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宋凌吃螃蟹之举,当天下午,又有两名官员前来拜见范宁,但大部分官员还是畏惧杨渡的强势,不敢来见范宁。
范宁也不急于去府衙上任,他一方面派朱虎拿着自己的弹劾书赶回京城,交给左谏议大夫李唯臻,由他来弹劾杨渡强占府衙官宅,破坏官场规矩,这是杨渡送上门来的把柄,他不会放过。
另一方面他需要在府衙内发展自己的势力,敢第一个来吃螃蟹的宋凌便成了范宁首先关注的对象。
下午时分,店掌柜领来一名庄宅牙人,店掌柜已经知道范宁的身份,对范宁也格外巴结。
“大官人,王勤是我们宋城县最有名的王记牙行的东主,手中有最好的房宅资源。”
范宁坐在院子里,笑眯眯道:“我对宋城县的房价不太熟悉,王东主能否先简单介绍一下?”
王勤躬身道:“能为大官人效劳,是在下的荣幸,总的说来,宋城县的房价只有京城房价的三成左右,但也有情况比较特殊的,最底层的间屋和最好豪宅例外,比如京城一间屋的官赁是月租五百钱,我们这里的官赁是每月三百到四百钱,其实差不了多少,但中间房产便宜,城内一间一亩地的院子也就五百贯钱左右,城外则要两三百贯钱。”
“那你告诉我两个价钱,一个牛车车夫每月能挣多少,或者一名伙计的月钱多少?”范宁饶有兴致地询问,牛车车夫和伙计的工资很有代表性,大概就能了解一个地方的收入水平了。
“牛车车夫每天早出晚归,每月能挣四贯钱左右,跑堂酒保平均每月三贯钱,像这座客栈的伙计每月也是三贯钱,是京城收入的六成左右,差不多和开封府各县的收入差不多,物价也相当。”
“但是你刚才说豪宅情况特殊?”
王勤点点头,“那是因为宋城县生活着大量开国功勋的后人,还有帅、漕、宪、仓等京东路衙门,高官较多,所以地段不错的豪宅价格不菲,差不多相当于东京外城的价格。”
范宁笑道:“我家人口较多,我想找一座二十亩的大宅,买和租都可以。”
王勤想了想道:“城内五亩左右的宅子最多,每月租金也就十贯钱左右,但二十亩以上的空宅不多,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三座大宅空关,都只租不买,一个是城东柳宅,占地三十亩,月租百贯钱,还有两个是杨宅和张宅,都占地二十亩,月租三十贯钱。”
范宁有些不解地问道:“柳宅和其他两家,面积只相差十亩,可租金的差别为何如此大?”
王勤微微笑道:“一点不奇怪,绝对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大官人去看了就明白了。”
范宁有点好奇,起身笑道:“那就去看看!”
朱虎已经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范宁带着阿雅坐上马车,朱虎和朱豹骑马跟随护卫。
“官人不是想让那个人让出官宅吗?怎么还要去找房宅?”阿雅有些不解的问道。
范宁微微笑道:“他当然要让出来,但不代表我要去住。”
“为什么?”
范宁拍拍她清秀的脸蛋,笑道:“官场上的东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句话,别人不让我们舒服,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舒服。”
阿雅似懂非懂,却乖巧地不再多问了。
离客栈最近的是杨宅,是一个大商人的宅子,因为是祖宅不能卖,所以愿意把府宅租赁出去赚钱。
范宁在宅子里逛了一圈就出来了,房宅约七成新,修建得很规整,和从前隔壁吴驸马府的格局一样,范宁不是很喜欢,便不再考虑。
张宅也布局差不多,王勤便不再推荐,众人直奔城东柳宅。
进了柳宅,范宁便立刻喜欢上了这座宅子,三十亩的宅子,内宅至少占了二十亩,有山有水,大树郁郁葱葱,随处可见亭台楼阁,这也是园林式的宅子,和他在京城的宅子风格很像。
房宅约九成新,去年才刚刚翻修过,各种建筑十分精致,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假山池鱼,池塘里的花锦鱼至少有一尺长。
尤其一座四丈高的土山,占地约五亩,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十几棵参天大树竟然营造成一种山高林幽的森林气氛,非常独具匠心,山上有一座阁楼和一座八角亭。
“这里真不错!”
范宁由衷赞道:“月租百贯钱不算离谱。”
牙人王勤也笑道:“我说过了,这里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东家要月租百贯,总是有理由的。”
范宁点点头,“就是这里了,麻烦你去给房东说,这座宅子我租下来了,租期暂定为两年。”
王勤大喜,“我这就去和房东说,反正家具都齐全的,只要再购置一些被褥之类就可以入住了。”
敲定了住房,范宁便返回了客栈。
他刚到客栈不久,派出去调查宋凌的朱龙便匆匆回来了,宋凌作为户曹司士,平时找他办事的人颇多,他的底细早就被掮客牙人们挖掘透彻了,只要肯出钱,宋凌所有的详细资料都能搞到。
范宁看了看手中的资料,笑道:“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了解到了,这帮人还挺厉害。”
“据说是他家的仆人透露出来的,说他酷爱喜欢吃虾,油爆小虾是他家餐桌上每天都不能缺少的菜。”
范宁摇摇头,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又问道:“关于宋凌和杨渡的关系,打听到多少?还有他的恩主是谁?”
范宁心里清楚,如果宋凌没有关系,他是得不到户曹司士这种实缺官,只能去出任南京留守府的户曹参军之职,那就是典型的无权无职的虚职了。
“启禀官人,这个宋凌的恩主是已逝相国王尧臣,他和王尧臣的妻子是同乡,找了王尧臣的关系才得以调到应天府出任户曹司士,前任赵知年对他也颇为器重,有传言说他是赵知年的人,赵知年被排挤走后,杨渡下一步就准备收拾他了,这是他来投奔官人的最重要原因。”
范宁负手走了几步,虽然赵知节是被张尧佐提拔,但张尧佐却任由杨渡排挤赵知节,丝毫没有替赵知节出头,直到他被排挤走,甚至赵知年遭到了逼让官宅的羞辱,张尧佐也没有帮他,说明赵知年并不是张尧佐的嫡系。
也由此可以推断,赵知节看重的宋凌和张尧佐并没有什么关系,以张尧佐的眼界之高,这种从八品小官他是绝对看不上眼。
但这个宋凌对范宁却很重要,应天府没有效忠赵宗实的人,是贾昌朝和张尧佐的地盘,范宁急需要一个了解应天府官场的人。
想到这,范宁对朱龙道:“天黑后你去一趟宋凌家,请他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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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渡对宋凌的率先站队也着实恼火万分,回到书房,他将官帽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做人不能太心善,他早就该赶他去大街上要饭,居然敢公开背叛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时,幕僚王岳劝他道:“通判不要为这种小事烦恼,其实宋凌只是小人物,就算他不去也会有别人去讨好范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范宁拿官宅做文章,通判应该及早想好对策。”
“需要想什么对策,难道要我搬出来不成?”杨渡极为不满道。
“再说我搬进府衙官宅是贾昌朝同意的,应该是他替我解决这个麻烦才对。”
“话虽这样说,但范宁不是赵知年,他不会忍下这口气,卑职的意思是,应该及时通知贾相公,让贾相公给太常寺打好招呼,除非范宁想故意把事情闹大,这件事到了太常寺应该就会不了了之。“
“如果范宁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呢?”杨渡追问道。
王岳缓缓道:“如果是这样,那范宁就是来者不善,他是代表赵忠实来应天府夺权,无论是通判,还是贾相公和张太师都要做好激烈的斗争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