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实把接下去的事办得很妥。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守卫和宫人。
杭实一路上目不斜视,口不言语。
今晚真是够戗,游了这好半会的水,吹了阴冷的丛风,一会冷汗一会心慌的。现在宁妍旎走在路上,已经开始头昏脑涨了。
她走得很慢,杭实也只是远远跟着。
听着宁妍旎扶着宫墙咳了几声,他也没说什么。看到宁妍旎踏进了承禧宫的大门,他转瞬就没了踪影。
“公主!”
一直守在门后的阿棠和阿栀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宁妍旎。
这个时辰,比原先她们预计的要晚得多。阿棠已经煲好了热姜汤,但宁妍旎喝了两口,又吐了出来。
胸口反胃得很,宁妍旎迷糊不清醒间就被她们扶回了床上。
殿内是让人安心的静悄悄,东粹宫的灯火通明和扰攘喧天,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宁妍旎松了一口气。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望着帐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
外头的天光大亮,她整个人却浑身疲懒。
这下宁妍旎真的是病了,那些让她几欲窒息的梦也没发。脑袋和胸口都很难受地滚热,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公主,公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太医昨夜来看过,说公主这是受了寒,加之心里郁结焦惊,这才一下子就来病了。阿棠已经熬好了药,公主先趁热喝了罢。”
阿栀一直守在榻边。见到宁妍旎醒转过来,才放下了心,等看到宁妍旎伸出手,当即小心地扶起了宁妍旎。
阿棠在旁端着药,吹了吹。
药盏旁边还放着几粒秋乌枣做的蜜饯。
温府祖居邸宅在允城,秋乌枣便是允城当地特有的果品。每次宁妍旎喝药时,都是要用它压味。
“公主,昨夜丑时,太子妃让人请了陛下去东粹宫。”
阿栀知道宁妍旎挂心,一边帮她再披上件外衣,一边细细讲给她听。
“听说,是太子妃亲眼看到了太子和一个女子有些举止逾矩。禁卫军当场押着那女子的时候,那女子还衣裳不整,太子妃看了很是生气。”
衣裳不整,宁妍旎喝着药,听到这个词,脸跟着皱了一下。
“那女子已查明是花房后苑的花奴。她说是她自己看到太子深夜外出,妄想攀高枝儿,就鼓着胆子尾随太子前去了东粹宫。”
“太子妃不信她那套说辞,但掌掴拷打之下,那个花奴还是哭着那样说。太子在一旁,也只说太子妃多想了。”
东粹宫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住那。
太子那么晚了不就寝,却偏生跑去东粹宫,还是挑的太子妃不在的日子。要是说太子不是去私会谁,太子妃肯定是不信的。
阿栀立放好靠枕,扶着宁妍旎枕上,便接着说:“太子妃委屈地请来了陛下。听说陛下过去后,叱责了太子几句,然后将那个花奴留给了太子妃发落。”
皇上半夜从温香软玉中被吵醒,看着那露着后背的女子,还有一旁吵喋不休的太子妃,估计脸都黑了一截。
宁妍旎还挺能想象皇上那个表情的。
她蹙着眉,终于把药喝完了,捻了颗秋乌枣含嘴里,“就这样?太子妃就消停了吗?”
