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宋寻月目光飘忽的看着眼前俊逸高贵的男子,只觉手脚发麻,双手冰凉,恨不能当场晕过去,逃过这可怕的一幕。

可一想到前世在顾希文身边吃过的苦,宋寻月自觉一定得稳稳挺过这一关。强自鼓起勇气,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也不知怎么会上错了花轿,方才看到王爷时,我也很吃惊。这可如何是好?”

谢尧臣闻言气笑了,这宋家两姐妹,果然没一个老实的。

他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一路迎你到王府,全程那么多礼节,你会没发现上错了花轿?竟说看到本王才发觉,若不说实话,本王便上报父皇。”

宋寻月是吓大的吗?是的。

前世她就过得战战兢兢,被谢尧臣这么一吓前世在顾希文身边的那些可怕回忆再次袭来,果断启动第二方案。

宋寻月抿唇沉默片刻,叹了一声,从怀中取出宋瑶月写下的字据,呈给谢尧臣:“王爷英明,是继妹非要和我换亲。不信您瞧,有字据为证。”

谢尧臣横了宋寻月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字据。但见上头写到,宋瑶月怜惜姐姐被母亲欺辱,要嫁穷秀才,身为妹妹,颇为不忍,愿补偿姐姐,自愿与之换亲。

谢尧臣看罢,满心怀疑的再次看了宋寻月几眼,见她唇色发白,两只手紧紧拧着,一副吓坏了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有继续撒谎的胆量。

而且这字据,不似作假。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他那蠢王妃,贪心又虚荣,光有富贵还不够,还想要万人敬仰的尊重,一门心思的想着宫里的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为了帮这个继姐,换亲嫁给穷秀才?

谢尧臣不觉得他重生一回,宋瑶月就会转性,可她为什么换亲?

谢尧臣想了片刻,忽地意识到什么,眼睛微亮。前世父皇送来的毒酒,是两杯,他和王妃一人一杯,难不成,不仅他重生,他那蠢王妃也重生了?

念及此,谢尧臣看向宋寻月,问道:“她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样?”

他突然说话,惊得宋寻月身子又颤了一下,宋寻月忙理理思绪,回道:“有的。自我八岁外祖家离京后,便饱受继母苛待,继妹欺凌。但是半个月前,继妹忽然说心疼我,要和我换亲,我在家中做不得主,只能听从继妹的安排。”

宋寻月不知谢尧臣为何有此一问,约莫他是想弄明白自己王妃换亲的缘由,没做多想。

谢尧臣听罢,冷嗤一声,将手里的字据还给了宋寻月。看来他揣测的没错,宋瑶月和他一起死后,也如他一般回来了。

以前世宋瑶月对他的嫌弃,必然是不会再嫁给他,而换亲的理由他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日后的顾希文,会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权倾朝野,那顾夫人的位置,确确实实是宋瑶月一直以来想要的生活,有权有势,富贵且受人尊崇。她要换亲嫁给顾希文为妻,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宋瑶月,合情合理。

如此一想,谢尧臣心情好了不少。

他原本今晚准备了一杯鸩酒,打算送那蠢货归西,就是他刚才打翻的那一杯。幸好宋寻月抬头欲饮时,他看见了脸,否则险些伤及无辜。

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可不想再被蠢货害死。谁知那蠢货竟然自己换了亲,倒是省了他许多事。

至于宋寻月……谢尧臣看了她一眼,都是宋家出来的女子,想来也是个心气高的。这世间女子,大多渴望夫君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但他母妃不受宠,母族没落,兄弟们又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唯有安于现状,远离夺嫡,反倒能得善终。这已是身处皇权中心,他能为自己和母妃做的最好打算。

他不觉得宋寻月能有什么不同,就算做了夫妻,时间一久,八成也会像母妃、宋瑶月、吴嬷嬷一般规训他,嫌弃他。烦都烦死了,还是趁早疏远的好!

