚于柱子旁,唇角含笑,看不清眼底神色,但明晃晃的一双含情桃花眼,猜测也应是笑意如春。
公子如玉,黑目星眸,俊秀的风流少年模样晃了满楼人的眼。
见众人久久不言,乐清也不急,靠着栏杆单手撑住下巴,就这么看着他们。
裴述最先从美色中逃出,他掩饰性地掩唇咳嗽一声。深感自己还是俗人一名,耽于美色。
还是...男子。
他悄悄看了眼楼上的公子,被那人似笑非笑看了回来,他立马收回目光。
裴述在心里狠狠敲了自己的脑子两下。
“不知公子有何见解?”裴述迅速恢复平静,似乎刚刚偷偷看乐清的人不是他。
楼中众人纷纷回神,恍然惊觉这位神仙公子是在反驳他们,立即变脸,瞪眼瞠目,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心下却暗道,这是谁家公子,长得这般好颜色?
南若厘是少有没被迷惑的人,她只看着乐清,等着她的下文。
乐清用扇柄轻轻敲打着手心,道:“这位小公子问的是读书为了什么,公子却是将话题引到了读书人本身。以读书人的无可奈何来解释他为何犯下这般错误,把重点放在读书人的难处上,对他所做的事却避而不谈,将所有人的注意引至他悲惨的人生,导致无人在意这书生本身就是错了。”
南若厘在心底点头,没错,书生本身就错了。
裴述愣住,他确实将重点放在了书生的身世上,但目的却不是掩盖他的错误。
他认真思索着乐清的话,向她行了一礼,面目认真,“敢问公子,这书生错在哪里?”
乐清沿着楼梯走下来,在裴述面前站定,“大周律法限制了官员收受贿赂,私自结派,但从未阻止过官员们的人情往来。这书生一朝得势,便闭门造车,自扫门前雪,与外界完全隔绝,导致自己一叶障目。如果说,这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倒也差强人意。”
“但没有一条律法说过官员要将自己的家产全部奉献出来,书生以为自己是在为天下百姓做事,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实际上自己的老母和妻子都饿得面黄肌瘦,为人不耻,他却还有心思为了别人家的事操劳。”
“先人有言,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这书生连自己都无法约束,如何去约束百姓?在座的各位都是通过了科举的举人贡士,如果殿试不出意外的话,各位也即将成为我大周的中流砥柱,难道认为自己会和这书生一样如此不堪?”
乐清凤眼扫过状元楼的众人,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几丝不解。
“还是说,诸位并没有想为大周鞠躬尽瘁,只是为了做官,只是为了权势和钱财?”
状元楼的众人连连摇头,其中一人像是愤懑不已,怒道:“怎会如此?我等都是读过《礼记》的,怎会像那书生一般闭门造车,陛下选我们为进士,我们定当会用所有的努力去管理国家,为陛下做事。”
乐清又看向其他人,发现学子们都是双颊通红,怒气冲冲,除了极少几位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其他的都很正常。
看到这样的场景,乐清嘴角微扬,“那诸位可不要让在下失望,我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活,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各位为大周大展身手。”
最先说话的那个学子嘴角略微抽搐,“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其实乐清也是在偷换概念,裴述的重点是人,她的重点是事。虽然有点对不起裴述,但书中把女主设定为现代的理工博士,与人交际的能力几近于零,嘴炮这种事,只能让她这个21世纪交际花上了。
谁让她是女主的白月光呢。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乐清这才满意点头。南若厘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中那个脊背挺拔却又不显酸腐的身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是在哪里呢?南若厘不解。
裴述朝乐清行了一礼,“公子所言在下谨记,定当会让公子瞧见我大周繁荣昌盛,我裴述为大周鞠躬尽瘁。”
乐清也礼貌回礼,“希望公子说到做到。”
脑中突然传来机械声,乐清起身的动作略微一滞,她面色不变,直起身子,旁人没有看出什么。
【任务二:偷家小能手
都喜欢女主的男主男配们总是互相不对盘的,身为女主白月光的男三,宿主需为其他四位男主角毫不留情的找麻烦。
1)那个性冷淡的侯府世子(未完成)
2)那个暴躁的少将军(未完成)
3)那个爱装逼的状元郎(完成1/4)
4)那个有洁癖的神医(未完成)】【任务进度0/4】
乐清听着系统发布的声音,细细地摸着下巴,余光飘向正与人交谈的裴述身上。
原来他就是那个爱装逼的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