不轻不重地叱责几句,再给太子妃个花奴发落,怕是太子妃没这么通情达理。
果然,这个阿棠知道,她抢着回答宁妍旎,“当然没有。昨夜半夜,太子妃浩浩荡荡地就带着东宫十几个婢女,回成国公府了。”
“美其名曰太久没回去尽孝道,想回国公府小住段时日。”
这可真是不给太子脸面。
回了成国公府,还不知道太子妃会怎么哭诉。
阿棠就是孩子气了些,阿栀制止了阿棠幸乐祸的样子。
她指了指殿旁放着的一些东西,对着宁妍旎说着:“听说公主病了,今早太子差人送了些药材珍品来给公主。见公主还未醒过来,太子送完药材就出宫去了成国公府。”
估计是去劝解太子妃回宫。
宁妍旎顺着阿栀的手望过去,太子送来的补药放在那,叠成了一小堆。
她收回视线垂了眸。
有道是君子好逑。其实太子做事向来稳重,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断不是像宁子韫那般的恶劣下流。
太子是对她有所图,迫她做了些难堪的事,但是也是实实在在一直帮了她。
但宁子韫却是耍不要脸的手段,胁迫于她。要不是宁子韫,她也不至于现在要躺在榻上。
“还有皇后娘娘和各宫的娘娘们,听闻公主病倒了,都差人来问候,送了些东西过来给公主。”
阿栀一一讲着这几个时辰的事情。
看着宁妍旎精神还是有些不好,但药效应该是正在发散,宁妍旎额间都出了些许薄汗。
阿栀拿帕子拭着,又不安地问着:“公主,昨晚可是还有发生了些什么事?”
“为何这样问?”宁妍旎抬眼望着阿栀。
阿栀看了眼殿内守着的宫女。
确认她们都站到了门口边有些远的地方,这才小声地说着,“昨日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丢信给太子妃,太子妃便已经在回东宫的路上。”
而且太子妃轻车简行,也不招摇,明摆着就是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有人先一步通知了太子妃?”宁妍旎登时就知道了阿栀的意思。
那是谁会去通知太子妃。
太子没有别的位份高的太子嫔妃,应该也就没有人想借着太子妃的手去打压争宠。
皇上后宫里的其它娘娘,应该也不关心太子这些事。就算她们知道,她们估摸也不想多管太子的闲事。
那得是跟太子有些过节,或者想给太子妃添添堵。
宁妍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宁子韫。
但这对宁子韫来说,他刚回宫,怎么可能都知道,他到底图些什么。
病中的思绪就更难理清了,宁妍旎想了大半会,浪费了心力还无解。叹气准备再躺下时,殿门口守着的宫女,这会袅袅走了进来。
她福身行了礼,“公主,太子妃听闻公主病了,过来探望公主。现在太子妃在承禧宫外,公主见吗?”
太子妃不是去了成国公府,这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有心情来探病。
见宁妍旎有些许不解,阿栀低声对着宁妍旎说道着:“昨夜的时候,太子妃还特意差人来承禧宫看了一眼,那会公主已经病卧在榻。”
估摸是来确认她在不在,跟太子私会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去请太子妃进来。”宁妍旎回道。
今日若是不见,明日太子妃还得再来。
太子妃就是来找个心安。
太子妃第一次见宁妍旎,是在迎宁妍旎的宫廷家宴之上。
盛都里,她是人皆称赞惊才绝艳的千金。从小被吹捧着长大,父亲兄弟都是高官显爵,为人自然是有些高傲的心气在。
很少有女子被她放在眼中。
宁妍旎也是如此。不过空有个公主之称,但在她眼里,就只是安昭陛下贤明之德。
所以就算宁妍旎再是容貌过人,她也是没将宁妍旎放在心里的。
可是那次家宴之上,太子虽然还是依旧与她和如琴瑟。
但当宴上有其它的娘娘看不惯宁妍旎那副模样,屡出恶语时,平素向来谨言方正的太子,竟然为宁妍旎解了好几次围。
连温府当时的刑案,太子都出了力地相帮。
本来就只是一件于太子无益亦无关的事,太子这么上心,除了宁妍旎这个缘故,太子妃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眼下太子妃跟着宫女进了承禧宫。
看着宁妍旎病得透白的脸上,这会发着汗,两颊氤着绯红,整一副勾人娆媚的样子,叫她看得更是厌烦。
“本宫听闻公主病了,特来探望。没想到,公主是真的病了。”太子妃先开了口。
太子妃着了一身丹金色宫裙,金抹胸上是开得正盛的牡丹,逶迤至地的裙摆缀着玉珠石。
她发丝挽成倾髻,淡扫娥眉,丹凤眸骄矜。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挺不客气。
看着宁妍旎病恹恹地要起身时,太子妃眼只一瞥,理之当然地等她下榻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