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内,早已陷入了一片安静。
唯有主屋的床帷中,偶尔泄出一声低哼。
并未点灯,屋中只有微弱的光亮。
忽得伸出了一只手,用力的攥紧床幔,又骤然松开,只留下一团皱巴巴的痕迹。
白芜死死咬着唇,也有几声咽不下的嘤咛。轻和的被子铺了满床,她的头发披散开,肩头偶然从被子中露出来,莹白的肌肤上,点点红痕。
腰腹之处,被子鼓起。
紧皱起眉头,方才抓过床幔的手指,又死死捏紧了枕头。白芜的身躯猛然往上一弓,牙关立时松开,却连一道声音都发不出。
被子窸窸窣窣的动,忽然有个人从里面探出,撑在白芜的身上。
霍旻辰衣衫完整,好似寻常模样。
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耳侧垂着几根发丝,眼尾绯红,映衬着那颗小痣更为魅惑。
唇侧满是水渍,甚至鼻尖挂了一颗水珠,将落未落。
情不自禁的盯着他唇舌看,白芜浑身酸软,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却难耐的动了动。
她还是处子,可他们又像是什么都做了,无非进入她的换作他另一样东西。
察觉到了身下之人的羞涩与尴尬,霍旻辰并不在意,只是玩弄着她的耳垂。
“我的衣衫都被打湿了,殿下,你可要为我洗?”
伴着话语,时不时掐一下她的耳垂。
白芜忍不住瑟缩着闷闷回,“我……给你新买一件。”
“呵。”极轻的笑了笑,霍旻辰翻身,躺在她身边,手指却一直未收回来。
不由偏头去看他,白芜实在被他脸上的痕迹弄得别扭,抬手擦去水渍。
豁然僵下动作,霍旻辰转眸,深沉的盯住她。
强压下退缩之意,白芜静静同他对视,“为什么?”
轻轻三个字,像是问了很多问题。
“阿芜终究尚未嫁人。”霍旻辰随口答。
摇摇头,白芜急切的小声道:“我不是问这个。”
指下的耳垂被自己揉捏的通红,霍旻辰移开目光,眼眸中难得多了几分真诚。“因为我想做个验证,试试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方才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白芜紧张追问,“结论呢?”
“我也不知道。”
霍旻辰低垂着眉眼回,这是句对着她难得的实话。方才的亲密,他并非没有冲动,可焉知这不是人之本性。
至少不能因为这件事,他就赞同那荒谬的论断。
他不可能在乎关心白芜。
微微有些失望,白芜想了想,小心的挪动身子靠近他。
头贴在他胸口,轻捏着他的袖子,就像是睡在了他的怀里,白芜满足的笑了笑。小声道:“我不会嫁给别人。”
瞳孔瞬间缩了缩,霍旻辰茫然的僵卧,品不出心中的奇异感受。
最终也只能照着他最熟悉的因果,得出唯一结论。
他们二人中,他还是掌控者,这就够了。
心绪立马放松,困意袭上,身旁的人却早已累极睡去。
起身解下自己的外衫,霍旻辰合眼安睡,意识沉沦之时,伸手将白芜紧紧抱在了怀中,又仔细将被子给她掖好。
交颈而眠。
——
前些日子一直在崇玄署住着,那里的床榻到底没有公主府舒适,昨晚又受了累。
是以白芜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迷糊的揉眼睛,床帷将光亮遮盖了一半,白芜翻了身就还想睡。
手往旁一摸,触感冰凉。
倏然睁眼,发现身侧早没人了,睡意顿消。
白芜坐起身,才觉原本光裸的自己穿着中衣,身下的褥子似乎也换了。
睡得太沉,都不知他是何时做的这些。
但到底是窝心的,白芜拥着被子,屈膝傻笑了许久,才起身下床。
她并没有让人伺候穿衣洗漱的习惯,只是并不太会梳发髻,简单收拾好自己之后便坐在铜镜前,唤了淮橘进来。
望着绕过屏风而来的淮橘,见她眼眶微红,白芜不由好笑。
昨日归府,她便拉着自己絮叨了许久,非说自己受苦削减了。
从铜镜中看着沉静梳头的她,白芜柔和笑笑,“前几日我不在,多亏你在府中操劳。”
“殿下此话折煞奴婢了。”赶忙放下梳子微一行礼,淮橘道,“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转身亲手将她扶起来,白芜示意她继续,“梳个简单些的发髻就好。”
“这可不行。”淮橘却摇摇头,“今日殿下,不该进宫吗?”
