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姝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请一群美食大佬吃饭的,使出她浑身解数,做出十八个她独门绝技的拿手好菜出来招待。
由江湛亲自作陪,吃得八个美食老饕油光满脸、惊叹连连,纷纷夸赞东姝是蒙尘的沧海遗珠,也感叹果然高手在民间。
还有直接问她有这么好的厨艺为什么不开店造福广大吃货?
江湛便趁机说以后会开酒楼的事,到时候开张会请他们来镇场子。但也说东姝一个人能力终究有限,不能发扬光大。所以她想把这手艺给传承下去,福泽民生。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说谁谁谁家里有个小孩特别醉心此道,一直想求师无门;还有谁家里的谁有不错天赋就差雕琢……
反正都说回去给说一嘴提一提,要是有缘能成就师徒,那也是一桩善缘。而且,越多徒弟学到东姝这门手艺,那他们有口福的时候就越多,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总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待把人都满足地送走之后,江湛撸起袖子来跟东姝一起收拾清洗锅碗瓢盆。
光是这么一桌收拾起来江湛都觉得累人,就特别慎重地跟东姝说,“你喜欢烹饪做美食我不反对,但以后洗锅碗瓢盆什么的琐碎之事你都雇人做,不然太累人了。”
“我知道。”东姝点头,以后生意做大了,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不然,她为什么会想着收徒弟呢,就是因为知道厨师的活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可是,好的厨师难请不说,她能请到的厨师外面那些大酒楼也未必请不到。
而她之所以敢开酒楼的唯一自信不就是她的手艺、她做菜的味道吗?
那她就必须把她会做的菜、会做的味道教会给别人,不然她一个人能力有限,没法把这优势展现出来,那就没法在饮食业出类拔萃。
江湛也知道她收徒的目的,“以后把徒弟好好的教出来,那你自己就能轻松很多。”
说起这个,东姝边洗碗边说,“你说,刚刚那些人靠谱吗?真的会给我介绍好苗子吗?”
“不管会不会介绍,最起码不会坑你。”这点自信江湛还是有的,不然,他这里不会放过他们。
这没怨没仇的,好好地请他们吃顿饭拜托点事,不帮忙就算了,没道理还使坏。
东姝想想也是,“要不我们贴出告示说招学徒?”
毕竟,希望不能全放在他们身上。
江湛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可以,也算多条来路。回头我让人把招聘启事给发出去,真有心想学的人应该会咨询。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资质好的。”
“嗯。”东姝想了想,还是跟他说清楚,“我招学徒,是找传承手艺的那种,要正儿八经拜师的,不是酒店招学徒工。”
“我知道。”江湛明白她的意思,不然他也不会特意请这些老饕介绍徒弟人选。他这么做,就是想帮她找靠谱的、把这手艺当门传承来尊重的徒弟,“你是想找以前那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徒弟是吧?”
东姝失笑,“倒也不必终身侍奉我为师,只要好好尊重手艺、好好传承下去就行了。不要只把这个当成一份工作,随时可丢弃的那种。”
“好。”江湛还挺欣赏她这种传统美德的。
要不是很多人越来越不尊师重道,那么很多传统手艺就不会失传了。
不过现在把厨艺当成正儿八经的手艺来学的人还真没多少,毕竟厨艺这技能吧,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点,好坏而已。
这谁都会的东西,还真没多少人把它当成一门传统手艺来看重。
所以东姝想找到满意的徒弟不是很顺利,能符合她要求的只有六位。
那群老饕介绍来三个:一位想学百家之长的御医传人,一位一心为吃的权贵世家小公主,一位想用厨艺拴住丈夫心的豪门贵妇。
然后招工也来了三个:一位经营小餐馆即将倒闭的大叔、一位说什么都要学厨艺家里只好同意的青年、一位差点被父母卖给老鳏夫换彩礼而逃出来的小姑娘。
其余招工来的,几乎都是没天赋没潜力也没经验、只想找份工作混饭吃的。
眼看酒楼都快装修好了,等翻过年就要开张了,六个徒弟再加上她也没法撑起一个大酒楼的厨房,没办法的东姝只好同意江湛提议的高薪聘名厨。
东姝倒不是特别看重什么名厨不名厨的,只要本事过硬,至少有那么一两个别人无法超越的拿手好菜,那都可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许是他们酒楼工资开得高、福利待遇又优厚,就陆续不停地有名厨上门应聘,东姝陆陆续续地挑了二十几个火候修到家的厨师。
与此同时,东姝教的徒弟也初见成效,最起码一两个招牌菜可以做得出来。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吉日一到开张了。
紧绷着头皮忙忙碌碌这么久,可算没有耽误酒楼开张的事儿,东姝松了口气。
“现在安心了吧?”江湛给她倒了杯米酒,“等酒楼开张后,你也别太事事操心,能让下面人去做的事就让人去做,这些日子你都清减了不少。”
外面大雪纷纷,一放假就放飞自我的任靳又被暗自嫌弃他是电灯泡的江湛给送去了训练营,所以这会只有两人躲在温暖的屋子里吃年夜饭。
米酒刚烫过,东姝喝了一口舒畅得毛孔都张开了,“这不是刚开端,我怕万事开头难嘛!”
