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天上点点繁星被乌云所遮盖,丛林的一处燃起篝火,喻青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此时三人面对面坐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寂静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玄月在喻青那近乎快要杀人的视线下默默缩了缩脖颈,又看向坐在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闻祁。
男子一身黑衣,脸上贴的胡子也已经摘掉,搭在额前的发丝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
面如冠玉,冷着脸时宛若高山上绽放的雪莲。
不怪玄月三番两次地对他心动,饶是贴上胡子,都觉得俊朗万分,更别说如今摘下胡子,更是一位俊朗少年郎。
可是此时玄月已经彻底对闻祁打消了念头。
她方才将场景全部都目睹了去,略带同情地扫了一眼喻青,在触及喻青那冰冷刺骨的视线后猛地收回,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目不斜视。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玄月挑起一个话题。
喻青环顾四周,如今她们应该是在距离无崖镇不远处的一片荒林之中。
只是如今她们几人若是再想进城恐怕要费些功夫了。
“得重新进城,还未真正与钟雪竹交锋,那日的诡妖乃是幻影。”喻青拧眉,盯着不断燃起的篝火思考。
“和钟姨娘又有何关系?”玄月甚是不解地开口,望向不远处的城墙,忍不住回忆起昨日可怖的场景,抵不住寒意打了个寒颤。
钟雪竹,钟姨娘。
喻青很清楚这幕后定然有钟雪竹的手笔,不然又如何会放任诡妖在天月阁多次作祟,喻青猛地想起钟雪竹曾经口中的逃狱诡妖,会与昨日她们碰见的是同一个吗?
“钟姨娘可曾在你们面前提起过诡妖?”
按理来说,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为何天月阁的人却一无所知?
“没有,倘若不是我真的碰上,恐怕我也不会相信真的会有诡妖就藏在我们天月阁之中,日日吸食婢女的血肉为生。”玄月摇摇头,眼底第一次透露出对天月阁深深的怀疑。
经历过今天一晚上的事情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待了七年的家变得陌生至极。
曾几何时,她是真心将天月阁当作飘若浮萍人生中的安身之所。
天月阁不同于其他青楼,会强迫女子接客待人。
在这里,钟姨娘就表示一切都是以她们意愿为主,要想多赚钱那就接客,不想赚钱当舞女也行。
她从未想过这隐藏在安稳平和生活下面,还有着随时丧命之人。
“你们身边的婢女久未出现,心中不会有所怀疑吗?”
“婢女都是流动的,并没有特别认主,除非是关系好不然可能都记不住。”
玄月又想起了昨夜她去找小鱼时,分明从房中听见了小鱼的声音,她还嬉笑着喊自己玄月姐姐。
下一秒她推开房门后,整个屋子瞬间暗了下去,刺骨的寒意从她背后弥漫上来。
待到她再一次有所意识,便是喻青闯进来的时候。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喻青有些头疼地靠着树干,仰头望着天空那皎洁的圆月。
本来此次下山是为了帮助院子里的鬼手解除封印的,可是如今碰上的事情似乎与魁尸并没有太大的干系,反而牵扯出了一只大妖。
“闻祁,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喻青扭头看向男人,只见男人此时背对着她们蹲在一侧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闻祁?”
喻青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应。
她不得不站起身走到闻祁的身后,一边拍着他肩膀一边朝他面前看去,想要瞧清楚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然后喻青就看见了闻祁面前那一排密密麻麻的蚂蚁。
喻青:······
我们在聊正事,你在这看蚂蚁搬家?
被拍肩膀的闻祁这才缓缓回过头去,望着喻青的神色甚是不悦,那神情仿佛是喻青打扰了他特别重要的事情。
在他那视线下,喻青举起双手投降。
罢了罢了,你看吧。
喻青还是决定自己和玄月商量就行,和闻祁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按照计划行驶。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回到天月阁,去钟姨娘的屋子看看有没有线索。”
玄月听喻青分析半天之后,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只是我们以什么身份回天月阁呢?”
