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狐弥教(9)

正逢赶集的日子,冯坪城里比往日更热闹,到处都是商贩和买卖吆喝声,酒楼也人满为患。

“小少爷,这儿人多,不如我们去别处吧?”

街上人确实太多了,哪怕是冬天,各种味道和满地的脏污也让朱永璟有些受不了,但他却没有立刻离开,“月桂,朱蓝,你们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昨日府上发了月例,连刚来没几日的赵挽韵也拿到了一半的月例,并不多。

赶集时摆摊的多是周边村子的村民,给出的价格比城里要低许多,所以朱永璟才趁这个时候提出带他们俩出来逛逛,恰好夫子也给了假。

赵挽韵捏了捏衣袖,“我想去城西,我有东西存在那。”

“秋陶姐姐陪她一起去。”

赵挽韵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秋陶姐姐跟着小少爷就好。”

她坚持,朱永璟只好妥协,皱着小脸,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那你要快点回来,一炷香之后我们在沅沁巷口等你。”

操心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与朱永璟他们分开,赵挽韵避开人群往城西的方向去。

莱江是琼照国内最长、流量最大的一条江,横贯冯坪城,途径谢风山,最后汇入大海。

莱江把冯坪城分为了城东和城西,在河面最窄的地方架了一座石桥,石桥下是浪涛滚滚的江面。

赵挽韵没有过桥,而是找了条小路下去,走到桥底,趁没人注意,她爬上岸边的石柱,在最顶端的角落里摸出自己早就藏在这里的包裹。

包裹里是她从狐弥教带出来的东西,匕首、一些药物和剩下不多的钱。

寒风卷起江水拍打岸边湿润的沙土,带来一阵江水腥味,赵挽韵被这阵冷风吹的嘶了一声,把东西一一收了起来,准备回去。

朱良康的院子一直有人守着,她无从下手更不敢打草惊蛇,这几天便只能混在下人之中打探消息,还真让她知道了不少东西。

下人凑在一起闲聊时几乎什么都说,也没避开她,毕竟没人会防着一个签了死契的小姑娘。

签了死契,就意味这一辈子都被主家拿捏,犯了事被打死官府也不会追究。

从下人们口中,赵挽韵得知朱良康身边的护卫都是他从外面雇来的江湖人,他不允许他院子里有旁的人,除了护卫,就只有两个从小跟着他的小厮,收拾院落全靠这两个小厮。

他院中有两件书房,大的那间是用以招待客人、商议事情,小的书房便是赵挽韵那天晚上注意到的那间,据说放着朱良康从外购入的古玩、古籍,哪怕朱良康不在府中,也会有人守着。

下人们和赵挽韵一样,都猜测红佛被供在了小书房内,因为朱良康每日早晚都要拜佛,若他不在府中便由大少爷替他。

而朱良康雷打不动每日都会去至少两次的除了卧房就是小书房,他总不可能将红佛放在卧房内。

基本已经确定红佛的位置后,赵挽韵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入小书房了。

她还没想出万全的法子,无论怎么做都会跟朱良康身边的护卫对上,所以她才会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今天朱良康到茶园去了,不在府上,听说晚上也不会回来,以他惜命的程度,想必会带走大部分护卫,只留下一个守在院中。

今晚也许可以再去朱良康院中探一探。

赵挽韵提前到了沅沁巷的巷口,朱永璟他们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朱蓝手上拿着他买的几样小玩意儿。

朱永璟好奇道,“你去城西拿了什么?”

赵挽韵掏出破旧的钱袋子,打开后露出里面少的可怜的铜板。

见她一脸羞窘,恨不得钻到地底的模样,朱永璟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懊恼,偏过头去咬了下自己的下唇,似乎在是怨自己嘴快问了那么一句,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想买什么?”

日光消失在天边,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清幽的月光,悠悠夜空下,朱府浸泡在幽静月光之中,坠入睡梦。

赵挽韵轻车熟路的躲过巡逻护院来到朱良康的院子,但这次她不敢离得太近,在屋顶挑了个隐蔽但又恰好能看见院中情形的角落趴着。

这次,小书房里面是暗着的,但正如下人们所说,即便朱良康不在,小书房门口依然有人守着,这回不是上次差点发现她的那个人。

盯着那间小书房看了许久,赵挽韵搓了搓脸蛋,夜里的风比白日更凉几分,吹的脸都发僵了。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院落中只有一个人守着,只要卡在巡逻护院走远的时候,快速解决那个人,就可以顺利进去。

就算红佛不在小书房,她对现场稍作掩饰,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还可以继续潜伏在朱府,但朱府之后恐怕会戒备更严。

眼下最紧要的是,要怎么在不引来旁人的前提下快速解决对方?

