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辰安拿着对折好的“大饼”出去,来到马车外,叩响马车门:“王妃,是辰安。”

宋寻月就在门边坐着,听见辰安的声音,以为是饭菜取了回来,便转身开门,她真有些饿了。

怎知门打开后,预想中的食盒没看见,却见辰安递给她一张宣纸,并道:“王爷叫我把这给您。”

不是吃饭?怎么送来一张纸?宋寻月满脸不解,伸手拿过来,边打开,边看着辰安问道:“这是什么?”

辰安憋住笑:“王妃自己看吧。”

宋寻月不明所以的将其打开,只见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饼出现在眼前。饼很圆,很大,上面还有细碎的芝麻,甚至旁边还写着五个飞扬凌厉的大字——“请王妃品尝”。

宋寻月捧着“大饼”,目眦欲裂!

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欠打的人!亏她刚才还觉得谢尧臣是个好人!

一时间,前世所有关于琰郡王的传闻,都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琰郡王啊?不干人事,猫嫌狗烦,着实是皇室的一朵奇葩。”

“谢小郡王,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不知在寻思些什么,想法总和正常人不同,琢磨不透。”

“京里第一等富贵闲人!打小就离经叛道,叫他读书他爬树,叫他爬树他上房,委实可惜了这金尊玉贵的出生。”

这一刻,宋寻月才算是切实感受到,猫嫌狗烦是什么意思。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她见过如父亲般眼明心瞎的,如顾希文般徒有其表的,如继母和继妹般穷尽算计的。

她也见过有人清风霁月,有人文质彬彬,有人凛若冰霜,有人心浮气盛,可从未见过有人如谢尧臣这般人神共嫉,简直就是个殊方异类。

想来是她说的关于报答那两句话,让他觉得是在画大饼,所以从问她饿了没就开始铺垫,兜转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画个大饼气她一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闲?宋寻月眉心紧拧,满眼嫌弃与不解。

宋寻月确实被气到,可不知为何,他的所作所为,竟叫她心中生不出半点畏惧。

父亲做的事她气,孙氏和继妹做的她也气,顾希文做的事她更气。可对这些人生气,她从前不敢表现,因为她气,但她更怕。

他是个王爷,若想罚她,有一万种法子叫她生不如死,可他居然想出这么一种叫人无语凝噎的法子,他脑子是什么做的?

宋寻月看向辰安,皱着眉问道:“你们王爷一直这样吗?”

辰安眨巴眨巴眼睛,随后道:“也不是一直这样。”

宋寻月沉默片刻,接着问道:“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辰安眉宇间闪过一丝痛心,答道:“约莫是从王爷十二岁。那年深秋,天寒如冰,王爷不知怎么在御花园溺了水,险些殒命。那次救过来后,性情便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宋寻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脑子溺坏了。

宋寻月看看眼前的松鹤楼,又看看手里的“大饼”,抿唇不语。她饿啊,谢尧臣吊足她的期待,又把她扔这里自己去吃饭,真缺德。

辰安对他们王爷最了解不过,干完这种事,他一定很期待看到对方的神色,不然怎么会选能看见马车的地方坐。

念及此,辰安道:“王妃可以自己进去吃。”这样王爷就能看见了。

宋寻月问道:“你们王爷不会生气吗?”

辰安笑笑,他们王爷没苛待人的毛病,府里就算有人犯错,也从未有被罚饭的情况。而且眼下,他更想看到王妃的反应吧,便道:“王妃放心便是。”

这话宋寻月信,毕竟是个好人,还是个能想出给她画大饼的好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再加上,经此一事,她是真的无法从谢尧臣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恐惧。而且,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她吃饭睡觉啊。

宋寻月唇边有了笑意,将谢尧臣画的大饼折起来,揣进衣襟里,走下马车,唤过星儿,对她道:“走,咱们也进去吃饭。”

星儿抬眼看看松鹤楼,蹙眉道:“啊?很贵吧?小姐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吃?”

宋寻月前世就听说过松鹤楼,如今有了机会,还有了钱,怎会放过?便对星儿道:“无妨,咱们进去尝尝松鹤楼的手艺。”

说着,便拉了星儿往松鹤楼走,星儿满脸的心疼,只能默默咬唇。

辰安跟在身后,抬头看了眼楼上,果然见他们王爷托腮垂着眼皮往这边看,似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模样欠欠的。

宋寻月进了松鹤楼,她这一身群青色的云锦,格外招人眼。刚一进去,大堂里好些食客的目光,便被吸引到她身上。

店家一见这身打扮,又见宋寻月气质出列拔萃,身后还跟着琰郡王身边的辰安大人,忙迎上前来,笑问:“请问这位夫人是?”

宋寻月笑笑道:“琰郡王妃。”

店家恍然,忙给宋寻月行了礼,道:“小的这就带您去王爷的雅间。”

宋寻月脚步未动:“不必,给我重新找个地方。”

店家不解,但未敢多问,将宋寻月带去离谢尧臣不远的雅间,安排入座。

坐下后,宋寻月对店家道:“我夫君点了什么?”

店家正欲报菜名,却听宋寻月接着道:“做好端来我这里就成。”

店家一时哽住,琰郡王和王妃吵架了?

辰安大惊,诧异的看向宋寻月,半晌后,蓦然反应过来……

他们王爷这是遇上对手了啊!