双目微怔,白芜抚抚额头,险些都忘了,该将抄好的经文奉给母后。
无意叹道:“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岂不是误事。”
闻言,淮橘一时犹豫起来,直到发髻成型,才挣扎着下定决心坦白。“并非只是婢子记得此事,早晨沈将军来了。”
“沈绫昀?”白芜心生诧异。
铜镜中的淮橘认真点点头,“沈将军说,他今日也要进宫,索性接公主一同前去。只是公主一直睡着,他便不准奴婢搅扰,一直在府门外等着。”
蹙眉,白芜叹道:“他不让,你就真的不叫我了?让沈将军苦等,我如何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奴婢原本也是想来叫的,可是……”辩白的话语突然停下,淮橘咬咬牙,才压低声音,“可过来就看到霍琴师抱着褥子与衣服出去。”
表情立刻僵住,白芜不自然的低声咳了两声,低眼局促坐好。
淮橘忙小声补充,“殿下放心,没有旁人看见,淮橘更不会乱说什么。”
揉揉鬓角,白芜也不想解释,只拿起墨玉发簪递给她。“快些吧。”
飞快簪好发饰,又点了口脂,白芜最后检查自己没有不妥之处,便匆匆带着淮橘出门。
不想刚推门走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了霍旻辰。
站住脚,白芜目光闪躲,“我得入宫,将经文呈给母后。”
“殿下,奴婢先去取经文。”印证一般,淮橘说道。
不动声色的挑眉,直到淮橘走远了,霍旻辰才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沈绫昀也去?”
“嗯……”同他一对视,白芜就不受控制的想起昨夜旖旎,脸色愈红。
实则早已算到了沈绫昀的意图,可看着她眼下羞怯的模样,霍旻辰就是想逗弄一番。
捏着下巴的拇指,极具暗示意味的摩挲,他轻啧一声,“我才刚为殿下洗去痕迹,殿下便急着去见旁的男子了。”
果不其然,见白芜红着脸,屏住了气。
“应是昨夜侍奉不够,待殿下回来,我们继续。”霍旻辰俯身,勾着唇笑言。
轰然一下,白芜连着脖子都开始红,羞极生怒,拍开他的手,“不许再说!”
难得的娇嗔。
霍旻辰忍了笑,退后半步,“是,殿下。”
仅听他这个称呼,白芜就心里发毛,揉揉胳膊,低着头快步绕开他,连头都不敢回。
像极了夹着尾巴逃开的小狐狸。
直跑到了府门口,白芜才松下一口气,暗自拍拍心口安抚。
脸上的热气退散了,她才敢跨步走出府外。
果真在街边又看到了沈绫昀。
依旧笔直的站在马车边,手中执马鞭,只换上了朝服。
武将衣冠,更显他身型挺拔,只是看到她后脸上的笑意总是温和。
“见过长公主。”
拢袖上前,白芜在他面前站定,“既然要等我一起,为何不进去?”