脑中浮现许多种方法,但这些方法都在看见院中出现的人时重新沉入脑海。

赵挽韵拧眉,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院中正与书房门口护卫交谈的是朱良康的大儿子,也就是朱永璟的同胞兄长,朱永珖,他不擅长读书,却跟他父亲一样有经商头脑,今年十五岁,已经定亲了。

朱老爷与他的兄弟姐妹关系都不亲密,上一辈老人去世后几家就分了家,朱老爷因为是嫡长子,继承了茶园和大部分家产。

朱夫人是远嫁,在冯坪城没有朋友亲人,朱良康后院只有朱夫人一人,连通房侍妾都没有。

虽然这样看来朱良康应该很爱妻子,才如此洁身自好,但实际上夫妻俩一直不亲近,生下长子后两人关系一度缓和,但就在怀上朱永景后没多久又不知为何比以往更糟了。

自那以后,朱夫人就搬到了现在的院子里,整日吃斋拜佛,不仅不见朱良康,就连亲生儿子朱永珖也进不了她的院门。

朱永璟是朱夫人亲自带大的,据说在他三岁前,朱夫人都不愿让朱老爷见小儿子,朱良康也迁就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因此不少人都认为朱夫人不识好歹。虽然朱老爷年纪大她许多、生的肥胖了点,但他家底丰厚,只她一人,不打女人、不赌又不嫖,她该知足了,何必闹成这样。

赵挽韵:无论在哪里“好男人”的标准都这么低,似乎他们只要满足做人的最低标准,就可以被称作是好男人。

更何况,赵挽韵思及她入府那天听见的木箱子里的动静,朱良康是不是个人,还很难说。

赵挽韵离的比较远,冷风将院中的对话传入她耳中,她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

“……开门……我是……凭什么……”

“……吩咐……不得……”

朱永珖带了两个人,三人与守门的护卫呈对峙的姿态,估计是他想进小书房,但护卫不让,两方在争论。

没过一会儿,护卫妥协了,转身将小书房的门打开,朱永珖得意的笑了几声,让跟他来的两个人守在门外,自己进去了。

他进去后没有点灯,但今夜月光明亮,赵挽韵能在窗户上看见他在书房内走动的身影,但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就好像他在屋内凭空消失了一般,她又等了一会,仍然不见人影。

大半夜,突然消失的人影。

赵挽韵不禁感到背后一阵发寒,但她很快就甩开了这股诡异的感觉,因为她猜到了朱永珖消失的原因。

——小书房连通着一个暗室,又或者说是一个地下室。

小书房背对着的就是种着茶树的花园,若有地下室,必定是在花园底下。

想来上次她过来时见到小书房燃着灯却没有人影,就是因为朱良康进了地下室。

新的疑惑又产生了。

地下室里有什么?为什么朱永珖要在深夜、他父亲不在的时候独自进去?

再待下去天就要亮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朱永珖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但赵挽韵还是没有动,她不时活动一下被冻的失去知觉的腿脚,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小书房门口。

终于,朱永珖出来了,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和腰带,啐了一声,“……晦……不经……”

他走之前还和护卫争论了几句,在他走之后护卫望着大开的门沉默了片刻,叫醒了负责打扫院落的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手上拿了张不大的草席,打着哈欠进入小书房,不久后,两人一头一尾抬着草席出来了,草席里似乎裹着什么,随着他们往花园移动,有什么从草席中滴到了地上,落下一路的痕迹。

他们走进花园后便被绿植遮挡,看不清做了什么。

少顷,他们空着手走出来,清理完地上和书房里的痕迹,跟护卫打了个招呼又回房了。

护卫重新锁好门,依靠在门上打了个哈欠。

守了一晚上,这会儿估计他也困了。

天边渐渐泛起白光,府中已经有下人起身做事了,朱永珖的突然出现让赵挽韵失去了进入小书房的最佳时机。

但她也不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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