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赵挽韵才真正清醒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窗户被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一缕缕清新的凉风飘进房中,树影在窗户上晃动,外面不出意外又在下雨。
狐弥教的每个冬天都格外漫长,一下雨就更加难熬,又湿又冷,寒意似乎能钻进骨缝里,但此时赵挽韵却感觉不到往年冬日常有的冷意。
被窝里放了几个汤婆子,暖烘烘的将她包围,赵挽韵重新躺下,往被子里缩了缩,舒服的眯上了眼,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想要赖床的感觉了。
她回到了狐弥教内,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她猜可能是教主所在的桑饶楼。
门被敲响。
“醒了吗?”
赵挽韵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发觉喉咙刺痛,只好敲了敲床,示意自己醒了。
男人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哑仆,手上端着碗粥。
热粥的香气很快飘到赵挽韵这边,饥饿的知觉被唤醒,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有进食。
教主拖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大喇喇的坐下,接过哑仆手里的碗,挥挥手让哑仆出去,“药还在煎,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他自然熟稔的态度倒让赵挽韵不知道要不要演了,想了下她还是露出疑惑的神情,“教主?”
嘶——喉咙好痛,赵挽韵拧起了眉。
“嗯?”教主睨她一眼,“叫爹。”
赵挽韵:……
“好了别说话了,大夫说你嗓子被毒|药烫坏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在赵挽韵的极力抗拒下,教主遗憾的放弃喂她的念头,不情不愿的把碗递给她,替她放了个枕头垫在后面。
教主百无聊赖的看着她一勺一勺的喝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夫说你虽然动不了,但意识应该是清醒的。闺女,那天我们说话你都听见了吧?”
赵挽韵差点把嘴里一口粥喷出去,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脸上清晰的写着“你怎么知道的”几个大字,教主噗的笑了,“怎么这么不经诈?”
赵挽韵一口气堵在胸口,终于体会到了他师兄被他气的跳脚的心情。
教主叹了声,自顾自的演了起来,“没办法,这下被你抓住了把柄,我只好给你当爹了。”
赵挽韵一阵无语。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对当她爹这件事有那么大的执念。
或许就因为他本来也不是个正常人,才能够坐上教主之位还不被发现吧?
见她不为所动,教主只好换一种方式,放轻了声音,“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还能教你如何在不惊动母蛊的情况下把子蛊引出来,怎么样?”
这个对她的吸引力就太大了。
“真的?”
至于为什么她是不想问了,总觉得不会得到什么正常的答案。
他懒洋洋的嗯了一声,“自然是真的。虽然你师伯总说我顽劣、不着调,但我还是说话算话的,既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父母对孩子不就是这样,只管付出,不求回报?”
赵挽韵:感觉他单方面进入“父亲”这一角色很久了。
许多人对亲生子女的付出都不是无条件的,更何况他们还不是亲生父女。
赵挽韵转过头看他。
男人托着下巴,面带笑意,那双凤眸似乎闪着期待的光芒。
虽然这人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单是非要给她当爹这一点就令人费解,但回忆过去种种,他对她不差,在他作为“神秘人”和她文字来往的那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又或许是他说过的那句“她不属于魔教”打动了她,赵挽韵最终点了头。
她喝完粥,胃里舒服了许多,又重新躺下。
教主叫哑仆进来把碗收走,“等喝了药再睡,我陪你说说话。”
小姑娘乖乖的躺在床上,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无声的说“你说吧”,他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
“我叫赵泠,剑水泠泠行碧玉的泠。”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
“虽然你锦囊里的任务被迷戈换了,但你还是完成了考验,因为原本雇主的要求就是杀了冯坪城的朱姓富商。我不知道迷戈做的事,前些日子恰好出去了一趟。”
说到这个,赵泠其实是有几分后悔的,虽然他闺女一边防备着他一边又忍不住诱|惑的模样很是有趣,但若是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他就早些与她相认了。
“啊对了,迷戈已经被你那位小朋友杀了。”
赵挽韵惊讶。
“我早说过他不是善茬,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服下自己炮制的毒|药,刻意激怒迷戈,被鞭子抽的见了血,他便将带毒的血沾到迷戈身上,当天晚上——也就是我带你回来之后,就听说迷戈毒发身亡了。
“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他害死了迷戈,又有临云为他求情,所以他没有受到处罚。不过他也没讨到好,虽然及时吃了解药,但那几鞭子让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嗯,跟你一样。”
赵泠眯着眼虚点她,“你别以为他是为了给你报仇,临云早就跟他做了交易,若是他能把迷戈除了,临云就会收他为徒。”
将辞楼的弟子进入肃硕楼后,大多是自行习武,肃硕楼有秘籍、心法,但自己摸索总是比不上有人教导,所以不少新入楼的弟子会给师兄师姐报酬,就为了得到一两句指点。
若是能被某个副楼主甚至是楼主看上,收为徒弟,自然是更好。
许多楼主都有好几个徒弟,但临云一直没有收徒。
“他和你不一样,他天生便属于这里。”赵泠说到这里也觉得费解,“真不知你们两个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小孩,一个拼命挣扎想要逃离,另一个任由沼泽将他淹没,与沼泽融为一体。
赵泠到狐弥教时,他们两个就已经形影不离了,也是听说新弟子里有两个怪胎,他好奇去瞧了瞧,这才注意到了她。
赵挽韵欲言又止。
赵泠:“还有,临云那女儿来过一回,我让岁游告诉她你没事,跟她说过几天再来看你。”
笃笃——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门没有关,岁游站在门口,手上托盘里是一个木碗,“教主,小姐的药好了。”
浓郁的中药味瞬间盈满了整间屋子。
赵挽韵还没表示什么,赵泠先皱起了眉,“闻着就苦。”
岁游:“我拿了些您买的桂花糖。”
赵泠还是不满意,“想不想喝?不想喝的话我让大夫给你做成药丸子。”
赵挽韵觉得素未谋面的师伯很可怜。
“喝。”
“好吧。”赵泠遗憾。
为了不给师伯添麻烦,当然也是为了更快的好起来,赵挽韵咕噜咕噜就将一碗温度适中的药灌了下去。
刚喝完,就被喂了两口温水,塞了一颗桂花糖,清水冲散了浓郁的药味,又被甜味覆盖。
“休息吧,你身子虚得很,这几日不要动用内力。”
门被合上,耳边少了男人的絮絮叨叨变的格外安静,屋外的雨似乎变大了,哗哗的落下,拍打在树叶、窗棂上。
赵挽韵呼出一口气,闭上眼,在温暖的被窝中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赵挽韵点一首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