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开局死牢16

集云一面说着,果然也转而注意到了穗儿红通通的眼睛——还在这院子里没出去呢,就不好赖风赖飞虫了,穗儿连忙道:“和程乐小哥吵嘴来着···没什么大事,姐姐快进去听应吧,刚主子还问呢。”

集云扫了程乐一眼,似也没起疑心,自拎着那个瞧着不甚起眼的提盒进去了。

不是穗儿的错觉,程乐还真是忌惮着集云,从方才起就站在柱子后头,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听到穗儿提起自己的名字,更是恨不能把身子缩进红漆柱子里头去,只低着头在地上找金子。

等集云没了人影儿,他才有掸掸衣角,背着手慢悠悠晃走了。

瞧他那样子,穗儿一时连方才被淳于越吓出来的六神无主都好了几分,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回了后罩房。

且说集云一进去,淳于越正好抬头,看见了她手里拎的那个东西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蹙眉道:“左将军退回来的?这便是不允的意思了···这老东西,真难伺候。”

集云笑道:“依我之见却不是,左皋那厮又非是什么善辈,若果然不允此事,只需将贿银扣下,含糊过去就是了。礼照收,事不办,我们拿他又没有什么办法,否则,殿下难道还敢去哪里告他吗?他知道,殿下知道,他也知道殿下知道——此事若抖出来,殿下是头一个乱臣贼子,为齐帝不容。因此他让人退回来,反而不会是不成,分明是还有的商量的意思,只怕···是嫌少呢。”

淳于越一听在理,笑骂了两句,道:“也罢,不怕他嫌少,既如此,你就去办吧。”

集云自然应下,眼瞧着又想走,淳于越顿时急了,连忙叫住了她!

人是被叫回来了,他却又有些踟蹰似的,犹豫片刻,才磕磕绊绊道:“我听说···王诚昨日竟是与你说了些不经的话?好似又提到了外头的传言···这个事情,你是如何考量的?”

说着,一面觑集云的脸色。

可是这短短的出去接了个提盒的这一会儿功夫,这两天总是若有所思的集云就好像已经将满腹的心事又都收起来了,细细瞧也是毫无破绽···八风不动地垂首站着,淳于越又追问了一遍,她才慢吞吞地撩起了眼皮——也不知是不是淳于越的错觉,就这一眼,竟是媚态横生。

淳于越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若非集云见微知著猜到内情,只怕还以为眼前真是位至真至性的纯情少年···心下冷笑一声,趁他乱了心绪,这才开口,淡淡道:“哪有这样子问的?我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那么,殿下又是怎么个考量呢?”

淳于越眼眸转深,意有所指地道,“我···我如何不如何的,总要顾及你的心意。”

集云闻言轻蹙眉头,沉吟道:“是吗?我也是拿不住殿下的心意,才迟迟未决。”

淳于越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我若有意,则何如?我若无意又何如?”

集云便道:“若蒙殿下错爱,此身都是殿下的,自然万般无有不肯的,只是别的事情倒得再细斟酌。倘若殿下无意···集云这里倒有一条绝妙好计。”

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倒显得淳于越沉不住气,脸色变来变去。

——说到此节,要问是什么计谋,不得不再翻回去,提一提方才二人话中的齐国将领左皋。

此人性贪婪,狡诈藏奸,对于齐帝早有桀骜不忠的前情,奈何手握重兵,势力庞大,齐帝本身也窝囊,多年竟奈何不得,宫里的皇后左氏,正是左皋嫡亲的妹妹,想来之所以长年不得宠,未必没有齐帝厌恶左皋以至移情的缘故。

