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讶然,倒不想这个弱女子会取“女王”二字为字。
单飞闻言眼皮微跳,喃喃道:“郭女王,原来姑娘就是郭女王。”
曹宁儿诧异道:“单大哥认识郭姑娘吗?”伊始时,她见单飞就对郭很是关注,不由有此一问。
“略有所闻,不想今日得见。”单飞自语道。
杨修一旁听了倒是哑然失笑,暗想这小子莫非接人待物就是这般口吻,怎么碰到哪个都是略有所闻呢?
单飞的确听过郭女王的大名。在演义中,郭女王只是略略一笔带过,却将害死甄宓的黑锅背在身上。但在正史上,郭女王却着实有着传奇的色彩。
想当女王的女人或许有几个,但径直取字为女王的女子却是极为罕见。郭就是那罕见的女子。
此女子出生在中平元年,听说生有异象,年少就是聪颖过人,其父郭永很以自己的女儿为奇,更是放言称此乃吾女中王也。遂用“女王”为女儿立字。不过郭随后命运多磨,早年就是父母双亡、兄弟皆丧。中平元年有件大事,那时太平道主张角逝去,可天下大乱才是将将开始。
这种环境下,无父无母的郭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已是奇迹,可她不但活下来,而且越活越是耀眼。
她不过比甄宓小上两岁,仍比曹丕要大,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在遇到曹丕后,竟成功的击败甄宓,得到曹丕的青睐。
曹丕能够传承大统,郭女王着实出了极多的心力,因此哪怕史书都是记录了一句文帝定为嗣,后有谋焉。
文帝说的就是曹丕,而被史书称为后的正是郭!
这样的一个本无后台的女子,能达到这般地位,堪称离奇。单飞以往读到这段历史时,就对这女子很有印象,是以一听郭之名,立即想到了郭女王一事。得知郭正是郭女王时,单飞这才不由向曹丕和甄宓看了眼,暗想这两人眼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两人的命运会因眼前这个女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旁人如何知道单飞这复杂的心思,见单飞应了句后就没有了下文,都是暗自摇头,大多认为卞夫人请此人解决问题实在有点不靠谱的。
曹纯一旁道:“单统领,郭姑娘父亲郭永曾为南郡太守,母亲董氏。郭姑娘父母早亡,一直流落在民间勉强度日。据她所言,她是为避乱匪,这才躲入云梦泽,碰巧遇到了仓舒。”
他这么说,是暗示单飞他们已调查过郭的底细,应无问题,亦是提醒单飞回过神来。
单飞应了声,接着道:“还请郭姑娘说说曹冲公子的事情。”
郭恭敬道:“是。”她顿了片刻,回忆道:“那时小女子因躲避匪徒,已逃入云梦泽许多天。云梦泽左近人迹荒芜,不过对小女子来说,反倒是安稳的地方。”
曹植忍不住质疑道:“既然是人迹荒芜,你又是如何能够过活?”他自幼钟鸣鼎食,实在难信一个弱女子会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卞夫人暗自皱眉道:“子建,不要多嘴,听儿姑娘说下去就好。”她出身卑微,知道贫苦之人的辛劳,对郭很有同情。
郭客气的回道:“我自幼流浪惯了,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学会很多野外求生的法子。大多时候,挖些野菜地精,喝点儿溪水也能度过一天的。”
单飞看郭脸上微有菜色,身躯远不如甄宓丰盈,微微点头道:“仓舒虽也是习惯了清贫,恐怕比不上姑娘能捱的。”
郭立即道:“我当初见到曹冲公子,真想不到他竟是司空的儿子。他那时可说是衣衫褴褛,很是疲惫,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心地极好。”
“为什么?”单飞反问道。
郭神色感慨道:“他那时遇到只受伤的兔子,却没有吃掉,反倒给那兔子包扎好伤口,自己只是挖些菜根添腹。我实在难以想象,像他那样的孩子,会有这般慈悲的心肠。”
卞夫人眼中噙泪,不由向曹丕、曹植看了一眼。曹丕脸色苍白的垂下头来,曹植却是不以为然。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这才从暗处现身见他,好奇他为何孤身来到了云梦泽?”郭又道:“他见到我倒是高兴,说前往云梦泽是找他的娘亲。问我有没有听过琴鼓山的所在?”
单飞心中微震,他知道琴鼓山和进入云梦秘地有关,暗想郭所言若是确实,那环夫人莫非真是云梦秘地的人?
环夫人是从云梦秘地逃出来的?
云梦秘地虽是奇异,但在其中的人却多觉得是身在牢狱。是以赵思益背叛,楚天赐带着楚昭外逃,引发了无边的风浪。
环夫人若是从云梦秘地出来的,那倒可以解释为何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可环夫人为何又回转到云梦秘地,难道是被云梦秘地的人抓了回去?
