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云当然没有王诚想的那么二······
真要给淳于越吃出什么毛病来了,别的不说,耽误的是她任务进展的时间,所以没有药方也无所谓,无非是陈皮山楂煮点儿汤水送进去,吃不好总也吃不坏罢了,反正淳于越也不懂。
倒是另一件事情,值得仔细思量、妥善筹划。
集云借着坐在廊下做针线晒太阳的功夫,想着自己的心事。
127虽然笨笨的,但一向也很肯凑热闹,急切地跳了出来,“是王诚的那些话里有什么门道吗?是什么是什么啊,要不要对答案?”
集云心里头已经大致有了主意,对答案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有点儿鸡肋了,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基本上搞明白了,而我不明白的那一部分,以【对答案】的机制,想必也是‘无法使用对答案功能’,对不出什么来的了···没事,如果是我猜的那样,自然很好,但就算不是我猜的那样,其实也没什么,也许反而更好——反正不管是或不是,我都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过了好半天,127才老老实实地承认,“什么跟什么啊,是是是不是不是···到底是不是?我被绕晕了,一个字都没听懂。”
集云笑一场,解释道,“说的什么不重要,只看我日后行事吧。”
说着端着针线箩站起身,抻了抻酸痛的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候在一旁的穗儿,掸掸裙子,就进了内室。
都过了一天了,淳于越一瞧见她进来了,脸还黑着,没什么好声气地道:“王诚的话你昨儿也听着了,依我,是不想搭理她的了,以后宫里来什么消息,你给挡回去就是了。”
集云应了一声,又宽慰道:“荣妃对殿下还是有几分忌惮和恭敬的,昨儿传王大人过府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她耳朵里,但愿之后行事能多思量着些吧。”
淳于越只冷笑,“她哪里是恭敬忌惮······”
集云因懒得安慰他,便索性假作没听见,在屋子里头脚步轻巧地打转,添茶倒水,磨墨裁纸,闲暇时,就作出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可等淳于越一看向她,她却又忙收敛了。
如此过了不足两日,淳于越就受不了,升堂要审她。
他有问,集云倒没搪塞,只很是理所当然地打岔道:“哦,还不确切呢,到时候再说吧。”
还不如搪塞呢,也不显得他这么没威严···淳于越本来就不小的眼睛愣生生又瞪大了一圈,不可置信地叫住端着托盘转身想走的的集云,“不是,你等等,你给我站住!集云,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要是搁在以前,穗儿见这样的场面,恐怕早就被淳于越这翻脸的功夫吓坏,扑出来求情了,如今么···站得稳当的,一点儿也没当回事。
那厢,集云更是理不直气也壮,一脸莫名地反问道:“怎么就说到这上头了?殿下是还有吩咐?奴婢是想着殿下要看信了,先把这点心收下去,省得甜腻腻油滋滋的,沾到文书上就不好了。”
淳于越万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放她下去了——想着等回来了再“拷问”。
谁知这人一去,就不见回来了。
淳于越手头的事情也要紧,不然早亲自去逮她了···只好怒气冲冲地干活儿,在有限的空间里发出无限的噪音,纸都翻得哗啦哗啦的,发泄不满。
穗儿本是离得老远在角落里摆弄兰草,按着集云的吩咐培土修枝,忽然那主儿开了口,不知是冲谁,遥遥道:“麦儿,你说你姐姐是不是牛心左性?从前就不说了,那时候不听我的话,非要跟着淳于菁进宫去,如今怎么样呢?还不改一改脾气,也都是我顾念着旧情,种种不跟她计较罢了。”
穗儿专心致志地拾掇盆栽,头也不抬。
淳于越气得拔高了音量,“一个二个的,我跟你说话呢,你只盯着那个破盆干什么?!”
穗儿这才不确定地抬起了头,疑惑道:“侯爷是和奴婢说话吗?可···奴婢不叫麦儿啊。”
淳于越摸摸鼻子,“是吗?那我记错了···你叫什么?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穗儿连忙应了一声,道“奴婢穗儿”,上前答话。
淳于越敲着桌案,想了想,道:“你集云姐姐最近有什么心事了,你天天跟着的,可知道什么影儿吗?”
穗儿歪头想了想,谨慎地道:“不知道侯爷说的是哪一桩,云姐姐管着一府上的事,什么时候不都是一肚子官司的?”
