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比演技的父女

淮南王妃就仿佛肉包子那啥一去不复返,刘陵觉得好似在坐牢一般,明明她都已经答应了去长安卧底做细作,怎么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这夫妻俩还不解除她的禁闭令,把她给放出去呢?

好在经过了之前那一遭,刘陵寝殿外的看守松了一些,只要刘陵不踏出寝殿,别说开窗户了,就是把门窗都打开也行。当然刘陵没疯也没傻,大冬天的,下着雪,她是有毛病了才会打开门窗让自己受冻。

刘陵从早晨等到中午,春桃她们几个把昼食都送过来了,还不见淮南王妃解除禁闭命令的影子。刘陵只得无聊的打开窗户看看窗外的世界,自娱自乐,等着等着,早晨喝的那晚米汤根本不顶饿,刘陵的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唤,无可奈何之下,刘陵只能屈服在五脏庙的饥肠辘辘之下。

挨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刘陵心想。

刘陵本就对汉朝的食物不抱期待,然而等真正开始享用自己的昼食的时候,刘陵才知道什么叫失望之后的绝望。

昼食取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按理说这么冷的天,再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饭菜应该已经凉透了,但古人有古人的聪明才智,刘陵身为翁主更是享受了万万人之上的供养,无论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最好的。刘陵扒拉过黑底凤鸟纹食盒一看,盒底赫然摆放着点燃的炭火,所以才能一路上让饭菜保持温度。

真是奢侈啊,刘陵吃着肉脯、芦菔(现在的萝卜)、菘(比较小的白菜)等就着稻饭,心下庆幸和她交换身体的是淮南国的翁主,而不是汉朝的黔首,否则别说一日三餐了,温饱都是问题。

饿到谁都饿不到皇室公卿、王宫贵胄。

刘陵不是挑食的人,只要能填饱肚子,饭菜再难吃她也能吃得下去,也幸好春桃等人端上来的都是原主喜欢吃的菜肴,而刘陵又不挑食,虽然所有人都发现刘陵昏倒醒来后脾气好像柔和了许多,也没往换了魂魄的方面去想,只以为刘陵被淮南王妃一通责罚给吓坏了,不敢再闹脾气了,迷蒙中给刘陵找好了理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为不能出门,就算能出去外面也正下着雪,正是寒风冷冽的时候,淮南王接到淮南王妃送来的刘陵同意去往长安的消息后,也暂时没有命令侍卫退下,他和淮南王妃有同样的想法,都是怕刘陵临阵反悔,因此夫妻两个商议等雪停了再解除刘陵的禁闭命令,而在此之前,刘陵只能继续蹲牢房。

刘陵虽然不挑食,但是人无聊的时候就想整点花样,刚好现在下着雪,除了火锅还有什么和雪景最为搭配?更别说淮南王只是让她禁闭,又没不许她点餐。

想吃就吃,刘陵吩咐道:“吩咐下去,吾夕食要用锥斗,让庖厨精心准备。”

一声命令下,底下跑断腿。别看汉朝生产力不行,但是无论什么时代,贵族阶级都是有特权的,更别说皇族了。淮南王可是有封地的实权王爷,自然能享受到最顶级的服务。

比如大棚蔬菜种植。

猛地一听好似只有现代才有,其实不然,秦汉的时候,古人就知道在屋子里烧火维持温度,种植绿色蔬菜等作物以供皇家食用,但还是那句话,底层的黔首吃饱穿暖都难,又怎么有那个物力供养反季节蔬菜呢。

汉代的火锅有个十分文雅的名字,叫做锥斗,而刘陵终于吃到了自己在大汉的第一顿火锅,然而看着宫人端上来的锅,刘陵顿时欲哭无泪,一点继续享用美食的胃口都没有了。无他,因为此时搁在刘陵面前的火锅是青铜做的。

这个青铜锅用三足支撑,上端是一个肚大口小的容器,便于盖上盖子,下端连接着一个炭盘,用来保持温度或者随时添碳增火。

此刻,哪怕刘陵面前摆放的火锅食用材料丰富多样,比如牛通脊、牛百叶、牛肚、野鸡、鳝鱼、鳜鱼、海贝、笋、蒲菜、石耳和苏叶等,刘陵也吃不下去了。

有毒啊。

虽然青铜器本身并不具有毒性,但制作青铜器时使用的铅确是一种毒性较大的重金属。如果刘陵就这么用青铜锥斗吃火锅,青铜锥斗加热后里面的铅会融入到食物中,一次两次还不明显,长期摄入可能导致铅中毒,对人体的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和循环系统造成影响,简直就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啊。

等等,她这一天吃的饭菜好似都是用青铜器做的吧?毕竟在古代,青铜器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尤其是对皇室、王族和公卿而言,刘陵惊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不由自主的反胃想要呕吐。

“呕……”

“翁主,您怎么了?”

