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尊可爱的瓷娃娃,主人常常把它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拂去它身上的灰尘,左亲右抱,百看不厌,喜欢得爱不释手。
一天,家里新置了一台电动玩具,看着它昂贵的零件,华丽的油漆,停停走走,行动自如,瓷娃娃的欲望被唤醒了,好奇、艳羡、不安现状的蠢蠢欲动,一并被勾起来。
它不甘永远待在沉默的书柜里,也想去外面世界游游走走,即使哪天它被磕得浑身是伤,精致的瓷纹会裂开,洁白的瓷面会缺口,它也要拼命尝试,试着走出这片天空。
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摸爬滚打,是非真伪,平仄曲直,只有自己能体会。当流年逝去,当自己有了智慧与见识,才会明白,什么是最真实,最可贵,最不该放弃的。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什么道理都懂,现实社会的状况也明白,但是,心上的东西,那种看不到却深邃的刻痕,却不是像灰尘可以随意拂去的。
我常常对别人说,就算知道了世间的种种无奈,那你不知道夹在狭窄缝隙中的灰尘也是拂不去的吗,久而久之,就积成垢了,洗也洗不掉了。
可到了回顾吋,往往却发现, 自己的许多事情,也如久积的尘垢一般,再也洗不掉了。
打开门,发现敲门的是两个男生,而且我还都认识。一个是欧家伟,另一个是季贺,全是406室的,跟周游一个宿舍,只见他们两人神色慌张,脸色十分不好看。
一看到我开门,他们俩就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嚷嚷了起来,由于两个人的声音都很急促,完全听不清楚他们到底想要表述个什么东西。我皱了皱眉头,大声喊停,等他们都惊愕的止住了话语,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别急,一个一个说清楚。”
还是欧家伟反应快一点,他声调极高的道:“老师,张力不见了。”
“哦,会不会去网咖什么地方了?”都大四了,玩消失很正常,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他怀里揣了一把半米长的水果刀,我怕他出事!”欧家伟急忙加了一句。
我愣了愣,“你们的意思是,他要去砍人?”舟水镇这地方民心淳朴,基本上没有地痞流氓的存在,他要去找个砍的对象都成问题。这个张力,他到底想干嘛?
季贺见欧家伟说不清楚,慌张的将事情的原委和猜测大致讲了一下:“老师,是这样的,昨天张力请我们吃饭,说是要介绍他新交往的女朋友。可等了半个小时,他的女朋友还没有来,刚巧门口路过了一个绝色美女,张力拉着那女孩就说是自己的女友。
“那女孩当然不乐意了,当众羞辱了他,然后便离开了。此后我就发现张力脸色阴晴不定,还跑去附近的军品店买了一把半米长的水果刀。我问他拿来干嘛,他没说。
“刚才我就看到他带着那把水果刀走进了学校后边的一个小花园里,然后从围墙上的一个窟窿钻了出去。”
欧家伟接过了话:“张力这人在这些方面十分好强,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跑去报复那个女孩子了。”
我瞪了他们一眼,“别瞎猜。你们都说过,那女孩只不过是路过而已,张力去哪里找她报复去?”
欧家伟和季贺对视了一眼,回答道:“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周游说,那女孩就是他的青梅竹马,一个叫吴萍的女孩,不过这根本不可能。
“那个吴萍我们也见过,很丑,丑的像是彗星撞过的小行星一般。而昨天路过的女孩子漂亮的让我们头都晕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可比性和相似性!”
从前很丑,现在却变得漂亮无比。这个概念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顿时,一个思维脉络呈现在了脑子中,我立刻来了精神,语气也稍微温柔了一些,“对这个吴萍,张力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们只是知道一点。”季贺说道:“吴萍是张力从小的青梅竹马,据说考大学也是抄写张力的志愿,是一门心喜欢他的。
“可上了大学后,由于吴萍实在太丑,有碍环境,只要他带着吴萍,许多朋友就会若有若无的疏远他。久了张力也感觉出来,便很少和吴萍联络了,最后完全没有了往来。”
欧家伟接着说:“可从昨天晚上起,张力就反反复覆念叨着昨天见到的美女就是吴萍。她还带他去玩了一个奇怪的游戏,并且亲口说爱他,要当他的女友,诸如此类的。”
丑女大翻身后,又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游戏。这个叫做吴萍的女孩,极有可能也玩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游戏,甚至还是“美丽”社团的一员!
我有些兴奋,一直停滞的事件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关于那个社团和那个游戏,只要找到了吴萍,就会找到突破口,看来要尽早去查查吴萍的资料了。
想着想着,我就开始心不在焉。欧家伟和季贺满脸焦急,看起来很担心自己的室友。
我随便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将他们打发回了宿舍里,随即头也不回的向学校图书馆跑去。图书馆的三楼就是档案室,那里有所有学生的档案。
刚走到操场中央,我鬼使神差的向后望了望,突然愣住了,只见女生宿舍三楼四号房的灯光居然亮着。那个宿舍里可就只住着席晓芸和李馨洁这两个身分神秘的女孩子,现在究竟是谁在里边呢?或者,两个人都在房间里准备平均分赃?有意思,看看去。
我来了兴趣,决定先去304号房间瞧一瞧,看能不能逮住什么线索。
走到房间门口,礼貌的敲了敲房门,没多久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孩子声音:“是夜不语先生吗?我等候很久了,请进!”
