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坠到了冰点,尴尬到掌柜都抬头看向他们。
黎谆谆挑起眉,看了一眼南宫导,似笑非笑道:“他是我表哥,小名叫富君,富甲一方的富,君子之君……算命先生起的,我们一家行商,比较迷信这个。”
张淮之颔首表示理解,她都能起出旺财这样的名字,她表哥叫富君也很正常。
“我可以睡地上。”他对南宫导道,“即便是表亲,仍是男女有别,兄台还是不要为难谆谆了。”
“……”南宫导脸色有些黑,“富君?”
黎谆谆瞥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不然你就回家去睡。”
她说的这个家,自然是现代了。总之就是画个圈擦掉的事情,又不麻烦。
他要是走了,张晓晓不用跟她挤了,张淮之也不用打地铺了,一举两得的事情。
南宫导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这客栈是一条龙服务,除了打尖住店以外,大堂还可以点菜用膳。
虽然刚刚吃过一个包子,但正好赶上饭点,大堂里饭菜飘香的气味,勾得黎谆谆又有些馋了。
她牵着张晓晓寻了处座位,落座后翻看木牌上刻着的菜名,一口气点了十个菜。
南宫导一听,十个菜里有七个都是辣的,端着一张死人脸,冷冰冰地看着黎谆谆。
黎谆谆也不看他,等菜都上齐了,招呼着张淮之和张晓晓用膳:“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她自顾自吃起了饭菜。
张淮之扒了一口米饭,见南宫导冷着一张脸,以为他还在为房间的事情郁闷,将一碟辣子鸡推向他:“这个好吃,兄台你尝尝。”
南宫导还没说话,黎谆谆将辣子鸡又推了回去:“他不吃辣。”
话音落下,他微微抬起下颌,侧眸乜了她一眼,那冻死人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原来她还记得他不能吃辣。
“赶紧吃。”黎谆谆没注意他神情的转变,将那三道不辣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南宫导不太饿,拿起筷子随便吃了两口,算作给她一点面子。
用过膳,黎谆谆让掌柜往上送点热水沐浴,正准备上楼,迎面遇见了董谣和蔼风。
果真是冤家路窄,这鹿鸣山外城那么大,随便选一个客栈入住,竟是都能跟董谣选到一起去。
真是倒霉透了。
黎谆谆看到蔼风后,牵着张晓晓的手下意识收紧,面上还算淡定,侧过身去,给楼上两人让路。
董谣却不走了,她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蔼风,扬了扬唇:“师尊,我没看错吧?这不是从我们天山失踪了的黎殊师姐吗?”
没人比董谣更清楚蔼风有多渴望黎殊,他神识被心魔所困,将要丧命之时,仍在心心念念唤着黎殊的名字。
有一种爱便是越压抑,越疯狂滋生。虽然蔼风体内的心魔已被拔除,他却迟迟不敢再见黎殊,生怕看她一眼,他便会再次深陷其中。
若非是黎殊拿了灵石后,莫名从天水阁失踪,又有传闻黎殊是被黎不辞掳走,蔼风怎会提前出关,疯了似的到处寻觅黎殊的踪迹。
蔼风薄唇翕动,颤声唤道:“殊儿……”
黎谆谆掀起眼皮,眸色平静无澜:“你们到底下不下楼,若是不下楼,便让开路。”
她顺手将张晓晓交给张淮之,看了一眼董谣,又望向张淮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张淮之怔了一下,似是反应过来董谣就是在庆阴庙外遇见的那个疯子。
他以为黎谆谆害怕,便任由她牵着,从楼下台阶快走了两步,并排站在了她身侧:“麻烦让一下路。”
蔼风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心痛难耐,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挥开两人相握的手。
当他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刹,他感觉到她体内流窜的强大灵力,动作倏而一顿。
她不是黎殊,黎殊元神已毁,体内绝不可能有这般强盛的灵力存在。
蔼风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女子虽然生得跟黎殊一模一样,言行举止却与黎殊大相径庭。特别她眉心有一颗小红痣,显得容貌张扬妩媚,丝毫没有黎殊娴静淡泊的气质。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触碰到她手腕的指尖,已是被张淮之打飞了出去:“阁下自重。”
蔼风收回手来,似是冷静下来:“抱歉,这位姑娘生得与本座徒儿极为相像,一时眼花认错了人。”
董谣听到这话,瞪大了眼:“师尊怎会认错,她分明就是黎殊师姐……”
蔼风打断了她:“休得无礼。”
黎谆谆适时开口:“姑娘,我叫黎谆谆,并非是你口中的黎殊师姐,下次莫要再这般唐突了。”
“还有啊,我听说鹿鸣山的医修擅长脑疾,姑娘有时间不如去看看这里。”她用食指点了点脑袋,“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董谣一天之内被黎谆谆当面嘲讽了两次,脸色气得惨白,却又碍于师尊和张淮之在此,无法反驳于她。
她攥紧了拳头,浑身紧绷着,侧过身去给他们一行人让了路。
待到黎谆谆走后,董谣忍不住道:“师尊,您怎会认为她不是黎殊师姐?”
蔼风将方才探查到黎谆谆体内灵力之事说了出来,董谣闻言一愣:“灵力……可就算如此,天底下怎会有生得如此相像的两人?”
