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误闯吸血鬼古堡

“那么。”布鲁斯开口。

“那么……?”兰迪扬起一道眉毛,同时快乐地将她暗藏已久的‘+4’牌拍在桌面上,大声而响量。

布鲁斯瞇起眼,盯着那张牌,有一秒钟,他露出无语的表情。

直到他也扔出一张‘+4’牌。

兰迪大大喘气。“不!你不能这么玩,官方说过,当上家加你牌的时候你只能抽牌,不能也加回去。你不守规矩!”

布鲁斯哼地笑了下,扬起一道眉,笑容倾斜,绝对毫无悔意。

兰迪可能也可能不特别喜欢布鲁斯这个孩子气的笑容。当他这么笑时,看上去比今日整天下来其他微笑都要更真实得多。

“那么,你认为晚餐如何?”

兰迪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

“呃,这很复杂。”她发现自己正在重复下午提姆和斯蒂芬妮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她问塔莉亚是怎么回事?两个半成年告诉她,这很复杂。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布鲁斯放下手里所有牌、专注地望着兰迪,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压在大腿上。

“复杂,指的是?”

兰迪本不想坦白,怀疑布鲁斯不会太欣赏她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今天都快过完了,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她想讲就讲又有什么关系。今早她在咖啡馆讲出想法时,不就挺受欢迎的。

“好比像是,塔莉亚在杰森讲死亡笑话的时候,不知何故,给我一个蒙娜莉萨的微笑。”兰迪耸了耸肩,半是尴尬半是无奈,“我试着不那么紧张,但然后我发现,挂在塔莉亚背后的谋杀名画隐隐有着微妙的讽刺寓意。”

那是真的。

兰迪始终想不通,是什么促使这个家的人把卡拉瓦乔的画挂在餐厅墙上,并且认为这是个增进食欲、利于消化的好主意。毕竟众所周知,卡拉瓦乔的画大多血腥又痛苦,尤其是最为知名的那些,画面都充满冲突和暴力,戏剧性极强略,张力清晰。

……或,这就是真正的目的?藉此暗暗警告客人,别在他们的餐桌上逗留太久。

就兰迪看来,卡拉瓦乔的画、大半是画家试图通过绘画传达绘者本人已精神错乱的一些严肃尝试,类似梵谷。而就结果看,她会说该画家已获得永恒卓越的成功。

布鲁斯用力皱起眉。

“她这么做了?”

“是的她是。”兰迪停顿一下,突然想通这些话从布鲁斯的角度听来、也许十分可疑,也许会像是新过门的小妾偷偷打正妻的小报告。

那可不好。

她得澄清一下。

“我的意思是,塔莉亚很美,我能理解,”这句话怎么好像怪怪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个时常面带微笑的人,所以我想她的微笑……意义重大,”啊,这句话也怪怪的,“但就是她那个微笑的时机让我想得比较多。”话说到这,兰迪停下来,观察布鲁斯的脸色,发现看不透。白观察了。

“还是说,杰森讲死亡笑话对你们而言是完全正常的事,习惯了,算我大惊小怪?”兰迪问。

布鲁斯发出一个只能被称之为长期为此所苦的叹息。

“……我猜卡拉瓦乔的画也是杰森提议挂在那儿的。”兰迪进一步猜测。

布鲁斯低下头,捏起眉心。

“当他提议时,我并没有想那么深,认为只是杰森的美学品味。我该料到这点。”布鲁斯说。

兰迪点点头,觉得懂。

“好哦,那就是我大惊小怪了。”

布鲁斯抹了把脸。“不,你没有大惊小怪,这只是,”他放下手,仰头,盯着天花板上复杂的花纹和不存在的尘埃,再次长叹,“我会和他们谈谈。”

兰迪惊慌失措。“什么?不不不,请别为了我与任何人进行谈话。我不想成为派对扫兴者。请别这么做,拜托。”

布鲁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

要是布鲁斯真的为此去找杰森或塔莉亚进行‘谈话’,兰迪向天发誓,这两个人会讨厌她。然后其他人会跟着讨厌她,因为羊群效应。

倒不是说她真的需要在乎这个。考虑到今天只剩下几小时。

“那么,除了塔莉亚和令人分心的谋杀名画,你觉得晚餐如何?”

布鲁斯又问一次。兰迪感觉自己像去了高级餐厅,用餐完毕后被笑容满面的侍者要求填写意见反馈表。笑容满面,但要求的立场坚决。

“阿尔弗雷德厨艺精湛。”兰迪绞尽脑汁想赞美,“迪克很会带动气氛。杰森似乎挺有文学造诣的?提姆和斯蒂芬妮,我们在开饭前稍微聊过。提姆很聪明,这孩子大有可为。还有……”

“还有杜克和卡斯。”布鲁斯提示。

“杜克是个乖孩子。”兰迪这么说,实际上是她对杜克印象不深,“卡斯好安静。提姆和斯蒂芬妮告诉我最好用手语和卡斯沟通,是吗?”