喻青皱皱眉,想了想,将自己束起的发髻拆散,递给了玄月。
“其实,我是女儿身。”
“我们可以抓住花灯集的机会,趁着天月阁举办花魁大选的时候潜入钟姨娘房间。”
玄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披散开头发的喻青,近些日子喻青气色好了不少,皮肤白皙透着粉嫩,眉眼弯弯小家碧玉的模样。
只是······
玄月有些迟疑,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点头。
喻青的计划是,自己扮作花魁大选的参赛者进入天月阁,而闻祁与玄月则是扮作富商,给自己一掷千金,从而换来进入天月阁内室的机会。
玄月看了看喻青,又看了看边上还蹲在角落看蚂蚁搬家的闻祁:“但是你这身板去参赛有点勉强。”
说罢,玄月还着重扫了一下喻青的胸脯,那宛若平川的起伏着实有些没眼看。
喻青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她面色微红,却还是挺起胸脯:“干什么!说不定就有人好我这一口呢。”
玄月耸耸肩:“你高兴就好。”
花灯集是无崖镇一等一的大事,还未到那日,街道上已经纷纷都挂上了颜色各异的花灯,宛若盛开在半空中的莲花一般,在夜间尤为好看。
在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里,一声比一声高的呵斥从中传出,好在这辆马车停在巷子的角落里,并没有惊扰路人。
“错了!不是这样笑的!”玄月恨不得此时手上有一把戒尺,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咧着嘴的喻青,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浮起。
被打了八百遍手板的喻青揉了揉发酸的脸,忍不住嘀咕道:“可是我又不是专业的。”
“所以你得学啊!”玄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昏昏欲睡的喻青。
“你到时候一登台,人家就能瞧出来你的不专业,肯定心生怀疑。”
听到这么说,喻青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努力瞪大着眼睛看着玄月教自己抛媚眼勾人。
那动作,玄月做起来眼眸微亮,含羞的样子直勾人的心。
可喻青抛起媚眼就另当别论了。
“你眼皮抽筋了吗?”玄月冷着一张脸。
“没啊,我在抛媚眼。”说罢,喻青又奋力地眨了眨眼睛,那动作生硬到玄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
夜幕降临,今夜的无崖镇格外热闹,就连闭门谢客的城主一家都会站上城楼燃篝火,参与一年一次的花灯集,来放飞孔明灯以求来年顺遂。
因此,除了城楼底下放花灯,无崖镇最热闹的地方就要数天月阁一年一次的花魁大选了。
“听说了吗?今日好像来了个新花魁。”
“我也听说了!好像那花魁身姿相貌都是这个!”说话的男子靠在勾栏上朝一侧的朋友比了个大拇指。
“今日早些收摊去看看,比玄月姑娘还要美吗?”
乔装打扮过的玄月动作一顿,眼神轻飘过方才无意中路过的大汉。
“那肯定啊,比玄月姑娘要美上百倍!”
玄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扭头就忍不住要扬起拳头朝着那些人过去,势必要好好理论一番。
“你别去。”喻青见状慌忙拦住暴走状态下的玄月。
女人听到方才那几个男人的交谈,被气地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忍无可忍道:“不是,我就不信这天下有人能比我美上百倍!”
“是是是,玄月你最漂亮了。”喻青赶忙哄道,生怕身边这个姑奶奶一气之下真的与那几人理论起来,闹起来可就打草惊蛇了。
“那是,这辈子就没有我拿不下来的男人。”玄月被喻青红了好久,才冷哼一声,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
奈何如今她乔装打扮成一个婢女,身着的衣裳都是最普通的苏青丹绣,发髻束若桃花,倒是比往日风情多了许多素雅。
喻青简单施了个咒语,改变了玄月的容貌,又将闻祁好好打扮了一番。
此时的闻祁面无表情站在二人身旁,一身丹青刺绣的衣袍宛若下凡的仙人,眉眼疏朗,如同一株雪莲,清雅淡然而又高贵无双。
街道上的一些小女子纷纷注意到了闻祁,面色涨红地偷偷打量着,甚至还时不时拉着手帕怯声交流。
闻祁走到一个摊位面前,眉眼低垂静静地望着摊位上的物品,随后又抬眼看向摊主,眼神虔诚又深情,甚至带着些许期许。
那摊主本就是位年纪不大的丫头,如今对上这样一双眼眸瞬间涨红了脸,略带娇羞地开口:“公子,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说完,还偷偷瞄了闻祁一眼,看到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于是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女子年方16,家中无父无母,靠卖梅花糕为生······”
喻青本来还在安抚暴走状态的玄月,一扭头又瞧见了正站在小姑娘摊位前的闻祁,她顿觉一阵头疼赶忙冲到那少女身前。
卖梅花糕的少女瞧见那俊朗的公子身旁突然挤来一道纤细的身影,再定睛一瞧还是位俏生生打扮过的姑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因高温而烫黑的疤痕,顿时有些难堪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