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祥云纹儒衫,纹饰与款色都算不得上多么时兴,可落在霍旻辰的身上,便显得夺目起来。
成衣店中的老板止不住夸赞。
方才从刑场前离开,他们二人一路无言的走到了这家铺子里,直到开始为他挑选衣服,白芜的脸色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微笑着望眼前芝兰玉树的男子,白芜臂弯中还搭着两件衣服,“不如再试试这些?”
“不用,这件就好。”霍旻辰理理袖子,面色颇有些意兴阑珊。
白芜不得不将其余衣物还给老板,一并结了账。
出来见霍旻辰欲要换下新衣,忙不迭的拦下他,“穿着吧,好看的。”
“阿芜喜欢就好。”霍旻辰面色平淡的应下。
刚收了钱,店铺老板自然喜气洋洋的恭维,“郎君和夫人感情可真好,一定能够相偕白首。”
面有羞色,白芜低了低头,听到旁边霍旻辰的声音。
“便承老板吉言。”霍旻辰倒十分自然的颔首应下。
修长的手指,递在了白芜的面前。
心生欢喜,她毫不迟疑的伸手覆上,便被一个用力拥入怀中。
霍旻辰揽着她的腰走出店门。
天边逐渐泛起了云,初冬时节,一不见太阳便觉阴冷起来。
正巧一阵风吹起,霍旻辰下意识的屈紧手臂,将她圈在了怀里。
温暖的热气漫上来,白芜情不自禁的扬着唇轻笑,街头忽然传来一股烤红薯的香味。
软糯香甜,白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从他怀中探出脑袋看。
“想吃?”
头顶上方响起霍旻辰清淡的嗓音。
不好意思的舔舔唇角,白芜手指蜷缩,“以前的冬日,我最想吃的就是烤红薯了。”
捧在手心里,能驱寒呢。而且也不贵,她努力攒点钱,时不时就能咬咬牙买一个小的。
只是如今的身份,若是让旁人听了,一定会耻笑堂堂公主还喜欢此等小民之物。
故而白芜说起,眼中亦难掩瑟缩之意。
霍旻辰却只是神色如常的松开她,将她带到了避风的屋檐下,又伸手拉拉她的衣领。
“我去给你买。”
他的动作与神态,都太过淡然,流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白芜不觉就失了神,好似能够就此长久的依赖着他。
再回神时,他已走出了几步远,低头抿唇开始笑,眼尾却望见了身旁的一个小铺子。
心中瞬间起了一个念头,再次转头看了看他,白芜飞快侧身入了店。
待霍旻辰回来时,她就已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抱臂而立。
交叠的衣袖里似乎有什么鼓起。
“呶。”
霍旻辰伸出手来,将热烘烘的烤红薯塞进她手中。
顿时烫得她来回倒着手,嘴角的笑意更大,兴冲冲的撕开红薯皮,便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最外面的一层烤的略有些焦香,咬下一口,烫到了牙,也甜了舌头。
白芜就不顾形象的一面走一面吃。
身旁却不会再有唠叨规训的声音,霍旻辰安安静静的伴着她走,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
留意到了他别扭的动作,白芜嘴里含含糊糊的问,“你拿着什么?”
眼尾垂下,霍旻辰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将那只手伸在了她面前。
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举了许久,黏腻的糖浆将要滑落下来,离霍旻辰的手指极近。
不及思量,白芜匆匆咽下嘴里的红薯,捧着他的手就去舔糖葫芦。
恍惚能触到她濡湿的舌尖,偏偏还就是离他的指尖有些许距离。
霍旻辰猛然凝起眼眸。
白芜浑然不觉,顺手接过了糖葫芦,弯着眼笑,“很甜呢,为何买这个?”
目光移向她满面的笑容,霍旻辰忽得伸出指尖,用力的揉捏她的侧脸。
触感倒是出奇的好。
动作不觉就轻缓了下来,移向她的唇边摩挲两下,他才放下手道:“顺手买的。”
其实也不是,只是看到有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摇头晃脑的问哥哥撒娇,说想要糖葫芦吃。
他就莫名想起了她,手中鬼使神差多了一串糖葫芦,从刚才走来就已经觉得不适。
“我很喜欢!”白芜眯着眼笑,咬下一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越发像只软软白白的兔子,与那娇气的小女童也没什么区别。
望着她的笑颜,霍旻辰眉眼轻微舒展开,轻捏捏指尖。
“公主,您回来了。”
眼前的巷子里,车夫突然站了出来。
这才知已到了马车前,该要回府了。
白芜留恋的眯眯眼,双手捏着吃食就要上马车。
衣袖却突然被人牵住。
猛一回头,便看到霍旻辰眼底一瞬间翻涌过未明的情绪,刚放松的眉头又轻轻蹙起。
“怎么了?”白芜奇怪道。
低眸许久,霍旻辰乍然一笑,语调温和,“回府之后,我为殿下奏乐一曲,可好?”
“自然好呀!”兴高采烈的点点头,白芜眼下无疑是掉入了蜜罐里。
澄澈的眼眸中,溢满了笑意,真切的开心着。
猛地想起什么,白芜又低头盯他手腕,“你的伤可都好全了?”