布鲁斯轻轻颔首,右手食指以一种会出现在电影中那些高深莫测的角色(通常是反派)身上的方式摩娑下颔。

兰迪端正坐姿,谨慎地盯着布鲁斯,心想:新发现!这家人可不是都挺擅长用各种方式叫人坐立不安的嘛。

“你想问什么?”兰迪直言。

布鲁斯放下手。“不,我没什么想问的。”然后他流畅地转移话题,“你想继续玩牌,还是想看看我们的房间?”

所以为什么晚餐后他们会在起居室玩两人UNO,这本是迪克的提议。该男子声称,这是家庭传统,说玩UNO牌有助于家庭成员们更认识彼此的本质(这倒是真的)和增进成员感情。

同样也是迪克,在游戏的第二到第三轮之间的某个时刻,拿起手机说要去外头打一通重要的电话,然后就在也没回来。

兰迪怀疑除了迪克根本没人想玩UNO牌,也许迪克自己都不想玩,否则为何玩到最后只剩她和布鲁斯。

而这,就衍生出新的另一个让兰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是:当布鲁斯带她在回主卧室的路上、顺便简单介绍庄园内部家庭翼这一侧的大致构造时,整条走廊,甚至整层楼,都静悄悄。

这就像是,接二连三从牌局中溜掉的孩子们除了回卧室还能去哪儿?

好吧,考虑到庄园之大,这个问题问得不够精确。

兰迪真正的疑问是:不管孩子们在哪,他们总会发出点声音的,吧?毕竟就她所知,像韦恩庄园这种老结构的祖传建筑,隔音效果那是一个极差,一点风吹过去都会像是有鬼在嚎。

然而,就静悄悄的。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

一路上,兰迪都抱紧布鲁斯的手臂。感觉像是误闯吸血鬼古堡,鬼片和恐怖游戏都是这么开始的。

在他们即将抵达主卧房时,兰迪终于再也忍不住。

“这里晚上通常都这么安静,或者只是今天如此?”

布鲁斯停下来,低头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庄园对你来说太安静了吗?”他反问。

兰迪没有被布鲁斯的笑容骗过去。她知道布鲁斯正在掩盖什么。她就是知道。合理猜测这里布鲁斯掩盖的事、与晚餐前提姆和斯蒂芬妮无法解释的事有关连。这可能是同一件事。

当时提姆说什么。让她有问题直接去问布鲁斯,是吧?

兰迪歪过头,收回放在布鲁斯二头肌上的手,转为双臂环胸的防御姿势,斜眼审视布鲁斯毫无瑕疵的微笑。

“不能告诉我?”她挑战布鲁斯。

布鲁斯笑容不改。“不能告诉你什么?”

兰迪扬眉,耸了耸肩。“那得问问你自己。”

好比像是庄园闹鬼,好比像是他们其实是晒太阳会闪闪发亮的血族,好比像是家族被诅咒、需要新娘血祭,好比……天知道?这里的可能性有无数种。

兰迪才不会天真地讲出其中任何一个想法,给布鲁斯开脱的借口。

布鲁斯的微笑淡下去一些。

兰迪拒绝认输。

他们对视,直到笑容从布鲁斯的脸上消失。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布鲁斯问。

奇怪的是,兰迪觉得布鲁斯的面无表情反而比他的微笑更平易近人。至少对她而言是如此。

兰迪退后半步,抬起手,对着走廊整个空间用力比划一下。

“怎么可能会有老建筑在入夜后如此安静。怎么可能。”兰迪强调,“尤其不会是当建筑物内有吵闹的居民时。”

吵闹的居民,即迪克和斯蒂芬妮。杰森,有点。提姆和杜克,有时。卡斯和达米安,也许。

这就只是不可能。

布鲁斯的嘴角抽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乐趣。

“孩子们出去了。”他流畅地答道,挑起一道眉,“你还想知道什么?”

兰迪用更强烈的眼神斜视布鲁斯。

“像是什么,出去参加有钱孩子们的欢乐派对吗?”

布鲁斯的眉毛挑得更高。

“这难道不就是有钱孩子该做的事?”

兰迪拉平嘴唇,哼地一声冷笑。

“讲得好像你会同意他们出现在那些肮脏的狂欢派对上。我们在哥谭,亲爱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钻石区的有钱孩子们都在派对上干些什么好事。”

布鲁斯发出了然的声音。

“听上去你对我、和我们这个家庭的了解比你刚才提及的还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