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别人接盘喜当爹,这样不太好吧。”舒醒自认还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说什么呢,”舒太后使劲瞪了一眼,顺手打飞她的猪蹄:“我从来凭良心做事,怎么会骗人来当冤大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得找个工具人先领证再生子,生完再离就是。当然,这事要跟人家说清楚,我们也要支付一点合理的报酬。”
“何必麻烦。”
舒太后叹口气:“醒醒,毕竟人言可畏。你在事业单位工作,别的不说,生孩子得办准生证,办准生证得拿出结婚证。就算你不在乎别人的八卦,那孩子呢?你要让她小小年纪就面对人家的指指点点吗?再说,如果没有准生证就生了娃,只怕他上学的时候也享受不了教师子女的待遇吧?”
舒醒沉默了一小会儿。
她不得不承认老妈的考虑不无道理。人毕竟是生活在现实中的,完全无视现实的藩篱去翻墙是会付出代价的。天王老子都如此,更何况她这种普通人。
“您说得对,花点钱,免后患。”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可是也不用一大早就来说这件事吧,人家都没睡饱。”
舒太后恨铁不成钢:“睡睡睡,不是吃就是睡。尽知道捅娄子,不知道收拾善后。你自己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昨天说好要早点儿去你姨妈家帮忙的,快起来快起来。”
舒醒慢吞吞地换着衣服,舒太后一边收拾要洗的衣服,一边嘴里叨叨:“你这件事还麻烦着呢。这个结婚对象必须嘴严,一般熟人之间知根知底的才可靠,但偏偏这种事又忌讳让熟人知道。唉,不好办呐……”
舒醒没把老妈的话放在心上。
她只是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的老妈,真好。
尽管舒佩雨催了又催,母女两个还是拖了一阵子,出发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一出门,林老爷子家也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两下里碰个正着。
都是邻里邻居,舒醒笑着道了声“早”。
对方穿着运动装和运动鞋,看样子是要下楼锻炼。
他一脸阳光地回了声“早”,又问:“您就是舒醒吧?”
“是啊,您是?”
“哦,我是回来过年的,”他指了指家门,“这是我爷爷奶奶家。”
舒佩雨顿时眼光大亮:“哦,你就是在银行做经理的那个林景?”
“对对,是我。舒阿姨好。”林景笑容灿烂,彬彬有礼,很易得老辈人喜欢。
舒佩雨笑起来,用手肘拐了拐女儿:“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奶奶的小孙子,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有点儿尬。
林景微笑:“我倒还记得一点,那时候你把洋娃娃甩到树梢上,哭得可伤心,还是我帮你拿下来的。”
舒醒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当时她八岁左右,苏盛已经捂着兜里的钱在外面勾搭小三,家里的开支大半是舒佩雨在承担,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的。
那时她有点儿迷恋一款价格不菲的洋娃娃,但心里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总是在散步的时候去过过眼瘾,却不敢向妈妈开口。
但最后舒佩雨还是看出来了,咬牙攒了一笔钱,在生日的时候买来送给她。她高兴坏了,对这个洋娃娃喜欢得不得了。结果一不小心甩到树上挂住了,心里简直天崩地塌。
不过当时只顾着伤心,恍惚是有个好心的哥哥帮她取回了洋娃娃,却忘记了是谁。
林景眨眨眼,打趣道:“你可算想起了,我是记忆深刻得很。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爬树,手上脸上都是伤口,还差点儿破相。”
“幸好没破,不然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个世界少一个大帅哥,岂不是罪过了。”
林景大笑,连道“不至于”。
几句话工夫,舒醒和林景之间的距离感倒是拉近了许多。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下得楼来。
林景本来准备就在小区的水泥地上跑几圈,舒醒推荐他到附近的城市公园,环境好,还有专门的绿道,跑步不会伤膝盖。
林景对路不熟,舒醒索性搭上他开车前去,反正也顺路。
等他一下车,舒佩雨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醒问她叹什么,她答:“多好的小伙子,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了。”可惜没希望了。
舒醒只当没听见。
舒佩雨又说:“诶,你说你这个事儿我们能不能找他帮忙?”
舒醒倒抽一口凉气:“算了吧妈,万一他嘴不牢靠,我的事不就人尽皆知了嘛。”
舒佩雨也知道。
但看到这么优质的未婚男人,她还是忍不住会生出“万一人家喜欢女儿,不介意喜当爹”的妄想。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女儿这个情况,必须尽可能的减少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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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老小区的路弯弯曲曲,又窄又破,楼千里废了些工夫才终于找准地儿。
这里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外表没有贴砖,灰扑扑乌漆漆的,想必舒醒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停下脚:舒醒的身份证地址在这儿,但人未必现在就住这儿啊。他这么兴冲冲地跑过来,是不是太冲动了?
