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镇上到县城有公交车,一天两趟,太难等,温明曦也没准备等。
按照她的脚程,到县里大概要走一个半小时。要是等公交车,可能半天都等不到。
路上连自行车都少见,偶尔一辆运物资的蹦蹦车经过,留下两道车轮印。
明曦起得早,还能在路上看见鸡公车,中间一个实心木轮,前头有个一个很小的轮子,叫“鸡公嘴”。
路上的鸡公车还不少,两边堆满农产品,一路“吱呀吱呀”的,碾着冰渣子,很是壮观,是农民在运东西去赶集。
明明是运货的木头车,笨重难动,但推车人有技巧且懂平衡,走得比两手拎着东西的温明曦还快。
一路上,温明曦就是……一直被超越。
明曦在心里琢磨着,家里该添辆自行车了,不然出门一趟,多不方便。
上海永久牌这种名牌货就别肖想了,温明曦是个实用派,嗯……凤凰牌,或者是飞鸽牌,都很不错。
一辆大概一百五十块,不便宜,但是家里这么多人在工作,东拼西凑,也不是做梦。
又琢磨……但难就难在,自行车票难搞。
很久发一次,一次几百人抢一张,堪比几十年后抢演唱会门票。
所以就算凑够钱,没个一年半载,估计也拿不到这个代步工具……
就这么琢磨着琢磨着,走过热闹的集市,又走到县城里。
离县城近的农民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到集市上卖点柴禾、卖点鸡蛋、腊肉,换些票子补贴家用。
陆英子和温名生虽然现在没有种田,但自留地有产出,两口子又勤劳,也爱赶集。
每年,陆英子都会自己做辣酱、腌菜等等,留下自己够吃的,送一些给亲戚,剩下的就拿到县城的集市换票子。
今年做的辣酱早卖完了,所以今天没来上集,等着过几天做腌菜。
县城很小,几条大街,穿插数不清的窄街小巷,几乎就是县城的全貌。
从北到南也就几百米长。
温明曦早上从家里出来时,天刚蒙蒙亮,走到城里,天已经大亮,到处热热闹闹的,街道两侧的门店也开了门。
裁缝铺、杂货铺、供销社、邮局、粮站……嗅着国营食堂里飘出来的香气,明曦摸摸肚子,这一路消耗了不少体力,果然饿了。
原主以前在县城读高中,循着记忆,很快找到一间饭馆子。
明曦昨晚就数好了各种票子,很豪气地点了豆浆油条和芝麻大饼。
半两粮票和四分钱买一根油条,芝麻大饼三分一只,豆浆分种类,没味道的三分钱,咸的四分,温明曦爱吃甜,点了甜豆浆,要五分。
从饭馆出来,明曦包在三角巾里的脸蛋乐得嘴角放不下来。
这钱花得值,家里可不舍得花这么多油炸油条。
她喜欢赖床,早上就是被梦里一阵阵油条香味唤醒的。
酥香脆美,吃一根油条,可以乐上一天。
昨夜睡前,她已经把这一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从兜里拿出一封被揉的微皱的信,是宋溪拖温秋苗拿给她的。
上面约了她今天早上在县城电影院门口见。
不用想也知道,宋溪这是想挽回她。他知道“温明曦”好哄,哄一哄又会乖乖回去。
明曦从鼻尖轻轻“哼”了声,呵,她才不好哄呢!
也不给他哄!
虚伪的深情,狗都嫌!
做梦!
将信纸撕碎,本想丢掉,想了想又收回,准备等会丢到茅坑里。
往西街走,就是去电影院,明曦挥挥衣袖,拎着芦花大母鸡和一瓶子鸡蛋,往东边去,却没有直接去三姐家。
迎春镇只有两间供销社,而到了县城,一条街上就有两家。
四开间的门面房,南北一字排开,十分气派。
这是县里最大的供销社,有两个分管柜台,每个柜台占两间门房。
按日用品类别分类,温明曦找到最北的布匹柜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票,递给店员,剪了一块红白格子棉布料。
不大,只够做一个布包。
现在的人以穿绿蓝灰为常,穿绿衣服的最光荣,这种布料少有人买,存货也少,柜台里这一匹,已经放了很久。
玻璃柜后的店员虽只看见温明曦一双眼睛,但瞧这姑娘左手一只鸡,右手一瓶鸡蛋,以为是个新媳妇。
看着就喜气,手里放松,给她多剪了一寸。
掂着手里的布料,温明曦喜笑颜开朝店员道了谢。
原主的工资,除了交家用几乎都没用过,明曦算了算,觉得自己算是小富婆。
又去隔壁柜台打了一瓶雪花膏,这才满载着去找温明心。
而这时候,宋溪正在电影院门口,一面时不时往街上探头,一面轻声咳嗽。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料定温明曦会来赴约。
宋溪何止是料定,而是笃定温明曦会心软。
他现在有点感冒,待会明曦看了,一定会更心疼。
都怪六队那个破地方,知青点的炕烧到半夜熄火,害他染了风寒。
也是昨夜人不舒服,他才想到,这时候要是有个女人来伺候自己多好啊。
一个大男人,没有人伺候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夜里喝水都要起来自己倒,没有人可以使唤。
明曦,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得加快步伐,争取年前把她娶进门。这样要么去温家住,要么知青点也会给他分个房子。
想到过年能双喜临门,宋溪便愈加雀跃地在门口踱步,他弯起眉眼想着未来的好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
为了哄她,他还买了两张电影票。
以前都是靠嘴,这次第一次给她花钱,可是下了血本,就不信她不会动容。
温明心嫁在城北,但明曦没有直接去家里找她,而是去了城北的小集市。
迎春镇在县城南边,赶集去的都是城南的集市,城北自然也有自己的集市。
找到明心时,她正坐在集市里,帮人做大棉袄的纱布套。
缝纫机是从家里拉出来的,就这样坐在集市里踩缝纫机的有好几家。
纱布套是大棉袄的外罩,可以拆下来洗。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只有一件棉袄过冬,破了能补,脏了不好洗。
穷有穷的过法,做个纱布套套在棉袄外,时不时拆下来换洗,也就算爱干净,洗过衣服。
明心眼神好,远远地就朝明曦招手,“四妹,你怎么来了?”
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张脸也是粉□□白的,她跟明曦有六分像,又都有七分像温名生。
明心的好看,是那种小白花的美,清瘦白净,我见犹怜。
明曦的好看,则多带了一丝讨喜,现如今换了瓢子,多了几分俏,娇娇俏俏的,更是惹眼。
明心乐呵呵的,明曦却在心疼自家三姐,大冷天的坐在这里踩缝纫机,手都冻得通红。
而原本,三姐是在纺织厂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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