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的时候,商院士给了史桁一方用和田玉雕的砚台,一看就不是俗物,算是赐他拜师的礼物,有了这个,就说明商院士认可他,愿意收下他了。
史桁十分珍而重之的将其放在盒子里包裹起来,商院士看见了,好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等以后你科考了,为师送你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史桁调皮的笑问:“师父,您是不是很有钱啊?”
商院士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赶紧滚回去!”
史桁嘻嘻哈哈跑出去,看到司皓祤他们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心里不禁一暖。
看到他出来了,侯荣宝一边往外走一边提议:“咱们顺道去一趟王家寨子吧,他们新来了一批马,听说里头有一匹汗血宝马呢,至今没人能驯服,咱们也去看看?”
大家回去都没事做,便也都同意了,刚出书院大门,看到安阳伯的儿子还跪在那里,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脸色都发白了,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于心不忍,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商院士不等他们开口就高声训斥:“还不回去,想一块跪着?”
四人呼啦啦全跑了,再不敢多嘴。
路上孙暻元还在感叹:“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安阳伯府这一代没落的厉害,几乎整个家族所有希望全压在他一人身上,如今穆世兴把他前途断了,就等于断了他一大家子的希望,可想而知他压力多大。”
结果第二天去学堂,看到那人还跪在那里,脸色都已经开始发青,四人不忍心的走过去劝道:“别跪了,再跪下去你会没命的。”
那人却摇头,嗓子干涩嘶哑,眼神绝望赤红:“我如果不能参加科考,还不如死了算了。”
侯荣宝从衣服里悄悄掏出水囊和几块点心递给他:“赶快吃一点,我们帮你盯着老师。”
那人依旧摇头:“跪就要心诚,我不能吃。”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
史桁拉住侯荣宝:“别说了。”
商院士走出来,没好气的瞪着他们:“还上不上课了!”
孙暻元指着地上的人:“老师,您看他都跪这么久了……”
“要不你陪他一起跪?”
孙暻元却说道:“如果我陪他一起跪您就能收他,那我就陪他一块跪!”
“你跪不跪与我收不收他,并无任何关系。”
“老师!”
商院士一脸冷漠:“要么进来上课,要么就陪他在这待着!”
四人只好脚步沉重的往书院里面走,身后突然咕咚一声响,他们回头一看顿时惊呼一声,那人晕倒了!
商院士指挥他们把人抬进房间,亲自上手帮他扎了几针,又开了方子让温伯去去熬药,还给他红肿的膝盖上仔细敷了药。
侯荣宝在一旁不解的问:“老师,您到底为什么执意不肯收他?”
商院士说道:“他太过于急功近利,把名利二字看的重于一切,却又敏感多疑,自卑又极度自傲,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如今他没大本事还好,将来若让他得了势,那将是百姓的灾难,害过他以及帮过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孙暻元不认同:“老师,您又不了解他,凭什么就一口断定他将来不是好人,而且仅凭您自己的主观判定就要断他前途,未免太过残忍了!”
侯荣宝也在一旁点头:“是啊,老师,他真的很可怜的,你总不能因为他将来可能会变成坏人,就把他拒之门外,照这么说,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将来就一定是个好人的。”
商院士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司皓祤和史桁:“你们两个怎么看?”
司皓祤说道:“老师,学生觉得他们二人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谁都没办法提前预知一个人的将来,即便品行再好的人也有变坏的可能,若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学生认为老师不该拒绝他。”
“史桁呢?”
史桁拱手说道:“学生相信老师的决定肯定有您的道理,但他们三人说的也有道理,收不收他都是老师您的自由,只是学生听说他是被人为难,如今没办法参加科举,所以如果老师实在不愿收他,能不能为他推举一个夫子帮他举荐,也好给他一条生路。”
这时,床上的人幽幽醒过来,看到坐在床边的商院士,连忙起身顾不得浑身疼痛在床上跪下,因为膝盖巨疼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才开口求道:“夫子,求您收下学生吧,学生做牛做马什么都愿意做,学生家里十几口人的希望全背负于学生一身,如果不能科考,学生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夫子,只要您愿意收学生,任打任骂学生都绝无怨言,如果您觉得学生哪里做错了,请您教导我,我一定会改的。”
孙暻元和侯荣宝见他诚心诚意,也跟着一块乞求:“老师,您就收下他吧。”
见商院士不说话,那人又摇摇晃晃起身下床准备继续去跪,再这么折腾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的,商院士叫住他,严肃的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如何得罪东平王府的幼孙的?”
那人低下头,商院士失望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叫他出去,那人却又突然抬起头,赤红着脸似乎觉得有些屈辱,眼圈都逐渐红了,虽然觉得难以启齿却还是说道:“之前和顺亲王来皇家书院,大家争相巴结表现,学生也想出人头地,若能被和顺亲王注意到,或许便能改变目前的困境。
当时穆世兴警告了所有人,不许大家跟他抢,还拿走了我提前写好的一首诗,强行给我扔了几两银子就全当买走了,还警告不许我说出去。
学生当时也是想出人头地想疯了,见和顺亲王来了之后礼贤下士,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便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把穆世兴所有的警告都抛之脑后,在院士带学生去见和顺王爷时把那首诗念了出来,忠顺王爷大为赞赏,赏赐了我一块前朝的墨。
学生以为和顺王爷是位英明的王爷,便将之前与穆世兴的事情如实相告,希望他能保密,可谁知和顺亲王不但没保密,还专门把穆世兴叫来给他说了一遍,说要我俩当面对质,穆世兴平日不学无术,学生很快便证明了那首诗的确是学生所作,可和顺王爷却以自己乏了为由,直接将学生扔给了穆世兴等人。
穆世兴因此对学生大为恼火,联合一大帮人将学生折磨了个半死,又放话只要有东平王府在一天,我便永远都别想参加科考。”
商院士冷静的听完,淡淡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那人低下头:“不该想要投靠和顺亲王。”
商院士扫兴地摇了摇头:“你是打听到我跟和顺亲王不对付,所以才这么说的。
我告诉你,你错在太过急功近利,而且心太贪婪,你没打听清楚和顺亲王的为人便贸然行事,这是你一错;二来,人都有私心,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切忌不可太过贪婪,凡事过犹不及,你既收了穆世兴的银子,若能就此罢休便不会有后面的大祸,可你过于贪心却又不知和顺亲王性情,两相错处加起来,才是造成你如今万劫不复的缘由。”
那人拱手认错:“学生受教了,日后定然铭记于心,就求老师收下学生吧。”
侯荣宝和孙暻元帮忙求情:“老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您教我们的道理,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商院士犹豫良久才叹道:“老夫与你的确没有师徒缘分,实在无法做你的师父,不过他们既然都替你求情,老夫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做个旁听弟子吧,等明年科考我会给你推举信,让你顺利进去考场,至于剩下的路就看你怎么走了。”
那人眼睛一亮,连忙扑通一声又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学生葛承朔,多谢老师!”
孙暻元他们急忙把葛承朔拉起来,互相介绍了一番:“日后咱们就是五个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葛承朔重重点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商院士却在一旁忧心忡忡,这个葛承朔实在太像当年那个老对手了,但愿这孩子能记得今日之恩,他日不要丧心病狂,为了利益将刀口对准今日为他说话这四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