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开局死牢18

虽说集云“委曲求全”,并没有名言自己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淳于越到底还是在心里记着集云闹的那一出儿,第二日听人回禀时带出了一句“云姑娘”,就顺势发作起来,毫无征兆地发了一通脾气,骂得那个倒霉催撞枪口上的小子贵在院子里头一下一下地掌起自己的嘴来······

底下人揣摩“上”意,自然不敢再姑娘来姑娘去叫低了集云姑奶奶,不知由谁而起,以“云夫人”称呼起来,恭恭敬敬,不敢稍有怠慢。

——集云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因被王诚的一番话点醒,勘破迷津,终于在没有原始剧情磕磕绊绊走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彻底看明白了一切。

看明白以后心态自然有限,冷眼旁观,只觉得有趣。

她死而复生,比别人多一段机缘,而条件就是受制于怜惜值系统,也从来都觉得这是她的短处——她总是不得不做一些本不想做的事,忍一些本不可忍的委屈,做种种违心之举,受许多千奇百怪的苦楚,像一个提线木偶,由着一个名叫“系统”的东西指挥,兢兢业业,不过是因为想活着。

是想活着的。虽然活得并不好······

可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怎样辛苦怎样挣扎,总还是想活着的,活得再贱再糟糕也想要活着,活得再艰难再辛苦也想要活着。就像爹娘还没有遭难饿死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只愁命短不愁穷”。

一位自苦,对系统也总是带有情绪,可是突然之间,换一个角度看待时,怜惜值系统有朝一日,竟然也成了她的长处了?!

毕竟若不是怜惜值系统的存在,若不是那意外时刻上涨怜惜值的提示,她不会及时警觉淳于越的虚情假意和算计利用,也就不能时至今日凭借隐晦手段成功逆转局势,反而光明正大地将计就计,摆弄起淳于越来了。

不仅如此——如今看来,那淳于越也正是因为并没有这样一个可以提醒他的系统,便只能是越陷越深,日益在自己的卑劣利用和集云的高洁牺牲中拉扯自我,贡献出源源不断的怜惜值了······

可不就是人无我有的长处吗?

但,这还不够。

集云要的可不是这一点点蝇头小利!她要的,是淳于越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现在?远远不够。

而,世间最痛者,不是求而不得——恰是得而复失。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让他拥有。

先让他拥有,再一朝一夕打碎,若是他不知道那碎掉了的东西有多好,又岂会惋惜痛苦,断了肝肠呢?

话是如此说······

可令127看不明白的是···从这一日起,集云却反而不怎么凑到淳于越身边儿去了。

一开始,淳于越因也忙碌于旁的事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变化,等到他回过神儿来,恍惚已经是七八日光景了。

而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事,往往是不想不觉得,这一想起来,顿时就搁不下了······

淳于越意识到自己遭了“冷待”,心里便有点儿不是滋味···但想着集云并不是个不靠谱的人,也不存在消极怠工的可能性,必定是有缘故的才是,便很体察下情地先压抑了不满,招来了程乐询问。

程乐这个小子,有点儿意思。

他本是澜国老皇帝派到五皇子身边行监视之事的,月月都有一封密报要报回澜国,出身于唯效忠于澜帝的间密院,本事乃是一等一。可谁让淳于越比他更本事呢?兼具本事心机和人格魅力,良禽择木,程乐便“弃暗投明”,反而成了淳于越的人,靠着间密院院副的身份,替淳于越做了许多事情。?

论资历和嫡系,自然不如集云,便是连王诚都是要胜过他的,但是论能力和功劳,则倍杀旁人。

不过···谁让云夫人弯道超车了呢?

事关重大,不容分毫之差,淳于越和集云双方达成的这个计谋,原是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程乐忠心自不消说,如今一心一意当集云是二主子呢,自然不用主子耳提面命就留了一个眼睛在东厢,就怕有个什么不到的地方,他就也得跪到门外头抽自己大嘴巴去了。

因此淳于越一问,他就能答得上来,仔细思索了一下,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左不过同那个小丫头穗儿玩乐。主子这么问···可是底下人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令云夫人不顺心?”

只是玩乐?