“早好了。”
霍旻辰不等她看清,就收手松开她的衣袖,神色冷了许多。
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自行先上了马车。
——
数日以来,淮橘操持着,将长公主府收拾的整洁干净,还添了许多新的摆件与陈设。
是以日暮之下,游廊中的灯笼依次亮起时,影影绰绰的树影与曲亭珠帘纠缠,还真有几分趣意。
更遑论坐于其中,膝上置琴的霍旻辰。
面容俊雅,手指轻轻撩拨琴弦,散下的发丝轻微晃动。
白芜与他对坐,望着他呆呆出神。
动人琴音,似乎都成了背景。
霍旻辰为她奏乐的时候,总会让她觉得,自己好似也能配得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总有一张琴,是独为她一人而奏的。
不觉就微微笑了起来。
手指突然按住了琴弦,霍旻辰抬眼,音调平和,“你在想什么?”
“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白芜抿唇笑着,轻声回答。
像是怕扰了这亲昵氛围。
琴弦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鸣。
霍旻辰将琴放置一旁,捏拳站了起来。
白芜不解其意的仰头,逆着光,视线朦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轻柔的嗓音,像极了她方才吃的那串糖葫芦,甜入心扉。
“阿芜今日为我添了新衣,我很喜欢。”
“只是觉得,少了一方玉佩。可否麻烦阿芜为我去取,就在我的包裹中。”
而他的包裹,还一直安安静静躺在主屋的衣柜中。
不疑有他,白芜笑着起身应,“那你等等我。”
未及他再开口,就提着裙角快步跑开。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方才买的小玩意给他。
心中雀跃,白芜不觉更为加快步子,走入卧室后甚至有些微的喘气。
面颊红莹莹的,白芜无意识的咧着嘴笑,满心欢喜想着他等会是会多开心。
一把拉开了柜门,便看到他半遮起来的包裹。
白芜从未想探查过他的什么,故而这也是第一次接触他的私物。彼时刚住进长公主府,他便在第二日早晨带来了这一个小包裹,往日里也未见他多打开过。
揭开布,只见散落的几张银票,换洗的贴身衣物,以及几张信纸。
看到了他的亵衣,白芜瞬间移开视线,羞涩尴尬的咳了两声。
夜风翻动窗户的声音响起,这才发觉此处只她一人,白芜微红着脸伸手。
情不自禁拨动两下他的衣物,又猛地收回手。
深吸一口气,认真翻找起玉佩。
终于在最底下,探到了一方玉佩,触手生温。拿出来一看,方形玉佩上雕着吉祥纹饰,中央是个未曾见过的纹样。
不及细看,白芜拿到了就想走。
将玉佩拽出来,不想玉佩的络子将轻薄的信纸也扫了下来。
掉落在地上。
白芜弯腰去捡,目光就自然而然的往信纸上飘去。
赫然望见了“公主”两个字。
嘴角轻弯,白芜像是窥到了什么秘密,就地蹲下来仔细看那张纸。
笔锋凌厉,十分简洁的列着她的情况。
大梁公主,年十七,十月初四生辰。性活泼,喜热闹,最喜繁花。自幼养于皇后身侧,深受帝后宠爱。容貌曼丽,善良可爱,近之则使人心生欢喜,若用心相待,必结善果。
唇侧的笑意一寸寸僵了下来,白芜错愕的将这短短几句话来回读了三遍。
才敢确认,这不是她,是白馥。
霍旻辰藏于包裹中的,是记载白馥品行与喜好的信纸。
头脑昏胀,白芜愣愣蹲在地上,只觉手脚发麻。
“还是发现了啊。”
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轻叹,语气没有丝毫慌乱紧张。
忽的一下抬头,白芜看见了立于屏风旁的他。
霍旻辰面色平静,眼神淡漠,俊朗疏离的真像是一轮冷月。
白芜呆呆捏起信纸,摇晃着身躯站起来,无措的问:“这是什么?”
是什么呢,自然是他早先收集的消息。毕竟在计划最开始,他要结识的本就是福顺公主。若非尹盍呈会错了意,安排错了人,就该是白馥的侍女引她于生辰那日到暮春楼。
牵起一抹笑,霍旻辰向她一步步走来,“不是很明显吗,记的皆是福顺公主。”
“为什么?”声音不自觉变得沙哑,白芜瞪大眼睛,木然发问。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寸寸缩短,白芜能探入他幽深的眼底,望见自己六神无主的仓惶模样。
好生的狼狈。
“自然是因为,想要亲近福顺公主。”
他轻呵一口气,语调淡淡,说得理直气壮。
白芜猝然往后退了半步,薄背撞在衣柜门上,瞬间疼出了她的眼泪。
头脑也因为这一撞,清晰了起来。
她忽得想起,初见那日,他说为自己过的生辰,也送了她一树梅花绽放的盛景。
陡然升起了怯意,白芜近乎是将指甲掐进了肉里,才颤声问,“你为我过生辰……”后半句却依旧呜咽着说不出口。
在她退后时,霍旻辰就瞬间停下了步子,眼眸低垂,看着他们相隔的短短距离,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自然,也本是为福顺公主准备的。”
身体像是被硕大的铁锤砸了一下,白芜绷紧身躯,像是一块即将裂碎的艰玉,难以置信的盯向他的眼睛。
霍旻辰茫然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很不愿意看到她如此的神情。
可这样的停顿,也只有短短一瞬,他便继续说出计划好的言语,“打从一开始,我原本想亲近投靠的本就是福顺公主。她地位尊贵,深受百姓爱戴,她才称得上一位真正的公主。”
“而你呢,在一开始,我压根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张开嘴巴,喉头哽住,白芜嘴唇颤动着,半晌才抖出一句话。“那为何,最后遇见你的是我?”