“怎么会?”江湛对此倒是不担心,“咱们酒楼地段好、客流量大,食物又都出自大厨之手,经营管理的事我也会聘请专业人士去做,怎么样都不会差,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但这些都是需要大价钱砸进去的,东姝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米酒,然后抬手敬他,“来,这杯敬你,谢谢你助我良多。”
要不是他,她至少得摆摊个两三年才能攒够盘铺子开店的钱,而且还是从一间小餐馆开始,绝对不是这样豪气奢华的大酒楼。
江湛抿唇含笑地跟她轻轻碰杯,“不谢,我也从中获利了不是?”
话虽如此,但东姝知道他主要还是想帮自己,扬了扬酒杯,“先干为敬。”
然后抬手一杯饮尽。
江湛看她一手喝酒,另一手会遮挡在前,那动作说不出的斯文优雅,就像古人饮酒一样。偏偏她不是故作的姿态,而是下意识里的动作,仿若自然天成。
而且不仅是饮酒,生活中还有很多小习惯、小动作,虽然她有尽量遮掩,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时不时地透露出她很好的修为和涵养。
可她一个从小寄人篱下的孤女,在马家那样的环境和苛待下,连学都没上过几年,是怎么养出这么一身优雅不俗的气度?
江湛笑了笑,按捺下心里这个疑惑,也一饮而尽,“那早餐车的生意,过了年之后你就不做了吧?”
“嗯。”两杯酒下肚,东姝有些晕意上头,撑了撑额头,“跟那些长期预订早餐的客户也做好交代了。”
虽然听说她要去开酒楼,很多熟客都表示以后会去捧场,但东姝没当真。都是为生活奔波忙碌的人,除了顺便时,谁还会特意跑到她那儿吃顿饭?
客套话而已。
江湛捡了些她爱吃的菜放小碗里给她,“那早餐车是转让出去还是打算怎么处理?”
东姝慢吞吞地吃着菜,“已经跟人商量好了,年后等我收拾好就过来转手。”
她早餐车生意火爆,一有转让的意思,多的是人想接手。
“那就好。”江湛注意到她格外乖巧软萌,似乎跟平时那从容淡然的气场不太一样,凑头过去看见她眼睛有些失焦,不由失笑,“你不会米酒都喝醉了吧?”
“没有!”东姝立马抬头坐直,姿态乖巧又端庄,“我没醉。”
就是头有点晕乎乎~
江湛憋笑得不行,“那快点吃,吃完好回房休息。”
“可我想看春晚……”东姝撑着最后一丝倔强,她想看看春晚是不是跟以前每逢过年时,皇宫里的那些歌舞杂耍表演一样那么热闹。
去年她刚来这里,屋子还在翻新也就没怎么过年,更没电视机看春晚。今年这电视机还是江湛送的,她可不得好好看看长长见识。
江湛顺着她哄,“那就更要赶快吃,春晚要开始了。”
“好。”东姝果然乖乖地开始吃饭。
两人一起吃好年夜饭,江湛看着格外乖巧的东姝,就哄她去打开电视看春晚,他自己来收拾。
等他收拾好回屋,看到她已经姿态乖巧地蜷缩在沙发里轻酣香甜。
江湛心下莞尔,上前俯身看她小脸睡得红扑扑,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回房睡吧,小心着寒。”
东姝:“.zZ~”
完全没反应。
江湛失笑,只好轻轻地把人给抱起来。
被抱进温暖的怀里,东姝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跟小猫似地蹭了蹭,蹭得江湛心都软了:好乖。
把人给抱进她那屋,刚把人放在床上躺好,可能是骤然离了那怀抱的温暖,东姝像是不适应一般,手下意识里无措地抓了抓,抓到了江湛刚从她颈下抽离的手,瞬间就仿佛安心了,“阿湛哥哥……”
呢喃虽然轻轻,却惊得江湛猛地顿住,一股酥麻陡然由她那只娇软的手中传导过来,如通电一般,瞬间漫过他的四肢百骸!
江湛垂首眸光幽深地看着睡得毫无察觉的东姝,反手轻轻地握住她那有些微凉的手,声音低沉稳重,“我在。”
东姝没回应,似乎逐渐睡沉了去。
江湛给她盖好被子后顺势在她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半晌,嘴角渐渐地扬起,眉眼里落满了温柔的笑意。
窗外大雪纷飞透,好似邀人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