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被抓并没有引起军营注意,一般要到第二天上午他若还不出现,才会让人感觉不对劲。
入夜,三名黑衣骑士一路风驰电掣,终于抵达了宋城县的西城门,此时城门已关闭,为首骑士对城头高喊:“我们是从京城赶来,有紧急军务要禀报范知府,请速速开门!”
立刻有守城的士兵去通报顾长武,顾长武得到范宁的嘱咐,特地留在城门处等候京城的消息,他估计京城来人会走西门,便刻意留在西城门,果然城门关闭不久便等到了。
顾长武奔至城头高声问道:“可是给范知府送物品?”
“正是,我们是韩相公派来的。”
顾长武立刻回头道:“开外城!”
不多时,外城门的吊桥放下,城门开启,三名黑衣骑士冲进城内,里面是瓮城,还有一道内城门才能完全进城,顾长武从甬道奔下来对为首黑衣骑士道:“请稍等片刻,已经去通知范知府,他很快就会赶到!”
三名黑衣骑士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一路狂奔,连换三次马,着实已经筋疲力尽了。
不多时,内城门开启,范宁骑马疾奔而来,身后只跟着朱豹一人,其他三人则押送着赵谦秘密进京了。
范宁翻身下马问道:“东西在哪里?”
为首黑衣人认识范宁,他上前躬身行一礼,“韩相公命我们给范知府送来这只铁盒,我们也没有钥匙。”
他从包裹里取出一只铁盒子,呈给范宁。
范宁接过铁盒子,见被锁死,他拔出匕首,撬开铁盒,里面正是用黄绸包裹着的调兵金牌,还有一封韩琦附送的信件。
范宁收起金牌,又看完了信,随即对顾长武道:“带十几人跟我去禁军军营!”
时间紧迫,范宁等不了天亮,他拿到了金牌,便立刻带着顾长武以及十几名士兵赶赴禁军军营。
禁军军营位于北城外十里处,占地宏伟的鸿庆宫正对着宋城县,右边便是占地两千亩的禁军军营,戒备森严,大门处有岗哨,大门两边各有一座哨塔,上门哨兵可以看到数十步外,军营内有巡逻士兵不断来回巡视,若进入战时状态,军营外面都会有巡逻骑兵,数里外就能发现敌情,但现在没有。
范宁骑马疾奔而至,急促的马蹄声惊动了哨塔士兵,士兵大喊道:“是什么人?”
“我们是应天官府!”
朱豹高喊一声,哨塔上的士兵放下了军弩,片刻,范宁等人奔至军营门口,顾长武翻身下马,上前对站岗士兵道:“请通报令狐将军,就说应天范知府有紧急军情。”
听说是应天知府来了,当值军官不敢怠慢,向军营内飞奔而去。
不多时,奔来一名牙将,高声道:“范知府,令狐将军有请!”
范宁翻身下马,对随从道:“顾将军和朱豹陪我去就行,你们在军营外等候。”
说完,他带着顾长武和朱豹快步向军营内走去,军营内不准奔马,他们一直步行到中军大帐。
禁军的制度和厢军略有不同,厢军是京东路由安抚使担任主帅,而禁军则在京东路有九座独立军营,整个京东路没有一个主帅,九座军营的主将都隶属于三衙,并同时受枢密院的节制。
大将军令狐晋虽然是正四品官衔,但武将的地位低于文官,所以令狐晋对范宁极为客气,亲自迎出大帐。
“是哪阵香风把范知府吹到我这座小庙来了?”
范宁歉然道:“事出突然,还望令狐将军见谅!”
令狐晋笑着点点头,“范知府客气了,刚才报信说,范知府有什么紧急军务?”
范宁取出了金牌,放至令狐晋眼前,“令狐将军可认识这个?”
令狐晋一眼认出这面禁军调军金牌,见这面金牌如见天子,他顿时大惊失色,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参见天子调兵金牌!”
范宁淡淡问道:“这面金牌可能调令狐将军之军?”
“府君执金牌下令,卑职和一万将士将绝对服从军令,万死不辞!”