淳于越眯着眼睛看她,忽然间又不气急败坏了——倘若集云在这里,一定会对这样的情景十分熟悉······
淳于越一旦露出这种春风拂面般的笑意来的时候···往往才真正是需要警惕恐惧的时候。
穗儿却不知道其中关窍,仍是一脸装出来的憨厚傻相,踏踏实实地跪在下头,低头不语。
淳于越便含笑道:“哦。你瞧着我对你姐姐好,想当然便在我面前放肆,你不想说,以后也都不用说了——若是割了你的舌头嘛···血呼啦啦的,一会儿你姐姐回来看见了恐不高兴,程乐,赏她一碗药吧。”
穗儿这才发现,那个圆脸儿的小厮程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进门处···藏在阴影里,脸上晦暗不清,领了命就要转身出去。
小丫头登时吓懵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泪转瞬间就流了满脸,人都傻了似的,擦也不晓得擦,涕泗横流,分外狼狈。
——其实淳于越说反了,反而,集云才是耳提面命穗儿,警告她在淳于越面前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不可有半分差错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那一个···使她胆敢放肆的不是集云,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前如穗儿这般,不在近前服侍的下人,观沐恩侯,从来都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且懒懒散散的,似乎诸事不上心,什么都扔给程乐和折枝,县官不如现管,满府里怕他的没有,怕那两个的倒多,如今,又成了都怕集云了······
因此穗儿也的确是···存了放肆的心的。淳于越到底不曾冤枉了她。
没一会儿,程乐竟然真的端着个粗瓷大碗进来了,穗儿当然知道集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此时也没人能救她了,看见那个其貌不扬的碗,立刻一个激灵!连忙回光返照般地扑腾起来,不惜力地砰砰磕起头,吓得声嘶力竭地求饶道:“侯爷,侯爷奴婢不敢,求侯爷开发,奴婢再也不敢放肆了!”
淳于越大马金刀地坐在花梨木圈椅上,向后一靠,似乎是惫懒的模样,面上仍是笑着,道:“行了,别嚷。再问你一遍,你云姐姐最近有了什么心事了?你且仔细地说。”
穗儿连忙硬生生止住哭泣,哭嗝也都咽回去憋得胸口生疼,脸一抹,又磕头道:“奴婢不敢有瞒侯爷,是昨儿王大人来后,说起如今外头都在传姐姐是侯爷得意的···内宠,十分得脸,把侯府都握在了手心儿里。云姐姐听后就添了心事,这两天常一个人闷坐,不知琢磨着什么。奴婢因也知道的不详尽,方才才不敢在侯爷面前搬弄嚼舌的,侯爷恕罪,绝不是有意欺瞒主子!”
淳于越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扭曲,穗儿仍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倒是没瞧见。
好半晌,上头才有开了腔,“程乐,带她下去洗一洗,瞧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别人看见还以为怎么了呢。”
穗儿顿时虚脱般出了一身的汗,心这才落回到肚子里,连忙又砰砰磕几个头,这才爬起来,病猫儿一样垂头丧气的,跟在程乐的后头溜出去了。
她遭吓破了胆,出来了也一路不敢与程乐搭讪,噤若寒蝉地进了耳房,自己就着盆里的水搓了两把脸,再抬起头来,眼前已经站了个捧着托盘的环髻小丫头了···穗儿一惊,暗暗腹诽正院儿的这些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一个个走路也没有声音。
取过托盘上的胭脂水粉细细装扮,不一会儿,就已经焕然一新,看不出来哭过了。
抬步要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程乐忽然伸手拦了一把,“你眼睛还是红的,仔细集云姑娘问起。”
穗儿缓过来一些了,心里明明还怕着,但既怕且恼,听了这话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左不过风大迷了眼,或是招了小虫子。”
程乐深深望她一眼,这才让开路。
二人一抬帘儿,正看见集云拎着个提盒远远的来了。穗儿眼睁睁瞧着那程乐顿时一僵,神色竟有几分慌张。
心里不免得意——这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趾高气昂地撇下程乐,迎上前去道:“姐姐怎么不叫人搭把手,倒自己亲自拿着了,这拎的是什么?”
集云很是淡然地让开了她伸过来想要接去的手,摇头示意不用,“没什么,左不过一些金银。”
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