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柳梢梢有些睡不着,坐在院子里透气。

全身上下都很疼,她摸着青紫的胳膊,倒抽一口气。

下山除妖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看多了修仙小说的她早就跃跃欲试,可临到出发还是恐惧居多。

今日的比拼让她明白,如果能力不够,是会死的——

而且死的会很惨。

想到自己最后的结局,坠入妖穴魔潮,肯定被咬的连渣渣都没了,那时候肯定很疼吧?

迎面灌来冷风,柳梢梢垂下长睫,内心惴惴不安。

更何况是同原书反派男二一起,不能指望他会出手相救。

沙沙——

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柳梢梢下意识朝院外的那棵梧桐树望去,只见影绰的树荫之下,站了个模糊的人影。

是谁在那里?

她的心悬在喉咙上,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剑鞘的时候,站在树下的人说话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冰冰凉凉的声音随着夜风落在柳梢梢的耳中。

她一下就听出了来者何人。

“你在关心我吗?”

柳梢梢怔愣一下,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站起来隔着木门与他遥遥相望。

脸上的伤还没消肿,看起来有些滑稽。

秦景淮移开目光,走了几步,把手心里攥的发热的瓶子丢在她的怀里。

“太丑了,本少爷是不想让别人眼睛疼。”

锦袍少年轻启薄唇,干巴巴嘴硬道。

柳梢梢看着手里的药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歪着脑袋看他。

这家伙追不到女主是有原因的。

明明就是在关心她,偏偏要说出这种讨人厌的话。

柳梢梢并不计较,只是在目光触及怀中的药瓶的时候,笑容忽地凝滞了。

“这是你给我的吗?”

柳梢梢盯着那药瓶,用略带生硬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你可别自以为是啊,这些只是本少爷用来练手的试验品,药效保不准......你爱用不用!”

不知误解了什么,唇红齿白的少年忽地急红了脸,腰间翠绿色的穗子也在胡乱地摇晃。

这药是秦景淮炼制而出的。

所以那日送药的人,也就不言而喻。

“反正都是残次品,你不想用就丢了。”

秦景淮还在喋喋不休地嘀咕着,不安分的马尾在他修长腰身后局促地摇曳,像是在否认着什么。

月色下,少年腰间剑鞘宝石折射出的光泽落在她的眸中。

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十几米远。

柳梢梢才回过神,飞快说道:“等等!”

她推开算不上结实的木门,小跑着追上他,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

“谢谢。”

少女的眼睛很亮。

被她用那种真挚感激的视线盯着的时候,秦景淮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想法。

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衣飘飘的流苏裙,乌黑的发丝以杏花簪子束起,肌肤如雪,看起来比平常要更温柔脾气更好些。

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瞧着她严肃认真的样子,秦景淮心中有些动摇。

很奇怪。

他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对她是厌恶多,还是在意多,只是觉得这么轻易原谅,实在太鲁莽果断。

可撞见那双满是期盼的目光,他一时也哑口无言,硬生生从喉口挤出几个字。

“随你怎么想。”

他不太自在地移开眼神,别过脑袋。

“谢谢。”

“这个“谢谢”是上次那份的。”

柳梢梢郑重其事地望着他,一字一顿,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意,没有半分要戏弄他的意思。

秦景淮才意识到不对劲。

如此反常,以致于伴之而来的不是他惯来会使出的恶言相向,而是拉紧神经的极端警惕。

他太害怕了,那些被捉弄后的困窘,像是刻在脑里挥之不去。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之前的确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他听见那个向来辛辣无礼的少女攥着袖口,轻轻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落在地上就会被吹走,可是那些话钻进他的耳朵里,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与她的初见,这画面毫无征兆地在脑海忽地闪过。

秦景淮拧着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面前的人,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

“再过半年你也会下山的,到时候我们一起闯,一起斩妖除魔,可以吗?”

嚣张跋扈的少女十分少见地软着语气,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没再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秦景淮心中忽地生出一片乱,像闯进了一处陌生的芦苇荡,左右摇摆的芦苇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让他看不清内心的想法。

漆黑朦胧的夜色中,锦袍少年似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就这么说好了。”

柳梢梢面子有些挂不住,又害怕他说出拒绝的话。

“你的龙骨折空扇真好看!”