范宁点点头,“我要解除三千厢军的武装,请令狐将军立刻调兵包围厢军军营!”
“卑职遵令!”
令狐晋立刻令道:“擂鼓集结!”
‘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聚兵鼓声大作,在深夜中传得格外遥远,震人心魄。
范宁没有阻止,他等不了天亮了,估计张尧佐的快信也要送到了。
这时,令狐晋低声问范宁道:“可是赵谦出事了?”
他很精明,既然要包围厢军军营,必然是赵谦出事了。
范宁点点头道:“天子给我密旨让我抓捕赵谦,我怕赵谦手握军权,会鱼死网破,引来不必要的动荡,所以要解除厢军武装,清除赵谦的支持者。”
令狐晋赞同道:“府君的担心很有道理,厢军都指挥使蒋成华是赵谦的女婿,此人容易冲动,确实有必要解除厢军武装。”
禁军集结可没有边军将士那样动作迅速,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所有士兵才集结完毕,不少士兵军服不整,还打着呵欠,虽然名义上是一万士兵,但实际上只有九千人,一千人缺口自然是军中各级将领的福利,这是军队中普遍现象,范宁也赖得理会。
随着令狐晋一声令下,九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营门,向三里外的厢军军营杀去。
就在禁军集结的同一时刻,张尧佐派出的送信人也抵达了厢军军营,他们被领到大营内,都指挥使蒋成华接待了他们。
赵谦毕竟是文官,他虽然兼任厢军统领,但实际上的领军人却是他的女婿蒋成华。
蒋成华年约三十岁,谷熟县人,长得膀大腰圆,体格十分彪悍,他武艺高强,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从一名小兵升到队正,被赵谦看中,将寡居的次女许给他为妻,蒋成华随即飞黄腾达,仅用两年时间便升为都指挥使,掌管应天府的三千厢军。
蒋成华今天下午就没有看到赵谦,他有点奇怪,一般到黄昏时分,岳父赵谦就算不来,也会派一名亲兵来给他送信,告诉他明天要不要继续守卫张氏粮铺,否则等明天上午再部署,就有点来不及了。
蒋成华怎么等也等不到岳父和他的亲兵,派人去府中找,说老爷没有回府,去其他几个可能的地方,也四处不见,他心中开始有一种不安情绪,岳父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要知道这几天岳父和范宁的关系很僵,不惜破坏厢军不进城的规矩,严重侵犯了应天府的利益,蒋成华感觉岳父和范宁迟早会出事。
这时,从禁军答应传来的鼓声一阵紧过一阵,使蒋成华的不安感觉愈加强烈,他再也忍不住,拆开了这份十万火急的信件。
信中第一句话便让他跳了起来,官家命令范宁秘密抓捕自己的岳父。
蒋成华立刻明白了,岳父为什么失踪,一定是被范宁秘密抓起来了,那么会关押在哪里?直觉告诉他,极可能关押在府衙之中。
后面的内容他匆匆又看完,他顿时心急如焚,立刻喝令道:“传各营指挥使立刻来我大帐商议紧急军情。”
禁军步兵以五百人为一营,军中长官是指挥使,也是蒋成华的直接下属。
此时蒋成华还没有意识到禁军集结和他有关系,他的想法是立刻进城将岳父抢回来。
不多时,六名指挥使纷纷赶来大帐,“都将,出了什么事情?”
“安抚使失踪了,很可能被范宁扣押起来。”
这句话顿时令大帐内炸锅了,将领们皆勃然大怒,一个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抓捕安抚使,吃了豹子胆吗?
“都将,我们怎么办?”
“都将,下令吧!”
蒋成华并没有对将领们说实话,他含糊其辞,让将领们以为是范宁和安抚使的私人矛盾升级,虽然厢军惹不起禁军,但对地方乡兵一向不屑一顾,乡军首领竟然敢抓厢军首领,将领骄傲的自尊让他们无法接受了。
蒋成华点点头,“我的意思是进城把安抚使抢回来,不行我们就抓捕范宁,逼他把安抚使交出来,若等天亮的话,时间恐怕已经来不及,我们必须今晚就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