不过到都到了,打听打听也无妨。
这么一想,他又继续往门卫室走去。
保安是个老头子,正在简陋的门卫室里瞌睡炎炎地烤着火打盹。
听到是打听人,他直接摆摆手:“不认识,我不是这个小区的人。”
这是,恰好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到门卫室来取她头天落下的一把钥匙,倒是跟楼千里搭上话了:“姓舒啊?有的有的,母女两个嘛,就在1栋1单元,几楼我不知道,你去那边找个人再问问就知道——这里的老人都知道她们家。”
“那她们还住那儿吗?”
“住着呢。”老太太头发全白,但记性不错,口齿还很清晰,“昨天她家隔壁林家的老太太还跟我提起见过那个小姑娘呢。”
她真的在这儿,太好了!
老太太笑着打听:“你找她们家什么事呢?”
“哦,我是她家远亲,有点儿事找她,但她电话关机打不通,只好来跑一趟。”楼千里早就想好这个借口,脸不红心不跳。
“她爸那边的亲戚啊?”
“啊,对。”
老太太瞬间流露一丝鄙夷。
楼千里没有注意到,谢过之后直奔目的地。
然而站在1栋楼下之后,他反而因为紧张不敢抬脚了。想到自己突然出现,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一颗心就噗通噗通的,慌得厉害。
他掏出手机又拨了一次电话。
然而,依旧是一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算问到房号了,他又能怎么办?直接敲开的话,万一开门的不是舒醒,而是她妈之类的人,他怎么说呢?
他举棋不定,来回踱着步子,半晌也没想好。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人声,其中一个女声还很耳熟。
他心跳狂飙,想也没想,一个跨步躲到拐角的地方,然后偷眼瞄去。
看到舒醒的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头热流潮涌。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她身边的男人——高高瘦瘦、活力四射、阳光热情,更重要的是,他看她时,眼中有光。
楼千里捏紧了拳头,心头被凉水浇得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看见那男人坐上了舒醒的车,一起绝尘而去,只给他留下一溜的尾气。
一时间,他在原地发着呆,内心乱麻一般,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可悲还是可笑。
走出小区的时候,老太太还在门卫室里坐着跟保安聊天,见到他顺口问:“找到人了吗?”
他随便扯了一句:“她们好像出门了。”
老太太点点头:“出门了也好,反正她们也不会待见你。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吵架的好。”
楼千里:“?!”
难道这个老太太听说了什么事吗?
他也没干什么吧?!
回到车上,他努力地回忆两人的过往。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周之前,那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一起玩密室,一起在画室画画,一起在小吃街逛吃。
玩密室的时候,他基本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但他会等她先想一想。
她很聪明,能自己解出一半的题。每次破解答案的时候,她都兴奋地叽叽喳喳,跟他炫耀自己的解题思路。而她不懂的题,只要他稍作提点,她也能很快抓住关键。
他们以超快速度通关,密室的老板都十分吃惊,问他们是不是以前来玩过。
舒醒说没有。
老板不解地问:“那你们怎么通关这么快?我这密室的谜题可是新近从国外引进的,至今还没有几个人通关呢。”
舒醒眉眼飞扬,回头看着他笑:“虽然我们是第一次来,但我有超级秘密武器呢。”说罢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他只觉得心头微微一漾,有被电到的感觉。
然后她力邀他去画室玩一玩。
他当然是无有不应。
那儿是她的天下,但他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为她画了一副完整的人体骨骼结构图,然后在头骨上面画了一堆小花。
她乐得哈哈大笑,然后把自己的画布翻过来——竟然是他的速写图。
画中,他眼神犀利,嘴角噙笑,左手化刀,右手化剪,浑身上下都装上了手术器械,像个赛博朋克版的变态医生。
寥寥几笔,十分传神。
他哭笑不得,她却十分得意,还说等什么时候有空,要把这幅画涂上色,再装裱起来送给他。
吃烧烤时,她把留在嘴角的调料抹成胡子,然后跟他说她是加勒比海盗的船长杰克,要向他打个劫。
他问她是劫财还是劫色。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准备向你劫个人。”然后从他嘴里劫了一口豆腐干。
那天,他们从头到尾都很开心。
晚上,他第一次邀她到家里而不是酒店过夜,但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这段时间都不太方便呢。”气流痒痒的,让人心里发酥。
他说送她回家,她说正好要去大学舍友家。他便陪她散步到舍友家的小区门口,然后挥手作别。
她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眉毛弯弯眼,像阳光雨露的一抹明亮弧光。
他相信这弧光中是有爱的,然而三天之后就打脸了。
她突然在W信上提分手,并且不再回复他的任何信息。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景:我们是青梅竹马。
楼千里:我们还是金童玉女呢。
林景:我们早上一起出门。
楼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