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自入都护府后看似随和,实则极为高傲。因为由始至终,他眼只有夜星沉一人,对于西域诸国的首领,他视若奴仆;对于单飞等人,他好似没有轻蔑的言语,实则是视而不见。一直等单飞一口说出他的身份后,魔王这才有点慎重。
转望单飞,魔王笑道:“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姓?如何会说出本王的来历?”他这么一说,无疑自承单飞说的不错。
单飞未语时,夜星沉淡淡道:“你自诩身份神秘,却不知道天底下能人数不胜数,你来历诡秘的人亦是多如牛毛。说眼前这个叫单飞的人,身份来历你异百倍。你这般自负的人物,竟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单飞?”
魔王对原人物多有了然,却觉得这名字很是陌生。听夜星沉语气讽刺,他终于有丝赧然。
他伊始前来,因为要求和夜星沉联手,在夜星沉面前倒是闻讽不怒。他不发怒,那是因为他有底气在胸。但在夜星沉不停的无形打击下,他底气慢慢耗磨,终于有点心虚的感觉。
“驩兜后人流落异域太久,莫非已忘记了原曾经的先人?”夜星沉又道:“魔尊,你难道不记得你先祖是被谁打得落荒而逃到了身毒的?”
魔王脸色微变,“他姓单?”
他知道这无疑是废话,随即又道:“他是单鹏的后人?”他看起来随和,但说出“单鹏”二字时,却有了咬牙切齿之意。
夜星沉淡笑道:“不错,他正是单鹏的后人。当年你等祖先本想趁女修长眠,舜帝初立时颠倒世间,却不想只凭一个单鹏让你等先祖狼狈不堪。除鲧被舜帝斩于羽山外,共工不敌单鹏,被单鹏封于白狼秘地,三苗被单鹏追得流亡极西之地,而你的先祖驩兜却是被单鹏迫得一路南逃,直至身毒近海地才算喘口气。后来驩兜在身毒自创魔教,拥众难数,但终此一生,再也不敢回转原。”
魔王色变。
范乡等人不由耸然动容,他们都已知道单飞来头极大,若非如此,单飞也不会交下如吕布、曹棺、孙策这般睥睨八方的人物,可他们实在没想到过单飞的先祖原来和神仙一样。
夜星沉所言之事听起来和神话仿佛,众人若是平日听闻,或许以为无稽之谈,但他们先见破天鼓之威,再见夜星沉无的手段,对其所言已是难以质疑。
单飞多少有些热血沸腾。
他适才听夜星沉提及魔王来历时说到四凶之事,立即想到自己在于阗看过的记载,那时巫咸曾说过——共工四凶为乱,单鹏负责将其斩尽杀绝。单鹏劝舜帝放过鲧的儿子大禹,然后在追击驩兜时似未尽全力,这才让驩兜亦一路南逃不知所终。
史书说驩兜的后人变成了南蛮,但那不过是世俗之见、史书的谬误。单鹏这些人的足迹遍布这个世界,《山海经》记载的是世界地理,驩兜逃亡的方向不见得限于原南部。
单飞是深知这点,亦明白夜星沉不会无的放矢,很快联想到魔王极可能是驩兜后人。可他没有想到单鹏雄风如此——迫四凶亡命、封共工于白狼秘地、让驩兜终生不敢窥视原,单鹏的这般傲世作为,实在让人悠悠向往。
“大禹知晓这天下本因单鹏、大业而定,他大禹阴谋反叛,逼走大业后人伯益,实在难服天下人之口。大禹只怕后人不服,这才篡改记载,刻意泯灭单鹏的功绩,弱化大业、伯益等人的威名,再加后世俗人限于眼界,才造成远古秘密难为后人所知。”
夜星沉看着魔王,略有不屑道:“因为大禹如此篡改,才让你等先祖的流向更不为后人了解。可哪怕单飞这等来历,都不以身世为傲,你魔王不过是区区四凶之一的驩兜后人,竟引以为傲,不觉得太过滑稽了吗?”
魔尊为之语滞。
“我要图谋的本是惊天动地之事,非有惊天的胆量不能参与、也不用参与!以驩兜之能,都是不敢觊觎原,终生亦不敢踏入蒲昌海的地域。”夜星沉冷笑道:“你魔王难道有超越先祖驩兜的本事?你先祖都不敢再去做的事情,你又有何本事做到?你要谈和我联手,恐怕真的不够资格。”
魔王顿时面红耳赤。
一人哈哈笑道:“夜宗主说得好,我等外域之徒,实在难有和冥数之主联手的资格,不过夜宗主要想成事,难道不需要几个有用的帮手吗?”