不忠不义,有权有势——正好和包藏祸心的淳于越一拍即合惺惺相惜。多年来,淳于越大半的家当都填进了将军府,左皋也暗中对淳于越多有助力。

如今,淳于越有心趁着母国诸皇子乱斗的这一阵风,也回去分一杯羹,把住时机,做那在后的黄雀。

然孤掌难鸣,他身为质子,如何出这樊笼都成问题,就更不要提振翅欲飞了。

故而,此事势必离不开左皋鼎力相助——自然,一应往来款曲,也避不开集云这个心腹中的心腹。

所谓“好计”,集云既然也知道当下要紧的就只有这一桩事,提起计谋来自然不做他想,总不可能是什么助荣妃得宠之类的旁门左道。

再联上王诚带来的那个集云乃淳于越内宠的谣言,何样的计谋,已经昭然若揭。

【怜惜值+2,当前怜惜值49】

须知,就算布置再多,就算请得再多的助力,就算布置得再如何周密,齐帝不是傻子,朝廷布置下的众多眼目也不是摆设。

淳于越若要只身逃走,当然容易很多,但那样的话,不过是逃回澜国去的一条丧家之犬,回倒不如不回。

而若要带上辎重家当,带上人手,带上多年在京培育出的死士,带上左皋将暗中借给他的兵马,那动静就绝对小不了。

自然而然的,难免会想到,伪装成行猎游玩,是最好的,也几乎是唯一的掩人耳目、解释得通淳于越会带着大批人马和行装出城去的法子。

那么齐帝如何信任,如何笃定他一定不会逃走一定会回来从而放心地放他离去呢?

一个捧在手心里,爱煞疼煞的宠姬,一个在众人眼中淳于越绝不可能抛下不顾的宠姬,可能顶用?

······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瞧着是集云技高一筹,骗过了淳于越,可是上涨的怜惜值却在暗示集云其实一直都在对方的股掌,其实她才是棋差一招的那一个。

这就是为什么,淳于越明明之前恼恨集云不听管束,虽说是为了他好,但仍是违逆了他,还和淳于越平生最恨的吴经娥站到了一边,进宫服侍荣妃后,淳于越立刻翻脸不认,冷眼旁观曾经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特殊的存在的阿云姑姑深陷牢狱,死去活来,却又在集云回到他身边后种种优待处处忍让,更表现出不寻常的情意,让集云一直都觉得违和,觉得不对劲的内由。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是集云一旦与他同心,一旦于此时主动提出这个想法,甚至是即将主动提出,淳于越也会心头大震,备受触动。

他算计集云是一回事。

他故意放大了自己对待集云的特殊,既不打草惊蛇引起集云的疑心,看在别人眼里,又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这不算爱甚什么才算呢?这不算宠姬什么才算呢?甚至,那流言只怕都是他放出去的···兜兜转转,总会传到齐帝的耳朵里,而他与集云种种前缘前由,齐帝也自会从荣妃口中得出。而荣妃无脑浅薄,她的话,便反而可信。

这个因澜国内乱而忽然需要提上日程的计划,除了因二妃相争事件而带来连锁反应后,忽然回到了他身边的集云,他别无选择。

可,集云一旦想他所想,忧他所忧···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怎样的厚重难述的一种情意啊。

集云在脑海中响成一片的怜惜值上涨的提示声中平铺直叙地开了口。

没有什么乌龙,她一开言,果然是淳于越心里已经盘算了无数次,种种细节思虑周全的那个计策。

那个明摆着是要牺牲她,是让她去送死的计策。

——

集云不是说过吗?她一直明白的。

做题最快的法子,当然是抄答案。

要抄的答案,既是能让淳于越顾念旧谊的原本的集云的答案,亦有宫正司匆匆一面时所涨的三点怜惜值的答案,更重要的是,淳于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样行事的答案。

淳于越心思深沉谋取大业,集云就要替他从旁补足思虑周全,淳于越行事无常,集云旧偏偏要跟上他的步调,淳于越狠,集云就要比他更狠,对别人狠,对自己狠上加狠。

一个素来严肃无趣,凛然不可侵犯的掌事女官两丸黑眼仁定定地盯着人,说“若蒙殿下错爱,此身都是殿下的,自然万般无有不肯”时,吹皱一池春水,心湖无故被人撩拨,可再动,此时却也不过是一二心动。

于是她又侃侃说起那个计划来。

说“我与荣妃有旧谊,殿下将行之日,我自可借口探望旧主自行入宫,如此便更加天然,不显刻意,想来齐帝便是再如何猜忌成性,天大的疑心,也可尽除了。”

淳于越一时只觉得百般的不是滋味···五脏六腑都不适意起来。说是不忍心?为了大业,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重,一个小小的集云而已,没什么不忍心的。说是惊讶?这本就是他的计划,再听一遍而已,惊讶实在有限,何况···何况,他从来是知道自己在集云心里的地位的。

说是感动?

······

不,时至今日,他早就没有感动这种柔软的情绪了!更何况是这个背主的家伙!我恨她才对!我巴不得她去死才对!

——叮

【怜惜值+4,当前怜惜值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