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在离开那个贫民窟大概几百米的位置。
安德森等人碰到了一伙混混。
最开始安德森并没有注意到那伙人,只是其中有人叫了另一个的名字——沃克
安德森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到几个看起来明显是属于城市破坏者的街头痞子,在这处从贫民窟离开时必经之路的小巷里围聚着。
而那个叫“沃克”的人一头耀眼的红发,耳边还坠着根十字架,嘴里不知在嚼着什么,此刻正穿着一身钉珠装饰的夹克不羁地靠在水泥墙面,挑着嘴角放肆地盯着他。
安德森站着与他对视。
跟在安德森身后的安达拉州警察奥利弗看着这一慕,生怕安德森会对他们城市管理的能力产生负面印象,急慌慌地出头挥舞着警棍驱散他们。
与沃克合伙的几个混混看见警察的行为都笑着一哄而散了,只有那个叫沃克的还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最前方的安德森。
安德森脸上没什么变化,即使是沃克挑衅地对着他做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动作。
奥利弗暴跳如雷,他冲到沃克面前就要拿着他手里带电的警棍敲在他的头上。
沃克大笑一声,笑声回荡在这个小破小巷内,惊起了一群飞鸟。
几乎在奥利弗就要冲到他面前时,沃克才举起双手往后逃走,可在经过安德森的时候,他竟然还朝他吹了声口哨。
安德森面目表情地看着他,两人视线交错,安德森能清晰看到他眼里的戏谑。
安德森身后的警察没忍住,铁青着脸就要冲上前抓人,但对方却即刻消失在了这一众小巷内。
“算了。”被冒犯的安德森从始至终没有表情,他看了眼沃克离去的方向,提步继续朝着自己的路走去。
奥利弗白胖的脸因为刚才那番奔跑而变得通红,他拿着帕子擦着自己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跟在安德森身后解释:“安德森警司,我们这……这之前从来……从没没发现过这样的事. 您放心,我一定向……”
“没关系,不急,我们可以回到警署再说。”
安德森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警署里传来的一阵纷乱争执声。
当然,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
警署里的人看见安德森进了门,对着坐在报案台那边的人语气更加强硬了起来。
终于,又一拨人被他们送走。
刚才将那群人劝退的几个警察忙朝安德森问了句好,然后就都拉着跟安德森出去的奥利弗问:“快说说那个多琳.柯克长得怎么样?还有你们去了那么久,都问了什么?”
长得怎么样?奥利弗回想起多琳.柯克的样子,她无疑是美丽的,但她的美和警署里的所有人以为的都不一样,那是一种完全不染尘埃的美丽,且——奥利弗想起她当时问话时看过来的眼睛,他差点以为自己会当场溺毙。
如果不是在贫民窟相遇,奥利弗会以为自己遇见了天使,但关键是他并没有和她产生过任何对话。
奥利弗到警署才不到半年,算是半个新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被安德森警司选中当他在这里的临时助手,但他特意打听过安德森警司办案时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为人负责有能力,做事灵活又机警,可此刻同事们问起多琳.柯克的事情,他想的却是安德森警司在多琳.柯克的房间是不是太久了一点?
这样想着,他又止不住回忆起他在路上问安德森警司的问题——
“安德森警司,您在楼上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多琳.柯克的秘密?”奥利弗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
那时候他们才出那幢贫民窟。
“秘密?”安德森记起了多琳.柯克放在床头柜上那本黑色记事本里的内容,扯了下嘴角:“大概是有的。”
奥利弗的眼睛亮了一瞬,他无端就想起了那个女人美丽的面庞,带着点兴奋,道:“那我们可以把她抓回警署了!”
“怎么抓?”