“当然是因为阴差阳错。”霍旻辰冷哼出声,局外人一般望着她的痛苦神情,言语如同刀子掉下。“我只知有公主要来慕春楼,如何知道还有一个你,更怎知这是福顺公主故意针对你的计策?”
“白芜,难道你还真的以为,就你这般籍籍无名、怯懦不堪的人,我会痴恋于你吗?”
犹觉不够,霍旻辰猛然朝她走了一步,道:“与白馥相比,你算什么?”
最致命的一把刀,直接插入了她的心口。
明明大口的呼吸着,可白芜仍觉喘不过气,无力的塌下腰,顺着衣柜滑落。
是啊,有耀眼如月亮般的白馥在。
她怎么敢想,真的会有一人为她而来。
她珍惜贪恋,窃以为能温暖她的冬日烛火,原本也不是为她燃的。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终于跌坐在了地上,白芜深深闭上了眼,泪流满面。
“霍旻辰,你怎知我不想做一个能被人人称赞的好公主。”
用力攥着腕上的红绳,白芜喃喃,连哭泣控诉都是安安静静的。她也曾想用自己的力量,庇护旁人。
可是结果呢,徒惹麻烦,还害死了人。
屈膝抱住自己,白芜忽得拉开衣柜门,钻入其中蜷起身体。哆哆嗦嗦的,把自己藏入黑暗的狭小空间。
如此举动,瞬间惊的霍旻辰眼眸一缩,不假思索的蹲下来要拉她出来。
手腕刚一被碰到,白芜就惊慌失措的越发往后缩,挂着泪珠的一双瞳眸,在黑暗中更显明亮。
动作顿时僵滞,霍旻辰心口似是被人极轻的掐了一下。
咕噜——
一个小玩意,随着白芜的动作从她袖子里掉出来,砸在地上。
霍旻辰漠然低眼。
原是一只木头雕成的小鸟,翅膀会动,很是灵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哦宝子们~6号凌晨六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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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预收文《章台柳》文案:
晏濯安的心上人,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而他现在要娶我。
——
世人都道,大将军之女苏缨的命极好。
出身尊贵,相貌过人,还能嫁给宁王殿下。
就连此生唯一一次遇险,也有人上赶着为她挡刀。
苏缨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宁王为人和善,她对婚事十分满意。
自此捏起针线,学起舞蹈,认认真真收心备嫁。
直到大婚之日,龙凤红烛喜喜庆庆的燃着。
苏缨一脸羞涩的顶着红盖头,满眼期待的等着她的新郎。
门被一脚踹开。
却只见浑身酒气的太子晏濯安,捧着一方牌位,阴沉沉的看着她。
“害得旁人与心上人阴阳两隔,苏小姐还配与夫婿双宿双飞?”
吓得脸色惨白,苏缨夺门而逃,门外全是恭贺的宾客。
最前面那一个,正是抖抖索索的宁王,见到她便小声的唤:“皇嫂。”
腰间猛地横上一只手,牌位硌得她生疼,苏缨只听到了耳边含笑的一声。
“来,与我一起,谢过皇弟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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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预收《春意晚》文案:
庆王妃陆修容心里有一个秘密。
她并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不喜欢丈夫,反而从小就对他心生爱慕。
但她必须把这份心意藏起来,恪守本分,客气疏离。
因为苏时鹤是有心上人的。
成婚前他便亲口告诉她,要想嫁给他,就不能对他有别的心思。
陆修容很听话。
成婚两个月后,苏时鹤外出征战。
陆修容守着家,她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
可大军凯旋的时候,苏时鹤却带回了那个远嫁漠北,他的心上人。
精心准备的菜肴,无人问津,陆修容笑容淡淡的一一咽下。
然后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照常为他束了发、洗了衣、煮了菜。
目送他离开后,又亲自写好了休书。
带着简便的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心上人回来了,她就该归还王妃身份的。
她一向很听话。
西北苍茫的村子里,她改名绿榕,开了一家小酒馆。
生意勉强过得去,她每天忙忙碌碌,却也充实。
邻家的书生很好,三次求娶,她终于心软了。
定下了正月十四的婚期。
可是成婚前一天,未婚夫突然失踪,心焦之际,苏时鹤凭空降临。
那双之前看着她总是淡漠无所谓的眼睛,此刻却噙着复杂的笑意。
看到她的瞬间便将她按在了怀里,而后附于耳侧,嗓音轻缓。
“王妃除了我,还想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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