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薇桌子上摆了整整两页的医馆信息,先看一遍,然后在上面精准的找到高禹德的医馆,示意芸香具体说一下。
芸香不愧是做到大丫鬟又做到管事媳妇,把消息记得一清二楚:“这位高大夫在市井之中名气很大,只是最近颇为不顺,有人每日会到他的医馆门前去闹,倒也不是病人家属去闹,听说是他夫人娘家的人在闹。”
江月薇在写着平和堂的地方点了一下说:“就这家了,有医术又有困难,正好咱们去帮帮他。”
时间紧迫,江月薇不再耽搁,直接去了婆婆那里报备出门的事。
她的理由当然不是去找大夫,只说是带着若梅她们去熟悉产业。
……
带有忠义侯府标志的马车,驶入一条并不太繁华的街道,停在一处炊烟袅袅的院子门口。
浓郁的面食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芸香敲响了同福面食坊的后大门,伙计开了门,见是芸香赶紧问好:“芸嫂子,您来了。”
当看到门口的带有忠义侯府标志的马车,伙计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家主子嫁入候府,现在出门可不就换成了候府的马车了!
伙计赶紧打开大门,江月薇已下了马车,对跟在身旁的若梅和若菊说:“民以食为天,我带你们查看的第一个产业,就是这个面食作坊。你们之前应该从未接触过这些,今日就让嬷嬷带着你们好好了解一下。”
两人郑重的应:“是”
刚进了院子,掌柜的已得了消息迎了出来,江月薇在面食作坊里看了一圈,见卫生上面并无不妥,就不再多留,只嘱咐钟嬷嬷带着若梅她们再慢慢查看细处,就出了面食作坊。
出了面食作坊往南两条街,就是高禹德的平和堂,江月薇选择查看面食作坊,就是因为这是距离平和堂最近的一处产业。
刚进入平和堂的街道,就有喧闹声传来,等走的近了,才确定就是有人在平和堂门口闹。
江月薇心里直呼幸运,她原本打算在附近的茶楼里等着,没想到正好赶上开闹。
平和堂门口,一个老婆子坐在凳子上,在那里拍着大腿哭唱:“没了天理了!我儿子刚去了,天杀的高禹德就忘了恩德,要霸占我们王家的产业呀!高禹德娶了我孙女,我儿子让他用了这两间门面房开了平和堂,现在我儿子没了,门面就成他高禹德的了!没了天理了……”
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子和她理论:“这两间门面明明就是我出嫁时的陪嫁,我那嫁妆单子上都写着呢,怎么就成了我们霸占娘家的产业了?”
哭唱的老婆子也不坐着了,站起来指着秀气女子恶狠狠的说:“你的陪嫁!家里拢共就这两间门面房,放着两个儿子不给,给你这个泼出去的水当陪嫁!一定是你从高禹德那里拿了什么药,迷了你爹,让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你那单子摁下了手印!”
秀气女子气的眼含泪花满面通红:“这两间门面是我娘的陪嫁,不给我给谁?你想着让我留给后娘的两个弟弟,那才是没了天理了!”
老婆子上前一步,秀丽女子碍着身份退了两步,老婆子呸了一口,说:“你那短命的娘嫁过来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她能有门面房!我呸,你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都是来我们家讨债的!”
秀丽女子气的眼泪直掉:“我外公家里做的是药材生意,怎么就置办不下两间门面给我娘做陪嫁。”
秀丽女子说了嫁妆的出处,老婆子不但不怯,反而气势更盛了:“什么做药材生意的,你就会瞎编理由,明明全家都是病劳鬼,整天的买药,就成做药材生意的了!”
王氏刚丧了父亲,就被亲祖母逼迫,和她理论,她就在这里颠倒黑白。
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幸好被出诊回来的丈夫一把扶住。
老婆子见高禹德回来了,叉着腰指着他,道:“高禹德,你这几天赶紧把门面给腾出来,要是不滕,别怪我不讲情面去报官!”
王氏弟媳妇出身胥吏人家,今年娘家妹妹又给大官做了妾,老婆子之所以敢否认王氏经过公的嫁妆单子,也是因着衙门里有这个关系。
高禹德在这一块虽有名望,却因病患大多都是普通人,并无其他门路,他已被老婆子威胁了好几天,今日见到老婆子越发嚣张,妻子却更是伤心欲绝。
高禹德担心妻子被气病,不愿再与她理论:“容我两天,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把门面腾出来。”
王氏心有不甘,扯着他的衣袖,叫了声:“相公!”