安德森定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是啊,根本没法抓。”
奥利弗被声音惊醒,是几个人在旁边讨论,有个警长坐在转椅上发出了刚才那句感叹:“这案子太神了,说真的要不是安德森警司,这根本都立不了案,怎么会有当事人不愿意报案,当事人的亲属又强烈要求立案的,而且居然还能涉及这么多人,这些人居然还都说自己是自愿给那个多琳.柯克钱的,实在是太诡异了,现在可惜的是就算立了案,当事人不愿意出面指证,还是一样的没有办法。”
“最可惜的哪里是这个,难道不是我们彻底沦为了多琳.柯克的专属助理吗?警署现在来来回回都是因为多琳.柯克争执的人,每天吵来吵去也都是那些事,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听多琳.柯克的话,让他们给钱就给钱,让他们不报警就不报警,还硬说自己是强迫她收下的。”
“可不是。”其中一个警长嬉皮笑脸道:“我都想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最起码,教教我怎样才能让我的妻子不再管我每天抽几根烟了。”
办公室的人嬉笑成一片,刚才问奥利弗问题的警察没得到他的回应,哄笑道:“你们看奥利弗,他现在都被那个女人迷得说不出话。”
奥利弗到现在都还没回答问题,那人忍不住转而问向了从进门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安德森:“安德森警司,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美?就像阿芙洛狄忒一样?”
警署的警力几乎全用来对付每天在警署因为多琳.柯克争来吵去的家属们了,他们本来想找个时间去看看那个女人的样子,但一是要应付这里的工作,二是还得应付那个女人引起的事端,警署居然到现在都没人见过她的模样。
一时间,大家都在等着安德森的回答。
他们都对那个女人充满了极大的好奇,不光光是因为她迷得一群人对她神魂颠倒,更关键的是,从安德森警司嘴里出来的答案,总是更吸引人。
“阿芙洛狄忒?”安德森眼里有幽光闪过:“或许,那是个美杜莎。”
警署里又来了一拨因为多琳.柯克而争吵不休的人。
安德森关上门,来到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呆着的临时办公室。
他的临时办公桌上,还放着关于多琳.柯克的资料袋。
安德森在椅子上坐下,他抽出里面的资料卡时看到了自己侧边袖口上的一块污渍,安德森用手捻了一下,确认了一下质地,是墙灰,一片灰黑色的墙灰。
他居住的地方、工作的环境从来都是干净洁白的,这墙灰的来处,只可能在多琳.柯克的住处,也许是那处脏乱昏暗的楼道,也许是他安坐在她房间时侧靠的墙角。
墙灰不知用了什么原料,黏在手指上,污秽又肮脏,他用帕子将那根指节细细擦拭,但仍是有一点污痕遗留在了上面,安德森盯着那处许久,最终决定不再管它。
他将视线转到了手里写着多琳.柯克名字的资料卡片,垂下的睫毛倾覆成一片暗色,盖住了他幽蓝的眼睛。
安德森想起了那个女人,从他到了她家开始,他的所有行动都在被她引导。
破旧的穿着、温婉的笑容、无措的神情、还有小心翼翼的动作,安德森闭眼,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在脑海里细致描绘。
良久,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门外的争吵逐渐大声起来,安德森隐约可以听见“诈骗”“婊.子 ”“糊涂”此类层出不绝的字眼。
他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完全不为所动地继续翻阅昨天已经看得十分细致的资料:
多琳.柯克,安达拉州弗城人,父不详,母无业,不过,安德森从里面的字里行间很轻易地猜出了她母亲真实的身份,与这边的许多人不同,多琳随母姓,而她母亲带着她辗转在多个男人之间。
资料记录多琳曾走丢过一次,但后来又被她母亲找到,解除了报案,之后她母亲生病去世,多琳从弗城独自离开到了现在的叶城。
而她到了叶城后,最终找了一份甜品店的工作。
叶城人几乎每天都有吃甜点的习惯,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个稳定的行业,而她也在里面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安德森去问过那个甜品店的老板,老板三四十岁,是个女性,对多琳.柯克极尽的褒奖之言,称她勤勉又努力,又说可惜她的离开。
言下之意,要不是因为最近她的店铺受到连带的骚/扰攻击,是绝对不会辞退多琳.柯克的。
安德森觉得好笑,据他了解,叶城的人并不是什么善良到发蠢的人,与之相反的是,他们淡漠、挑刺得甚过首都罗耶达的人。
多琳.柯克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能俘获那么多的人为她说话,并愿意相信她的无辜,实在是令人不得其解。
安德森闭目假寐。
包括那个沃克,他想起那头张扬的红发,真的不是哈都鲁丝人吗?
但哈都鲁丝人为何能在西国如此融洽?他又为何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一连串的思绪在安德森脑海里沉浮。
最后,他想起他在多琳.柯克房间里看到的黑色记事本,再睁开眼,安德森拿起座机拨打了内部的通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