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黎丰抱着胳膊肘淡定开口:“那个婴儿是那两口子买来的吧?”
楼千里感叹:“你说对了,不愧是当警察的。”
当时他就没有看出来,只觉得那两人可能是不太会带娃罢了。
看破端倪的人是舒醒。她不动声色地在手机上报了警,也给列车员通了气。当这辆城际列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警察早就候在车门外,抓了个正着。
别看有刻薄纹路的男人在高铁上横得不行,一看到警察就蔫了,一句硬气话不敢说,还哭得稀里哗啦。倒是那个逆来顺受的中年妇女撒起了泼,大闹站台,非说这孩子是亲戚养不了,过继给自己的夫妻的孩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当然,这种低段位的闹事在人民警察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三两下就消停了。
警察向舒醒表示感谢的时候,一无所知的楼千里表示十分震惊。
很快,婴儿在列车上呛奶被医生所救的事被警察得知,他也得到了来自官方的感谢。
对他而言,这完全不值一提。就他过去所做过的手术和得到的嘉奖,这么一点口头感谢根本排不上号。
但是在舒醒面前受到肯定,他莫名觉得有些满足。
呛过奶的婴儿再喂奶时很容易再发生事故,需要特别小心,不然分分钟可能就送命了。
来接孩子的警察也是懂点儿育儿的,当即脸色就有些凝重了——毕竟两个都是男警察,这种事还真不大擅长。
当下,他们就请求楼千里陪同婴儿一起前往警局,以作保障。
舒醒要去做笔录,她和警察一块儿看着他,似乎有点儿期待。
本想推脱的楼千里不知为何就点头答应下来,他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在救死扶伤。
警察连声道谢,还说要帮他们俩解决晚上的住宿问题。
舒醒看起来挺高兴,因为她是趁着国庆大假到B城旅游的。按她自己的话说,能多省点儿住宿费就多一点儿吃喝玩乐费,何乐而不为。
但楼千里哪里需要这个,会议主办方早就帮他订好了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警察帮忙订的房间也不知有没有三星?
作为一个洁癖,他对环境的忍受能力是很低的。
不过,最终他还是跟着警察上了车。
反正实在不行,半夜的时候他再打车去五星级酒店好了。
车上,他问舒醒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现有情况的——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智商爆表的男人,他对于“居然不是自己首先看出问题”这种事很有点儿在意。
舒醒并不藏私,兴致勃勃地跟他复盘:“他们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啦。
“首先,孩子不是刚刚出生,而是已经四个月了,按理这个时候做父母的早该是熟手了,但是他们却对照料孩子的事表现得十分生疏,出门在外所需的婴儿用品随手丢在塑料袋里,需要用的时候根本找不着。这就非常可疑了。”
他忍不住问:“也有可能他们不是孩子的父母,而是爷爷奶奶啊。”
中年妇女和刻薄纹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小,要说是爷爷奶奶辈的,也完全说得通。
“爷爷奶奶通常是溺爱孙子的,可是你没发现吗,那个男的对孩子一点儿也不在乎,除了嫌他烦还是嫌他烦。”
楼千里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不过,这也只是引起了我的初步怀疑。接下来,那个女的直接去兑奶粉,并且先把奶粉舀在奶瓶里再加的水,这个操作存在至少四个问题。”
“四个问题?”他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个动作而已,至于有这么多破绽吗?
“对。第一,她应该先检查孩子的尿不湿,因为要首先排除尿不湿脏湿引起孩子不适的情况;
“第二,奶瓶在用之前应该先消毒,而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第三,兑奶粉的时候应该先在奶瓶中加水,确保水温在40摄氏度左右,再加入奶粉,只要是带孩子的人不可能没有这点常识;
“第四,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她用的奶瓶只有120ml,还只加了大约一半的水,也就是60ml左右,这基本应该是刚出生一个月内的婴儿的奶量。四个月大的孩子一次就是吃到200ml也不奇怪。你说,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会只吃60ml吗?”
真是层层推进,逻辑严密。
楼千里不得不佩服:“厉害,我都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不奇怪。”她微抬下巴仰起脸,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小得意,“你又不是盲生,自然发现不了华点。”
略停了停,她对他眨眨眼,狡黠地说:“你肯定不是妇产科的,对吧?”
他顿时笑了。
“啊,对了,”她忽然一拍掌,“差点儿忘了,还有第五点,她在奶瓶里舀了三勺奶粉,却只加了60ml水。这个问题非常致命。一勺奶粉应该加30ml水,三勺应该加90ml才对。浓度过大的奶对这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影响,你做医生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楼千里把眉毛一飞:“这个我还真不一定有你清楚,毕竟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妇产科的男医生。”
这个梗出自一个同名的网络小说,因为带点儿颜色,曾经在网上火了一阵,在医院里医生们偶尔也用来相互调侃。
显然,舒醒也是知道这个梗的,当场大笑。
但她并不说破,只是一脸戏谑地说:“是吗?现在医生的视野都这么狭隘,不是妇产科的就对这些常识完全不了解啦?”
楼千里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能看出我不是妇产科的不奇怪,能说对我是哪个科室的才叫厉害。”
他挑挑眉,饶有兴趣地与她对视。
舒醒调皮的笑了笑:“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哪个科室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临床的外科医生。”
“哦,为什么?”
“因为你的手。”她用眼神示意,一双弯弯眉很可爱地蹦哒了两下,“你的手指很饱满很有力,而且没事的时候,总像捏着一个什么东西,这应该是所有外科医生的习惯吧。”
是的,她说得很对,这是长年累月使用针持形成的习惯。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真的很聪明,也很有趣,而且也挺了解医生。
他们之间毫无尴尬,所有对话自然而然,并且非常舒适。
后来,他们就到警察局做了笔录。
两人又一起照料孩子到晚上,完成了任务,也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此后慢慢联系越来越多,渐渐有了不可言说的默契约会。
平时他工作很忙,无暇顾及谈情说爱。
他本来很担心舒醒会像从前他认识的几个女人一样,因为闲暇时间不少,经常给他发短信提要求,幸而她性子非常沉静,并不会无故干扰他的日常。据她自己说,除了学校的工作,她还在网上接了一些插画之类的兼职,因此过得也非常充实忙碌。
两人的约会时有一些精心的、特别的安排,但大体与其他的情侣没有太大的区别,倒是无需赘言,只能说,她的笑脸让他感觉很放松很开心。
不知不觉,他们进展成了亲密关系。他发现她的生活习惯非常好,对于环境和身体的清洁标准并不低,虽然只达到了他的最低标准,但足够戳中他这个洁癖的心——在他认识的众多女人中,有一多半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习惯小瑕疵被他pass掉的。
只能说,他们实在太合拍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甚至已经决定要带她回家见家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而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他们没有吵过嘴,没有任何不快,一直非常愉快。
所以,她的怀孕才让他感到那么的突兀和不可置信,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也许正因好与不好的比重太过失衡,所以他才放之不下。
楼千里看向两位识人经验丰富的大佬,等着他们的分析指点。
黎丰用力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目带沉思:“楼老大,我有一个疑点,你别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舒醒:你肯定不是妇产科的。
楼千里:对,我在心外科,想要转心内,你同意吗?
P.S.:收藏不涨反跌,是我写崩了吗?如果是,大家可以说说,这本虽然不会改,但下本不会死不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