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不顺心,反正,淳于越听了回话是挺不顺心的······

但不顺心归不顺心,坐不住归坐不住,一时半会儿又没有个什么由头,倒不好巴巴儿的把人找来大眼瞪小眼。

我不要面子的吗???

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句,淳于越一抬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程乐只好又退下了。

又过一二日,只顾着玩乐的集云似乎是突发奇想,开了箱笼要裁新衣。

这不是正递到手里了吗!淳于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一听到动静,竟是怎么也坐不住了似的,文书也不看了,幕僚也不见了,屁颠屁颠就一路从外院跑了回来,径直进了东厢房。

程乐的消息还是准确的,他进去时,针线房的一伙人正众星捧月般围着集云,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呢。

一个身量和集云相类似的丫鬟把布料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比给她看,又道:“这匹油绿色的色又正、料子也难得,不若绣上百蝶穿花的裙幅,一定好看!”

淳于越立刻没话找话,凑上去道:“那就裁来。行了行了,都下去吧,闹哄哄的挤这么多人干什么?”

集云一愣,似乎这才看见人山布海后的淳于越,回过神后就是撇了撇嘴,没好气儿地道:“怎么就行了?我又还没有想好呢···忽然跑到我这里撒什么威风?”

淳于越挨着她在软榻上坐下,一边还哼了一声,“那就想快点儿,有事跟你说。”

集云不大高兴,抬起屁股来坐得离他远了点儿,道:“人家不裁衣服、你也没有事说,这会子又急得火上房了。湘儿,给侯爷也量一量身量,正好一起裁两身儿新衣服。眼瞅着节多宴也多,总不能没有新衣服出门吧?”

那淳于越明明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却还是话音刚落就乖乖站起了身来,乍着两条胳膊,等人测量。

——一旁穗儿却表情急切起来。方才把布料搭在身上比划的那个就是湘儿,若是指别人也就罢了,集云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指了她···这湘儿也不知怎么混的,明珠暗投,委屈在针线房都没听过,如今见了顿时让人眼前一亮,竟美貌非常,但论五官甚至胜过了集云,要让穗儿说,一见都该赶出去的!竟然还让她去服侍侯爷,怎不令她着急!

偏偏集云自己却似乎没一点儿没有警戒心,放任湘儿拿着软尺凑了过去,自己又拿起那匹油绿的料子,捻在手里摸了摸,道:“这料子是好,又轻又软,绣上花多少会变硬一点儿,反而可惜了,给侯爷制一身袍子算了。”

旁边人连忙记下,集云又一一地指了许多,那边儿也量完了,湘儿从头到尾再规矩没有,低眉顺眼的,连眼神都不曾乱瞟,穗儿便也放下心来。

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和布料,这才告退了。

集云取过骨瓷小盏,斟了盏茶给淳于越,淳于越刚伸手要接,她让了一下,没过他的手,而是直接递到了淳于越的唇边,道:“都第四泡了,早没茶味儿了,不是让你喝的。”

明明是并不出格的言行,淳于越却不知为何叫她弄得有些耳热,两手放在膝盖上,抬眼瞅着集云,含了一口茶水在口里,就不知所措起来。

集云又捧来一只小巧的痰盂,淳于越只好跟个呆子一样漱了漱口——又继续不明所以。

集云一步一个指令,这才指了指榻桌上的一碟点心,道:“成日家不好好吃饭,那个味淡又实在,且吃一半个垫垫吧。”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做下人丫头的时候,也常做这样的劝人之语,却并不像现下这般···撩人······

撩而不自知,平白就有一股暧昧劲儿。

针线房的那些人退下后,因集云如今身份不同了,穗儿便特意留了下来,想着端茶倒水的由她来服侍,不好再让集云亲力亲为了。想的没错,本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角落里的,但仿佛也察觉了什么,见这情状,早已悄没声地溜了出去了。

淳于越一面依言取了块儿茯苓糕吃,一面不错眼儿地盯着集云道:“你怎么忽然···就变了一副样子,举手投足都不一样了?倒让我不适应。”

集云盘腿儿坐在他身边儿,捡了扔在一边的针线来做,笑道:“要是一样还怎么唬人。我从前不这样,并不代表我不会这样,我在两国的后宫打熬过,没吃过也见过,有样儿学样儿还不简单吗?怎么?变了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