说话间,又有两人从破烂的院墙处走来,后面那人身泛紫光,赫然是紫火法王。
单飞见状微有意外,他记得自己当初和紫火法王到了蒲昌海之下,他随即去了贵霜,倒无暇顾及紫火法王如何从地下出来,不想此人不但出了地下,而且看来还带来个帮手。
说话那人正是紫火法王的帮手。
那人卷发碧眼、高鼻凹目,着实是西方人的模样。他走在紫火法王之前,身似泛着微薄的明光,看起来整个人如同光球般。
有人见状,忍不住连连后退,露出敬畏之意。
紫火法王对那人很是神色恭敬,看起来那人的地位还在紫火法王之。
范乡已听得嗔目结舌,从没想到自己选的单当家牵扯这多。一见来人的模样、听其言语,知道此人多半又是站在单飞的对面,范乡不由大皱眉头。
单飞留意的却是那人身的明光。
他自从明白焰肩和佛光仿佛后,知道人体的气场的确有造成光芒外放的效果。不过听闻佛放光芒,那是因入三摩地之故。他能显露焰肩,是因为凝聚气息后才会导致这般效果。
人是能放光的,但必定有其原因。
此人行进间能明光外漏,或许是因为一些魔术般的手段,但若非功力深厚,恐怕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出场。
夜星沉只是看了紫火法王一眼,目光落在那身泛明光之人的身。
“拜火教的大明王?”夜星沉缓缓道。
那身泛明光之人微有意外,随即大笑道:“夜宗主果然博学多知。不错,区区正是拜火教的大明王。”
范乡等人连同西域诸国的首领闻言均是耸然。
他们听身毒魔王至此,倒没太过震惊,实则是因为身毒眼下被贵霜所控,身毒和西域又是横隔大雪山难以逾越,彼此间无甚交流。
可大明王却是截然不同。
拜火教如今横行西方,在安息最是盛行。西方教派和原很有不同,原其实到如今都是少有教派,五斗米教可说是原道教之祖,在那之前,原甚至没有教派的说法。以黄老为首之人,也只是自称道家,却不称道教。
在原的教派素来难有很大的规模,可西方教派却是不同。拜火教在西方传承两千年之久,在西方影响极大,无论哪国的君主都是不敢等闲视之,因此拜火教几乎可说是渗透了西方下的各个层次。
拜火教眼下可说安息的国教,大明王更可说是安息的国师,教徒难数……安息眼下连贯西大陆,这般国度的一个国师驾临楼兰,也难免让西域诸国的人耸然。
可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对夜星沉也是这般恭敬?
夜星沉对身毒魔王都是神色轻蔑,对单飞却是另眼相看……
西域诸国众墙头草迅疾的推断眼前的局面,知道如今以夜星沉、单飞为首,可这两人好像又是敌对,既然如此,总要看准风向再选择投靠的方向。
夜星沉听闻大明王前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喃喃道:“看来三苗的后人,也想来分一杯羹了。”
大明王微有异样,随即哈哈笑道:“夜宗主知贯古今,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大才。宗主说的丝毫不错,当初驩兜被逐身毒南疆,三苗也因单鹏所迫远遁西海,在西方遗留下许多神迹。说起来,拜火教的确和三苗很有些因缘。说我等是三苗之后,也是不为过的。”
“你来此也是想说点废话?”夜星沉反问道。
大明王若有深意道:“夜宗主说笑了,我等来此自有目的。”略有停顿,大明王终于说道:“我等虽是不才,却还想要参与到宗主的计划。”
“我的计划?我的什么计划?”夜星沉反问道。
魔王从羞愧回过神来,嘿然笑道:“夜宗主,原有句话说的极好。士死知己、图穷匕见!夜宗主对我等还有防范之心,虽称不知己,可眼下却着实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是身毒教主,能说一口流利的原话已是不易,自然不会去深究原言语的精微细致之处。因此在说及图穷匕见时,他没有荆轲风萧萧易水之豪情、英雄末路王殿的无奈,却多少露出点儿穷凶极恶之意。
“想当年原共工四雄齐抗世不公,却被奸人所害导致功败垂成……”在魔王心,已方的祖宗自是英雄,因此不以四凶称之。
看了单飞一眼,魔王目露狠意道:“如今四雄有驩兜、三苗传人已然回转,加白狼秘地共工之后……已不让当年的盛况,宗主或不能说是鲧之后人,若论手段,只大禹更胜一筹。单鹏当年侥幸得胜,不过依仗着黄帝遗留的神通,眼下我等齐聚,哪怕是面对黄帝都是不足为惧,区区单鹏的后人单飞何足为虑?只要先杀了单飞、开启白狼秘地的话……”
他说到这里,范乡等人已是勃然变色,哪怕孙策、曹棺亦是凛然,知道魔王是蛊惑众人联手来灭单飞!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面对黄帝?”一人突道。
魔王脸色微变,他乃一方教主,对谁都是难以看眼。本以为说这话的只能是夜星沉,不想那声音竟像从远方飘然而至!
那声音或许不像夜星沉的阴沉、他魔王的狂傲,但听闻耳,却让人着实感觉到冰寒入骨,其自有一种掌控苍生、傲视天下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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