“这女子也姓黎,说不准是同胞姐妹,又或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蔼风沉默片刻,“黎殊出身东衡黎家,本座这便差人去查一查。”
他面色沉静地向下走去,心脏却突突加快了速度,钻心的疼痛感朝着四周蔓延开来,他猛地攥住衣襟,弯下腰去,大口喘息几声。
董谣连忙去扶他:“师尊,您怎么了?”
蔼风额间渗出大颗汗水,他咬住牙用灵力将那股冒出来邪魔之气压了下去:“无妨。”
董谣刚要开口说什么,一抬眼就瞄见了蔼风变成赤红色的双眸。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大抵是强行出关,以至于体内灵力紊乱,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董谣挑了挑唇,又很快压了下去,扶着蔼风:“我扶师尊回房间休息。”
她既然能替蔼风拔除心魔,便也能重新引出蔼风的心魔来,他的心魔再加上走火入魔,不管方才上楼的女人到底是黎殊还是黎谆谆,都必死无疑。
张淮之是她董谣要得到的人,她绝不允许他身边出现旁的女人。
掌柜给的两个房牌,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刚好是两个方向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黎谆谆依依不舍地松开张淮之的手,从储物镯里掏出两本修仙秘籍,递给他:“你今晚有空看看。”
张淮之看起来还有些担心她:“谆谆你没事吧?”
南宫导斜睨着她,凉凉开口:“她能有什么事,谁能占到她便宜。”
言外之意,都是她占别人便宜。虽然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但黎谆谆不爱听。
她扫了他一眼:“有些人想让我占便宜,我还不愿意占。”
南宫导被呛了一下,沉默许久:“既然都有人保护你了,那应该也用不到我了吧?”
“当然。”黎谆谆往张淮之身边一站,“有淮之哥哥就够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她还嘀咕了一句:“省得我淮之哥哥睡地上,多让人心疼。”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南宫导和张淮之听见。
南宫导轻嗤一声:“虚伪。”
他见过黎谆谆爱一个人时候的样子,又怎会看不出她到底心不心疼张淮之。
她虽然现在一口一个淮之哥哥,却根本不喜欢张淮之,不管是救张晓晓,还是为张淮之买灵宠,她眼底的算计在他面前都一览无遗。
说白了,张淮之不过现在对她有利用价值,若不然黎谆谆怕是都不会正眼看张淮之。
“你别没事找事。”黎谆谆瞪了他一眼,对着张淮之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送一送他。”
张淮之看出来两个人是对欢喜冤家,一言不合就要呛起来。但这一路上南宫导对她是真不错,从山下将她背到外城来,一连几个时辰,见她睡着了连走路都要放轻脚步,生怕颠醒了她。
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兄台放心,你走后,我会保护好谆谆。”
南宫导跟着黎谆谆下楼:“希望你说到做到。”
最好张淮之能保护她一辈子,省得她再将他召唤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黎谆谆走到客栈外,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懒得多说,抬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南宫导许是想要叮嘱她两句,嘴还没张开,她已经擦掉了刚刚画好的圈。
他‘咻’的一下从眼前消失,便仿佛从没有来过那样。
黎谆谆转身走回客栈,直奔四楼房间。
小二已经将热水打好,她脱了脏兮兮的白衣,在浴桶里泡了个澡。
热水沐过胸前,她舒服地叹了一声,想起方才与张淮之双手相握时,灵力在体内涌动的感觉。
亦是这般如沐春风的温暖之感。
她现在实在太弱了,离开南宫导和张淮之,随便一个凡人都能将她打死。
这种不确定感让人焦躁。
假如能让那灵力在身体内多留存一会儿便好了,难不成这偌大的修仙界就没有一种功法,可以在没有元神的情况下,留住灵力吗?
这样想着,黎谆谆从储物镯里掏出了几本修炼秘籍,随手翻看起来。
黎殊房间里的秘籍,几乎都被她塞到了储物镯里。
黎殊作为剑修,对于其他系门的修炼方法也多少有些涉猎。她从医修的秘籍看到丹修秘籍,又翻到符修秘籍,虽然没看到她想要的功法,却意外发现符修入门非常简单。
符修,顾名思义就是画符。符纸都是用特殊的桑树叶制作,本身符纸上就有灵力,画符者就算毫无灵力,只要符的图案画对了,那符纸一样有效。
黎谆谆刚好有点艺术细胞在身上,若是买来上好的符纸,照葫芦画瓢,想要入门符修,对她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她看得太过入迷,连水凉了都没察觉,直至月上树梢,她才从浴桶里站起来。
鹿鸣山的夏夜比起天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什么都不做,但是坐在那里,不出片刻也要浑身大汗淋漓。
黎谆谆将房门栓死,只穿了肚兜和亵裤,躺在扇窗下的美人榻上。
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翻看符修秘籍,听着屋外树上绵绵不绝的蝉鸣,后半夜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刚睡着没多久,窗外便刮起了风,吹得那美人榻上的窗户吱呀作响,黎谆谆被吵得坐直了身子,想要关上窗户。
她眼睛半阖着,抬手关了一下,却没摸到窗户,反而触碰到森凉的锐利之物。
黎谆谆困意一下没了,她倏而睁开眼,刚好对上像是猫头鹰一般蹲在窗户沿上,手臂抱剑,双眸猩红隐隐放光的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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