刘陵呕吐的行为让春桃和冬梅等人惊慌失措,一个个拿帕子的,端盆的,忙不迭的过去侍候。刘陵反胃过后,是彻底没有了胃口,看着火锅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要命的巨型炸弹。春桃等人不明所以,想出去喊侍卫去找医官,只是被刘陵给制止了。

刘陵抚了抚胸口,安慰满脸都是担忧、慌乱的几人,对着不知所措的她们说道:“我没事,不用去找医官了,只是突然没有了胃口,你们把夕食撤下去吧。”

冬梅心直口快,见刘陵不怪她们,反而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问道:“翁主,可是这些食物做的不干净的缘故?”

另外三人闻言,目光也纷纷在食材上扫视起来,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X光,就怕是底下的宫人不尽心,污了翁主的眼。

“没有,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没有胃口了。”

她该怎么是说?总不能直接说这个青铜锥斗有毒,吃了会慢性中毒吧,先不提根本没人会信她的话,就算是真的,她又该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在刘陵没有想到该如何补自己的破绽之时,最好还是顺其自然吧。刘陵这样想着,随又镇定了下来,现代的食物也不一定有多干净,什么老痰酸菜啊,地沟油、塑料紫菜、泡面里的老鼠头等等,和这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然而刘陵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索性放下了竹箸,不吃了。至于饭菜撤下去后进了谁的五脏庙,刘陵是管不了了,她觉得有毒的食物对别人来说是美味佳肴,在忍饥挨饿和做个饱死鬼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晚间,饿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刘陵听着冬梅说自己吩咐撤下去的饭菜被门口的守卫争抢时,刘陵陷入了沉默,良久,她骂了自己一句“矫情”后,才沉沉的睡去。

翌日,刘陵醒来后吩咐冬梅去庖厨给自己提旦食,但事先声明的告诉她,不许拿用青铜器的厨具做的,冬梅听了之后才愁眉苦脸的出了门。

而刘陵也没闲着,淮南王解除禁闭令的命令迟迟不到,她就得每天用着有毒的饭菜,天知道虽然一点点根本不显眼,但积少成多后,对她的身体健康有多大的破坏力。想到此处,刘陵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她要立刻见到淮南王。

好在刘陵身为翁主的余威还在,侍卫们也怕得罪这个淮南王最宠爱的女儿,为难之下还是派人去禀报了淮南王。然而又等了快一个时辰,冬梅提着装着旦食的漆盒匆匆而回后,淮南王才跟着刘陵派去的侍卫姗姗来迟,手上还拿着一块炼丹用的石膏,原来侍卫去求见淮南王的时候,淮南王炼制的丹药正在开炉的关键时刻,侍卫无奈,只能等在门外候着。

淮南王本人能来刘陵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欢快的学着原主的习惯,依偎了过去,装做喜出望外的说道:“父王,你终于来见女儿了,陵儿还以为父王生陵儿的气,还没消呢。”

淮南王刘安生了一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喜好读书鼓琴,又善文辞,看起来就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儒生,但刘陵心知肚明,淮南王刘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都说他抚慰黔首,流誉天下,但其实野心勃勃,继承了来自父亲淮南厉王刘长对于帝位的觊觎。

就像刘陵被淮南王妃下了禁闭令一事,表面上看和淮南王无关,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刘陵拒绝去长安当细作触碰到了淮南王的利益,所以双管齐下,由淮南王妃做那个恶人,而淮南王则唱白脸,两人一软一硬逼着女儿刘陵就范。

有了原主记忆的刘陵更加了解淮南王刘安了。不得不说,淮南王夫妻两人的这一招确实有效,原主不想陪他们玩了,直接把刘陵找了来替代她,而自己则是直接甩手走人了。

刘安看着如鸟投林般的爱女,空着的手摸了摸胡须,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看得刘陵胃里直冒酸水。

“父王怎么会生陵儿的气呢,也是你母后脾气太大了,父王不敢顶风作案,偷偷放你出来。这不,乖女儿你派人一叫,父王就把正在炼制的仙丹给搁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连石膏都拿了一路忘记放下了。”不愧是夫妻,这互相给对方甩锅的习惯简直如出一辙,听得刘陵嘴角直抽抽,好么,这一家子还都是演技帝啊,演起戏来可真是有声有色,灵气十足。

这是要和她比演技吗?行,看谁玩得过谁。

刘陵眨了眨眼,霎时水灵灵的桃花眼中充满了泪水,把刘安哄的一愣,心想:该不会,女儿受了大委屈了吧?

刘安正待开口问,就听刘陵迫不及待的说道:“父王还没用旦食吧,刚好女儿也没用呢,咱们父女一起吃吧。也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女儿突然有些食欲不振,一闻到用青铜器皿做的食物就忍不住恶心反胃,女儿只好让冬梅去庖厨取一些不用青铜器皿做的饭食,父亲也多少用点。”

刘安一听女儿食欲不振还想着自己,心下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女儿的诚心,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去长安,又何必想着磨磨她的性子,接着让人关禁闭,看看,爱女最近都消瘦了不少。

“好,好,父王陪你一起用旦食。”

刘陵没有看到欲言又止的冬梅,直接打开了漆盒的盖子,看清楚了漆盒中盛放的旦食后,父女两人愣在当场,然后同时转头,刘陵莫名其妙,刘安满脸愤怒。

“大胆,陵儿可是本王的爱女,谁给你的胆子就拿这些菽汁做旦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