左右宋寻月身体不好,前世便是因病而终,想必这一世也活不长久,在他府里放着便是,等她死后自己又是潇洒孑然一身。

谢尧臣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清水,杯子刚抬至唇边,他正好瞥见站在塌边的宋寻月,她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若按她所说,她一直在继母和继妹手底下讨生活,过得不大顺利。宋瑶月字据中也说,那穷秀才,是孙氏故意安排给她。

若宋瑶月未曾换亲,这女子本可以苦尽甘来,成为享受富贵和尊崇的顾夫人。如今却连这点平步登云的机会,也被宋瑶月给抢了去。

委实是……有点可怜。

思及至此,谢尧臣放下杯子,无奈叹了一声,对她道:“坐吧,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你便是琰郡王妃。”

宋寻月闻言抬头,眼里诧异的很。这、这事就这么过了?

她预想中的发怒、责骂、惩罚,居然都没有发生?

宋寻月一时有些发愣,反应了好半晌,方摸着塌边坐下。她没忍住看了谢尧臣好几眼,龙凤花烛暖色的红光中,他安静的在桌边喝茶,面上毫无怒色,神色舒缓平静。

这一刻,她忽觉这传闻中的混世魔王,亲切极了!想那顾希文,可是杯子放置的位置不对他眼缘,都会发怒重罚的人。

宋寻月心情松弛了些,她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她不动声色的用喜帕擦了擦,对谢尧臣道:“多谢王爷宽恕。”

听她声音还有些发颤,谢尧臣不觉又多看了一眼,长得倒是要比他见过的很多女子都顺眼。只可惜,前后两世,于母妃安排的这桩婚事,他都不看好。

他母妃虽封妃位,但当真是个愚善之人,那孙氏用尽心机为婚事诓骗她,她却还当孙氏是好人,一个劲儿要他娶孙氏的女儿,偏生他母妃还性子执拗,说不明白,认定不改。

一想起孙氏那副算计的嘴脸,他就极其抵触这门婚事。前世便和宋瑶月一日夫妻都未曾做过,甚至连管家权限都没有给她。

这一世的话,他听过宋寻月前世的声名,据说很是贤良,想来不会把他的府邸弄得鸡飞狗跳。

谢尧臣暗自盘算,左右她活不长久,也是个可怜人,那就让她好好在王府里养着,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些。

念及此,谢尧臣对宋寻月道:“本王不常回王府,明日本王会吩咐下去,本王不在时,万事由你做主。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不会苛待你。”

说罢,谢尧臣起身,直接离开了婚房。至于洞房,想也别想,若让宋家的女子怀有身孕,那孙氏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这一世,他可半点不想再跟蠢货沾边。

听着外头门关上的声音,宋寻月这才彻底放心来,不断的轻抚心口,给自己压惊。

宋寻月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酒杯,俯身将其捡起。这本是合卺酒,发现新娘人不对,便被谢尧臣打翻,新婚之夜也没有留宿,想来他心里是不认可她这个王妃。

但婚事已成,他无法反悔,方才他说让她做好王妃这个位置,还叫她安分守己,这意思约莫是叫她不要有夫妻情分上的肖想,能留下她已是法外开恩。

宋寻月对此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开心,谢尧臣真是个好人!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她不介意夫君爱不爱她,也不介意夫君有多少女人,她只要自己活得好就行。

如此想着,宋寻月露出了笑容。

在谢尧臣这里过了关,剩下最要紧的便是双方女婢和嫁妆,宋寻月不敢耽搁,抓紧找了宋瑶月嫁妆礼单来看。

当年母亲给她留下的陪嫁,被孙氏搜罗去许多,如今终于有了财产过手的机会,她总得把母亲的那份全部留下来。她也不怕日后继妹找事,等日后她能自保便是万幸,哪有功夫跟她要嫁妆?

想着,宋寻月认真翻看起来。这笔嫁妆,必得是昧一部分的。昧多少,全看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