高禹德:“兰娘,咱们还是退一步吧。”
老婆子脸上刚要挂出得意的笑。
一句:“这两间门面是不是这位夫人母亲的陪嫁,去官府查一下官契记录不就知道了。”
老婆子表情一怔,看向说话的人。
江月薇已从马车上下来,她一身华服姿容胜仙,满身的贵气,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再看她身后的马车,明晃晃的侯府标志,让老婆子一下变了脸色。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妇人赶紧跑了出来,紧紧的攥住老婆子的手,说:“娘,您别闹了,赶明去官府查查官契记录,若真是姐姐的嫁妆,自该给兰娘当陪嫁的。”
这妇人是王氏的后娘,老婆子自是明白儿媳妇的意思:“对,对,明日去官府查查,查了再说。”
江月薇来到平和堂门前,看着做戏的婆媳俩,说:“何必等到明日,今日就可以查出结果。”
说完不等她们反应,就吩咐自己陪嫁过来的家丁:“去衙门里查一下这两间的管契,看到底是谁买的。”
老婆子要制止,却被围观的人给拦住了。
大家之前不出面,是畏惧于她们家外面的关系,现在有贵人出面,谁还怕那有给贵人做妾的小官吏!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去官府查看官契记录,不知要跑多少趟,但对于出身官宦的人家来说,也只是报个家门的事,当差的自会热情招待。
并没用太长时间,查看官契记录的人就拿着抄撰的结果回来了。
江月薇把抄撰的结果让在场的一个秀才当场读了一遍。
那老婆子与妇人几次想悄悄溜走,都被围观的人给拦了回去。
当听到买方是王氏外公的时候,老婆子迎着众人鄙夷的眼神,说:“是我老糊涂了,原来真是兰娘她外公买下给闺女当嫁妆的。”
有人就问她:“那这两间门面,是不是该陪嫁给兰娘?”
老婆子畏惧于江月薇,只能回答:“该”,说完和儿媳妇掩面出了人群。
高禹德夫妻先谢过江月薇,又对周围人群作揖道谢。
等人群散了,夫妻俩再次对江月薇道谢,王氏:“今日若非贵人相助,我夫妻定会被她逼迫着弃了这医馆。”
江月薇拉住她,道:“王姐姐客气了,任谁看到这等不平事,也都愿意仗义执言的,我只是占了父母的光,有个好出身而已。”
她的话真诚而又爽直,让人不自觉就多了三分喜爱。“贵人若是不嫌弃,到室内饮杯茶再走。”
江月薇顺势道:“那就叨扰了。”
进到医馆,再往里就是一间待客厅,王氏并未用医童上茶,而是自己亲自泡了茶为江月薇奉上。
江月薇品了一口香茶,道:“我娘家姓江,家父现任户部侍郎,夫婿是忠义侯府二房的公子周成安,以后他们若是还找你们麻烦,可以去甜水街的同福面食坊,那是我的产业,你们找掌柜的,他自会派人给我报信。”
她这样说,等于是自愿做他们夫妻的靠山。
高禹德和王氏又要起身道谢,江月薇赶紧制止:“你们可别再谢了,我也是看到有人觊觎王姐姐的嫁妆,心里……唉”
说到这里,她叹了气,语气中也多了些愁闷:“总有一些人仗着身份,就喜欢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王氏出生于小门户,想不到贵人间也会有霸占别人产业的事,就有些好奇:“有身份的人,也会想着霸占别人的东西?”
江月薇:“只是做的隐蔽一些,其实内里和普通人家一样。”
说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抑郁不欢的江月薇,突然精神了起来,想说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退缩了。
等不到她开口,王氏干脆直接问:“若是我们夫妻有夫人能用的着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夫人尽管吩咐。”
人家都说了,江月薇也不再拖沓,“绝不会违背公序良俗,我只是想请高大夫为我诊脉,断定为体弱需休养,不得理事。”
王氏见丈夫不说同意,却也没反对,知道他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只能先道:“只要不会危害到别人,就不算违背公序良俗”
王氏说完了,见高禹德还是不吭声,只能提醒他:“相公觉得呢?”
高禹德看了眼江月薇,才对妻子说:“我只是在想,江夫人面色太过健康,我说个什么样的病,才能让别人相信。”
迎着王氏隐藏不住的好奇眼神,江月薇这下真的有了一丢丢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