宋寻月自是看到了辰安眼里诧异,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道:“辰安大人,素闻王爷大方,不会吝啬几道菜吧?”

辰安干涩的笑笑,默默将目光移开。他哪儿知道会不会,他和王爷还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从来只有他们王爷折腾别人的份儿,棋逢对手还是头一回。

宋寻月看了店家一眼,店家会意,冲宋寻月行个礼,倒上茶便退了下去。

辰安舔了舔唇,对宋寻月颔首:“王妃慢用,下官去伺候王爷。”

宋寻月跟他道了声谢,辰安行礼,便出了雅间。

一路上,辰安只觉自己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刚推开门进去,便听他们王爷问道:“王妃刚才神色如何?”

辰安咽了口吐沫,如实答道:“目眦欲裂。”

谢尧臣甚是满意,拽拽袖口,嗤笑一声:“跟我玩儿,哼!”说罢,继续喝茶看街景。

辰安看着得意洋洋的王爷,实在不想给他泼冷水,菜被王妃弄走的事,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生生僵在一边。

而宋寻月那边,茶才喝两口,菜便一样样端上了桌,一共四道菜加一碗米饭,店家一道道介绍道:“百香米,用枸杞、桂圆等泡制一夜后煮熟的大米。回春汤,决明兜子,金丝肚,莲华鸭签。都是平日王爷爱吃的菜,也是我们松鹤楼的招牌。”

宋寻月轻嗅一下,就连普通的大米饭,都做出了新花样,不愧是京里最好的酒楼。一旁的星儿都看傻了,仅仅这回春汤,都工序复杂的紧,其余更不必提。她以为这两日在王府的吃食已经很好了,万没想到这几道菜看着比王府的还精致。

这一刻没见过世面的星儿,方才堪堪意识到,这世间的富贵,怕是没边的。

店家上完菜后退出雅间,宋寻月给一旁的星儿递了筷子和小碟,对她道:“一起吃!”

星儿站在一旁,接过筷子和小碟,望着桌上的菜,无比心疼道:“小姐,这顿饭得多少钱?”

宋寻月已开始吃饭,无所谓道:“管他多少钱,反正是王爷点的。”

星儿虽也馋的紧,但还是不太敢动筷子,迟疑道:“小姐,你劫了王爷的菜,王爷不会生气罚我们吧?”

宋寻月真是对谢尧臣失了畏惧,笑笑道:“想来不会吧,就算罚也没什么。”能干出给她画大饼这种事的人,能怎么罚她?每顿多加几道菜撑死她吗?

星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才动了筷子,一口菜下肚,星儿都快哭了:“唔……小姐,好好吃!”费钱的东西就是好吃,可是好费钱呜呜呜,又好好吃。

宋寻月冲她一挑眉:“好吃吧?那快吃。”

主仆二人愉快的吃起了饭菜,而隔壁雅间的谢尧臣,等啊等,等啊等,茶都喝两杯了,却还不见上菜。

往常他来松鹤楼,从来没等过这么久。

本来今天就饿了好久,谢尧臣不耐烦了,指尖在桌上叩的哒哒作响,对辰安道:“去问问,菜怎么还没上?”

辰安欲言又止,最后紧紧抿唇,转身出了雅间,将店家唤来。店家刚进雅间,谢尧臣便蹙眉道:“菜呢?”

店家一脸懵,看看外头宋寻月的方向,只好道:“王妃说把您点的菜给她端过去,上了一会儿,王妃估计已经在吃了。”八成是两人吵架,想哄王爷过去一起吃饭?

谢尧臣眼睛都瞪大了,手颤巍巍的抬起来,指着外头对辰安道:“她好大的胆子!”

店家闻言忙弯腰侧身,站去了门边。

辰安亦颔首而立,他是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见一回他们王爷吃瘪,难得难得。

谢尧臣一肚子话尽皆噎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女人?

他长这么大,只有他叫人不痛快的份,从来没人能让他不痛快!就连前世宋瑶月,被他气几回后,都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万没想过,他横行霸道数十载,竟有朝一日也会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尧臣气得胸膛大幅度起伏,起身便想去找宋寻月的麻烦。

但他堪堪扶桌站起,却蓦然止步,似是想到什么,忽地笑了。

谢尧臣没了方才那副气急的模样,重新敛袍坐下,姿态依旧那么优雅。他看向店家,对他道:“无妨,再给本王上一份。外加二两你们酒楼的招牌,松鹤酒,带走。”

店家应下,转身便去办,约莫又等了一会儿,谢尧臣的饭菜上桌。而一两便价值十两银子的松鹤酒,也已装在洁白的瓷瓶里,用细绳子套住,端上了桌。

谢尧臣看了眼酒,辰安取出银针挨个试了菜,谢尧臣便开始吃饭。

辰安在一旁看着,觉得不大对劲,王爷平时细嚼慢咽,今日吃的似乎有些快。

谢尧臣很快就吃完饭,并且破天荒的自己动手,亲自将打包好的酒挂在修长的食指上,心情愉悦的出了雅间。

期间他还抬着手,不住端详自己手指上挂的瓷瓶,似能瞧出花来。

来到大堂,谢尧臣将店家唤来,说道:“今日的饭钱,本王王妃付。”

说罢,他便带着辰安离开。

来到酒楼外,指上瓷瓶在阳光下格外透亮,谢尧臣看着它心情愈发的好。

这是酒吗?这是宋寻月滴血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很嚣张,未来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