目光越过她,看向了长公主府牌匾,沈绫昀一时无从回答。
他也说不出心中的不悦是从何而来,但总归是不愿踏足此处,像是抗拒承认她能够拥有自己的家,并且过得很好。
淮橘恰好捧着纸张出来,缓解了沈绫昀的难堪,万幸白芜也似是随口一问,并未等待他的回答
与淮橘一同上了马车坐好,此次沈绫昀依旧在外驾车,拉开车帘朝外看了看,白芜松手坐好。
方一侧首就看到了淮橘忧心的面容。
白芜没有心力去解释什么,只微冲她笑笑,便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赶的虽平稳,速度却不慢,不过多久就到了宫门口。
由淮橘扶着,他们一前一后的朝着宫内走去。
皇后所居在后宫,走到了分岔,白芜驻足欲同他道别。
“我现在此处等公主。”沈绫昀却先她一步开口。
心中略感奇怪,白芜望了望他,从善如流的点头。
迅速走到了朝凤宫前,还未进入主殿,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隐约有白馥的声音。
白芜略皱了皱眉,可是传话通禀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不容她再避开。
“长公主请进。”
客气颔首,白芜推门入内,伴着轻微的脚步声,屏风内的欢笑也渐停了。
强忍着心中涌现的酸涩,白芜稳步上前行礼,“见过母后。”
“起吧。”
上方传来轻轻的咳声。
白芜站直身子,看清了前方的场景。许茹婧端坐在凤椅上,白馥就贴着她坐,还亲近的挽着她的手。
垂下眼尾,白芜示意淮橘将纸张呈上来,“母后,这是奉命罚抄的经文。”
拧了拧眉心,许茹婧让郑嬷嬷拿过来,随意看了两眼,叹道:“字倒是有些长进。”
不经意的赞扬,白芜心口瞬间涌起淡淡暖流,却不知该说什么应。
目光划过了她的侧脸,许茹婧忆起自己那一巴掌,沉吟道:“受了罚,可知错?”
一怔,白芜忽觉自己好笑,垂起眼睫遮掩情绪,“女儿知错。”
“既如此,趁着馥儿也在,你便同她道个歉,事情就算是过了。我命人备了膳,咱们母女三人一同用膳。”许茹婧轻笑着,想到还有御赐的膏药,可以赏给她一并带回去。
全然忘记了,白芜的伤早都好了。
仰起头来,白芜脸上笑意柔和,眼睛弯弯,“女儿知错,知的是违逆母后。至于旁的,女儿还没学会。”
搭好的台阶又一次被忽视,许茹婧望着她的笑脸,陡生怒气,不及说什么,就捂着心口开始剧烈咳嗽。
“母亲息怒。”一旁的白馥赶忙顺着她的后背轻拍,见到她咳出来的泪意后,更是怒不可遏的瞪向白芜,“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姐姐又何必总是惹她生气?”
明明自己还咳得不行,许茹婧还是怜惜的拉下白馥的手。
母慈女孝。
默默低头屈膝,白芜弯了弯嘴角,“我自是比不得妹妹讨母后欢心。”
“好了。”不悦的站起身,许茹婧一时不想再看她,“多说无益,自行出宫反省去吧。”
“多谢母后。”乖顺的行了礼,白芜强迫自己不再看她一眼,当真转身离开。
亲生女儿那毫无留恋的样子,无疑刺痛了许茹婧,更为用力的捏住白馥的手,“馥儿,随母后用膳,今夜你与我一同睡。”
话语说着,目光却仅仅的追随着白芜的背影,眼底隐见失望。
暗自咬紧牙关,白馥脸上的柔婉笑意挑不出错,侧身一步挡下她的目光,“母亲,我扶您先去休息。”
一直走出了朝凤宫,白芜才猛地松懈了强挺着的脊背,双手撑着墙站,面上满是悲痛。
肩膀忽的被人轻拍了一下。
白芜转过头,眼前便瞬间被蒙上一层帕子,冰冰凉凉的蚕丝触感,缓和着眼睛的酸涩。
“还好吗?”
响起沈绫昀的声音,白芜放松下来,摇摇头。
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沈绫昀指腹贴及她的肌肤,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放纵着眼中的柔情。
“略缓一缓,我们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