单飞对此心中存疑,若是在楚天赐外逃之前,他倒不怀疑云梦秘地还会抓外逃之人回转,不过在云梦秘地变故之后,楚威赶赴西域,姬归当家,以姬归的心性,应不会做出让环夫人骨肉相离的事情。
郭见单飞没有问题,继续道:“我并不知道琴鼓山所在,或者说,我根本没听说过云梦泽还有大山存在。我这么和曹冲公子说了,曹冲公子很是失望,我不由问他为何要找琴鼓山,他说有人对他言及,只要能找到琴鼓山,就极可能找到娘亲了。”
“谁和他提及过此事?”单飞立即道。
郭摇摇头,“我没有问。”
单飞微有失望,随即道:“后来呢?”
郭又道:“曹冲公子又说,他并非不吃荤的,在许都,他极喜欢吃一个叫单飞的人做的包子和猪脚。他说单飞为人本事极大,若是单飞在,定可帮他寻到琴鼓山,可惜的是,单飞也失踪许久了。”
看着单飞,郭道:“小女子今日才知道单统领就是曹冲公子说的那个单飞。曹冲公子那时真的很想念你。”
单飞笑容微有苦涩,半晌才道:“后来呢?”
“曹冲公子又说,他这些日子来多读佛经,听说一切因果注定,佛劝人向善,说善有善果,他这才不只放了那只兔子,还发誓可以一辈子不再杀生吃荤,只求佛保佑他找到娘亲。”
曹宁儿瞬间泪盈眼眶,不仅为曹冲的孝心,还为自身。
单飞默然片刻道:“然后呢?”
“我头一次见到这般孝心的孩子。”郭亦有伤感道:“我很想帮他,记得在云梦泽浪迹的时候,有个秘密的地方,那里路上尽是白骨……”
单飞心中一凛,“你将那条路告诉了仓舒?你不知道那路上既然有累累白骨,就说明凶险非常?”
曹宁儿不由问道:“单大哥,你去过那里?”
单飞默默点头。
众人心中诧异,暗想怪不得卞夫人执意要请单飞帮手,这小子还真的经历些儿稀奇古怪的事情。
郭无奈道:“单统领,我就是知道那里必定极为凶险,才不想话于曹冲公子。可曹冲公子实在太聪明了,他看出我有所隐瞒,跪地苦苦哀求我告诉他,不然始终不肯起身。他哀求许久,我终于还是将那条路径告诉了曹冲。”
单飞霍然站起,却又缓缓坐下。
他暗想那条道路通往一座极为奇异的迷宫,迷宫之下更是被泥浆淹没,曹冲去那里,实则是九死一生。可他转瞬意识到曹冲并没有被迷宫所迷,反倒活着回到许都。
众人见状暗自摇头,不知道单飞搞什么明堂。
郭倒是平静道:“曹冲公子听我指明道路,喜形于色,并不以危险为意,请我引路。我内心不安,不过还是陪他到了那条白骨铺满的道路,他很是心好,不让我前往,自己毅然的踏上了那条道路!”
单飞皱眉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曹冲公子。”郭摇头道。
丁仪冷哼一声,“那你来许都做什么?可是知道曹冲公子的身份后,心动想要过来讨点好处?”
郭脸色绯红,隐有怒意。
单飞见状,微扬眉头道:“卞夫人说了,你在云梦泽所遇的事情不仅和仓舒有关,还很是离奇,可直到现在,我并没有听到什么离奇的事情。”
丁仪微怔。
卞夫人缓缓点头,暗想单飞不愧是摸金校尉的统领,这个丁仪却是草包一个,可子建对其言听计从,这不是什么好事。
郭隐去了怒意,大声赞道:“单统领果真心细如发,不像某人肚子里面装的都是草料罢了。”
丁仪、丁勃然大怒,同时拍案喝道:“你说什么?”
曹丕目光却亮,一旁道:“郭姑娘说某人肚子是草,两位愤怒什么?什么都有捡的,捡骂的人我倒是头次见到。”
丁仪更怒,他父亲丁冲曾为曹操立下了大功,曹操感激丁冲的恩情,准备将长女清河公主许给丁仪以妻,结果曹丕说他丁仪是对子眼,清河公主不会喜欢他,曹操遂打消了这个念头。自此以后,丁仪对曹丕就是恨入骨髓,一心帮曹植争夺曹操的信任。今日被一个小女子讽刺,再被曹丕冷嘲热讽,丁仪难免心中怒气更增。
众人纷纷站起时,卞夫人不悦,冷冷道:“不想听下去的人,就请离开这里。”众人一怔间,卞夫人叱道:“想听的人,就给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