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匆匆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师兄,还真是巧了,是来找你的。”
“找我?”
范宁很惊讶,京城来人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范宁跟随苏亮来到主堂,只见一名精壮男子站在堂上等候,他见范宁进来,便上前躬身行礼,“范知院,小人是韩相公的随从,奉韩相公之令送一份急信给知院!”
说着,他取出一封信呈给范宁。
范宁早就不是知院了,但他也不想说破,便接过信问道:“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莫非你已经去过木堵镇?”
“正是,夫人说知院在苏知县这里,我们又连夜骑马赶来。”
“真是辛苦了......”
范宁给苏亮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一点辛苦费,自己身上没带钱,苏亮会意,连忙下去准备银子了。
范宁开了信细看,看完信,他又问送信使者道:“还有什么口信吗?”“
“韩相公说希望你能早日回京!”
范宁点点头道:“烦请回去告诉韩相公,我后天就启程回京!”
“我明白了!”
使者行一礼,转身便走,他要连夜赶回京城,正好苏亮拿着二十两银子进来,连忙将使者送出府。
范宁坐下又仔细看信,信中内容和苏亮说的差不多,张贵妃薨了,但信中又说,在张贵妃重病期间,张尧佐联合贾昌朝、宋庠等数十名大臣向天子上书,要求立赵文恽为嗣,给贵妃病情冲喜。
但天子还没有来得及答复这件事,贵妃就去世了,朝中局势非常混乱,也非常令人不安。
这时,苏亮匆匆走进来问道:“韩相公说什么?”
范宁把韩琦的信递给苏亮,“你自己看吧!”
苏亮看了看信道:“感觉韩相公说得还是有点模糊。”
范宁笑道:“韩相公这封信其实只有一个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
范宁淡淡道:“让我立刻进京!”
.........
范宁在苏亮家中住了一夜,次日返回了木渎镇。
客堂内,范宁将一家人召集起来,给他们宣布了自己的计划,一家人面面相觑,范宁决定明天就要回京城,着实让大家意想不到。
“夫君,没有奉召进京,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朱佩担心地问道。
范宁笑了笑道:“没有奉召进京,是指在京外为官,我不是,我只是丁忧期满,回京报到而已,完全符合朝廷的规定,丁忧期满后,要么听候朝廷宣召,要么主动回京报到,我是属于后者。”
朱佩没有说话,她心中暗暗埋怨父亲,为什么不及时宣召夫君入京,让夫君呆在家乡,这会误了她夫君的前途。
这时,欧阳倩小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跟夫君一起回京吗?”
范宁笑道:“这就是我召集大家商议的原因,我明天就要走,估计大家收拾东西也来不及,这样吧!我先回京,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好后也跟着进京,京城也差不多收拾好了,估计我们前后脚最多相差一个月。”
范宁又望向朱佩,“娘子要在这里生完孩子再回京吗?”
“我马上就回去!”
朱佩毫不犹豫道:“收拾完东西我们就出发!”
“那阿倩呢?要不要等真儿大一点。”范宁又问欧阳倩。
欧阳倩哪里能一个人呆在老家,她连忙道:“反正是坐船,真儿没有问题的,她会很开心。”
范宁点点头,“那就这样决定吧!我明天先走,大家收拾好东西后随即回京,这边就托给三叔照管。”
众人都离去了,范宁又对母亲张三娘道:“彩香姨娘也让她进京吧!”
张三娘却摇了摇头,“她父母和你三叔谈过,想让她改嫁。”
范宁一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三娘恨恨道:“大概半个月前,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实际上,改嫁的人她父母去年秋天就找好了,也是他们同乡,姓蒋,大概四十岁左右,赚了点小钱,在昆山县开一家茶馆,妻子去年夏天病逝,留下两个女儿,年初他们还见了一面。”
范宁脸色有点阴沉,朝廷一直鼓励寡妇改嫁,寡妇改嫁在宋朝非常正常,但也会因此产生不少矛盾,主要是前夫家的财产分割和孩子问题。
如果彩香姨娘没有生孩子,改不改嫁范宁都无所谓,但她给父亲生了儿子,她若改嫁,孩子怎么办?
半晌,范宁问道:“三叔的意思呢?”
“你三叔说,双方都已经见面,改嫁估计已经敲定了,关键就是怎么处理孩子的事情,我这两天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
范宁沉思片刻道:“改嫁可以,但孩子必须要留下,给她三千贯钱作为嫁妆,范家对她就算仁至义尽了。”
张三娘点点头,“你三叔也是这个意思......”
张三娘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跑来禀报道:“三员外来了!”