她咬着下唇,冷不丁冒出句话。

说罢,抱着药飞快地跑走了。

秦景淮良久才听清少女说的话,迟钝地看向腰间的折扇。

配上的那几片竹叶永不生腐,还是像当日送给他时那般生机勃勃。

一大早,山门里的众人在山门口相送。

柳梢梢背着个包袱,拎着把剑,便开始了自己的闯荡之旅。

顺着司南的方向一路向东,他们来到了观洲城。

翠绿的芦苇蔓延至城门口。

这里的天空十分湛蓝,白云悠悠,看上去十分舒服。

司南的方向却在此处急剧旋转,十分反常。

司南是掌门交给他们的仙家宝物,是指引九灵玉碎片的唯一灵器,下山前就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也要保护好灵器,否则就白白下山了。

柳梢梢背着一个小行囊,看着城门口上刻着的石字,念道:“观洲城......?看来这里是我们第一个落脚点啦。”

宋凌玉没给她半分目光,甚至没搭理她,率先进了城。

柳梢梢这一路被无视得也习惯了。

她环顾四周,卖水果包子的小贩,售卖胭脂的妇人,稀疏平常的集市,看不出一丝可疑之处。

她快步跟上,显然有些吃力,气喘吁吁问:“我们是先找一家客栈歇脚吗?”

话音刚落,人群像是炸开了花,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彻云霄。

顺着嘈杂的声音望去,只见一方喜轿高高抬起,几匹戴着红花的白马威风凛凛,鼻尖还在哼着气。

白马上的新郎面色苍白,胸前镶着一朵鲜艳夺目的丝绸红花,身前跟了一批吹着乐器的乐者。

鞭炮声连绵不绝,火红色的纸屑在空中飞舞。

喜轿不缓不急地行驶着。

柳梢梢立在原处,好奇地盯着轿子,想从帘子的缝隙中,瞧见新娘的真面容。

“别上前,晦气!”

耳畔传来一道女人的斥责声,柳梢梢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还以为是在说自己。

她扭头去寻声源,只见一名妇人拉着小女孩的手,阻止其上前讨喜糖。

马背上的新郎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无声地扫了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这下柳梢梢才发现诡异之处。

明明是件喜庆的事,周围的人似乎面色难看,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

柳梢梢望了一眼同样沉思的宋凌玉,小声嘀咕着,“古怪之处出现了。”

少年眉眼冷峻,气质不凡,惹来不少女子观望,可他却视若无睹,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舆论漩涡的中心忽地传来“扑通”的一声,随即传来一声大喊:

“有人坠马了!!”

人群中一阵嘀咕。

“真是一堆破事,都说了不要办红事,还是不听,这下好了吧。”

身侧的妇人没好气道。

柳梢梢耳朵动了动,连忙拉住旁边的大婶,问:“这是咋回事呀?”

“你......新来的吧?”

额头包着布巾的大婶打量一眼,毫不犹豫地做出定论,随后滔滔不绝:“大师说这段时间不宜红白事,这户人家还偏要逆着大师干,这不,还没洞房呢,新郎的腿就摔断了。”

柳梢梢踮起脚尖,瞧见乌泱泱的小厮簇拥在白马周围,地上一滩不大不小的血迹。

“白事这避无可避,可红事却不急于一时,这刘家老爷也是,偏要为了自己的遗愿霍霍自家小辈。”

大婶挎着个竹篮子,嘴皮子从没停过,越讲越生气。

“这下好了,妖怪又要为非作歹了。”

柳梢梢精确抠出字眼,疑声问:“妖怪?”

从大婶口中得知,怪事情是从两月前发生的。先是一对夫妻在大婚之夜双双惨死,喜事变白事,后来两户的家里人又帮着置办棺材纸钱,又发生怪事,一夜之间,棺材被刨出来了,里面的尸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以为是那两户人家的仇家干的,也就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当回事。

可后来,凡是有人嫁娶,有人办白事,都会有怪事发生,甚至有人在坟头瞧见了几片黑影,走近却又消失,低头一看才发现棺材裸露,里面的尸体又不见了。

直到前几日路过了位大师,说是妖怪作祟,人们这才重视起来,可惜大师说这个妖怪实在太强大,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没用,反而可能会激怒它,让县令快去附近的门派求助。

可县令刚去京城,衙门里群龙无首,没个主事的人,故而镇里人人自危,生怕妖怪哪日又要犯事。

等到大婶说完,柳梢梢才恍然想起书中的第一个故事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