三员外就是范宁的三叔范铁牛,他四年前就已经搬到木渎镇,买下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范宁在家乡的土地、产业和父亲范铁舟的医馆、药铺都交给他打理,他现在可是木渎镇排名第二的大员外,仅次于延英学堂的刘院主。
不多时,范铁牛快步走进大堂,他相貌变化不大,依旧和原来一样壮实,但毕竟已经四十余岁,也懂得了人情世故,不再像从前那样老实软弱。
“阿宁,我刚才听佩儿说,你明天就要回京?”一进大堂,范铁牛便问道。
范宁点点头,“接到韩相公的快信,希望我尽快回京,时间比较急,我打算明天就走。”
“那你娘她们呢?”
“她们收拾一下随后走,三叔,我想把老太太也带进京。”
范宁的老祖母杨氏目前跟三叔范铁牛住在一起,别看老太太后背弯成了九十度,年过七旬,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很健康长寿,每天晒晒太阳,种点小菜,养几只鸡是她最大爱好,人各有各的缘分,所有孙媳妇中,老太太最喜欢的却是阿雅,隔几天阿雅就要去陪她聊天、晒太阳。
范铁牛苦笑一声,“你阿公的墓在这边,我估计她不会走,那年劝她搬来木堵镇,我和你爹爹就劝了她半个月,她才勉强答应,让她离开故土太难,算了,我劝你别折腾她了。”
张三娘也劝道:“老太太习惯这边的水土气候,去京城她真不一定习惯,就让你三叔和四叔照顾她吧!”
范宁想想也不太现实,只得点点头,“四叔常来看望老太太吗?”
“以前来的次数不多,但自从去年你把木堵镇的两座酒楼交给他经营后,他隔三岔五便过来,顺便看看老太太。”
张三娘在旁边道:“阿宁,让你三叔坐下说话吧!”
范宁请范铁牛坐下,张三娘又让丫鬟上茶,范宁笑道:“我们回京,这边的宅子就麻烦三叔照看了,还有仓库,仓库的钥匙我回头交给三叔。”
“这是小事一桩,你们就放心吧!家乡的事情我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范铁牛沉吟一下道:“我今天来是关于你姨娘的事情,昨天下午她父母找到我,说她改嫁已经定了,一个月后迎娶,让我和你谈一谈。”
彩香姨娘的父母住在范宁最早买的那座宅子里,当然只是借给他们住,一旦他们女儿改嫁,这座宅子就要收回来了。
范宁点点头,“改嫁我可以答应,关键是孩子必须要留下来,他是范家的骨血,不能给她带走。”
范铁牛笑道:“这一点我当然不会松口,他们也答应了,孩子可以留下来,但他们要补偿。”
范宁当机立断道:“给她三千两银子作为嫁妆,另外父亲留给她的土地和老宅折算成一千两银子,一共四千两银子,她一旦改嫁,就和范家没有关系了。”
“那应该问题不大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范铁牛的言语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旁边张三娘笑道:“都是自己人,铁牛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吗?”
“大嫂,我难以开口啊!”
范宁心念一动,笑问道:“莫非是关于明孝之事?”
范铁牛叹口气道:“你们也知道我儿子姓陆,将来是继承陆家的产业,我自己膝下只有三个女儿,我一直想有个范家的儿子,当初大哥也答应过把明孝过继给我,因为孩子母亲不肯,所以这件事就没成,现在孩子母亲要改嫁,孩子不能带走,你们看能不能.......”
范铁牛生了四个孩子,除了长子陆敏外,其他三个都是女儿,范宁父亲范铁舟便答应把小儿子明孝过继给他,但小妾彩香坚决不答应,便没有过继成功,现在彩香要改嫁,使范铁牛又看到了希望。
范宁倒无所谓,他这个四岁的兄弟只要是范家的子弟,交给三叔养也是一样,关键是彩香姨娘改嫁,母亲张三娘未必有精力照顾这个孩子。
不等范宁开口,张三娘便道:“我没有意见,我要带真儿,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他。”
范铁牛眼睛一亮,立刻满怀希望地望着范宁,范宁沉吟一下道:“既然是父亲答应过的,那他就过继给三叔,反正也不用改名改姓,另外,父亲的医馆、药铺和镇上老宅留给他,等他长大后,我来安排他的前程。”
范铁牛心中大喜,激动得跳了起来,连忙道:“你们放心好了,不管是我的儿子,还是大哥的儿子,他都是范家的子弟,大哥的后事他依旧会继承下去。”
范铁牛又安排好了后面之事,便起身告辞了。
范宁一直送他出了大门,对三叔笑道:“阿敏在京城我和二叔会照顾好他,三叔就不用担心了。”
“那小子我不担心呢!若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跟二哥做奇石生意。”
“还是先安心读书吧!实在读不了再说。”
“好吧!那就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范宁笑着点点头,目送三叔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