我愣了愣,笑容颇有些玩味。声音是席晓芸的,只不过她的称呼很有些意思。
她居然没有称呼我为夜老师,而是叫先生。也就是意味着,她已经识破了我并不是真正的老师,甚至还调查清楚了我的身分。很好,这样也免得浪费我一番口舌。
将手枪放在可以方便拔出的位置,我推门走了进去。席晓芸背对着我坐在靠窗的床位上,她看着夜色似乎在发呆,就算我走进去了她也没有将头转过来。
我走到她的旁边坐下,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她才将视线收回来,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汪汪大眼睛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装老师很有趣吗?夜不语先生。”
“很有趣。”我耸了耸肩膀:“不过我们彼此彼此。”
“这句话就不对了。我可没有装学生,人家本来就是学生,只是最近才转过来的罢了。”她神秘的一笑。
“嘿嘿,看来,你认识我?”我瞥了瞥她,没有在两个人的身分上纠缠。
“何止认识,您的大名在许多地方都如雷贯耳哦。”席晓芸舒服的伸了懒腰:“夜不语,在德国基尔大学就读自然科学,现在大三,不过这位帅气男孩还有个不一样的身分。
“他从小就遇到过许多诡异莫名的神秘事件,并亲手将这些事件一个一个解决掉了。高中毕业后加入了世界顶级侦探社,为杨俊飞先生打工,专门调查神秘事件。
“你所参与的部门从来没有营种甚至只要哪里有神秘事情,就会贴钱过去调查。这一点在我们这一行很是匪夷所思,所有人都在猜测你们的目的。”
“把我调查的很彻底嘛,过奖了,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我挠了挠头做出害羞的样子,脸上却丝毫没有一丝害羞的表情,“既然本帅哥都被你调查的几乎知道本人内裤的颜色了,那亲爱的席晓芸大美女,您是不是也应该出于礼貌,介绍一下自己呢?”
“呵呵,人家对您底裤的颜色可不感兴趣。也好,既然都是圈里人,我告诉你也罢.”席晓芸慵懒的道:“我是君合侦探社的调查员,社长收了钱替人消灾,派我来调查这里的神秘事件,就这样!”
我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不屑,“就这样?小女孩,你未免说的太简单了吧!”
席晓芸瞇着眼睛看着我:“哪里简单,事情的因果关系本来就这么简单而已,是夜不语先生,你的思想太复杂了吧!”
我冷哼了一声,“读过小学的人都知道陈述一件事情,要有时间、地点、事情、事件发生的原因和结果。我面前的这位小姐,您不会连小学生都比不上吧?”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有没有小学文化,人家没必要告诉你。既然大家都是圈内人,你应该知道圈内人的潜规则。我干嘛要跟你讲清楚我的委托人要我来干嘛?
“而且,我为什么要拿我的调查结果跟你分享?这些都是调查员的基本职业道德。”
我笑了起来,“潜规则和职业道德这些放屁的东西你还信?本人老早就不信了。说的好听,不过是天枰另一边的分量没有增加够罢了。如果我有足够多的东西来交换呢?”
席晓芸看着我,满脸愤怒,“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女孩,你拿出什么东西来,我也不会泯灭良心的!”
我依然笑着,“你的老室友李馨洁从周游房间里偷走的那个玻璃瓶子里,装的是优昙婆罗花吧?”
席晓芸神色一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已经发现那个游戏的本质了?”
游戏的本质?嘿嘿,看来眼前这个小妮子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我神秘莫测的点点头,继续道:“说起来,这种优昙婆罗花,最近我也找到了一株!”
席晓芸完全惊呆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缓缓道:“证据!”
我将那个玻璃瓶掏了出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晃。
这小妮子的视线一直跟着玻璃瓶移动,死死的盯着玻璃瓶中晶莹剔透的优昙婆罗,双手做势就想抢过去。我当然不能将东西给她,迅速的将玻璃瓶塞回了兜里。
东西消失在了视线中,席晓芸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兴奋的泛出潮红。
这女孩,肯定不只是君合侦探社的身分,她绝对有一些秘密隐藏着。不然一个仅仅是为了任务的调查员,根本不会见到任务物品后那么的激动!
见她的神色呆滞,我决定以退为进,站了起来,“今天就这样吧,看来你果然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调查员,我认输,这件事我还是自己慢慢调查。”说完就准备闪人。
不过还没走出两步,果不其然,一双柔嫩的小手已经紧紧拽住了我的衣襬。
席晓芸将我的衣襬抓的死死的,低声道:“你想问什么?”
“嗯?还是算了,您可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我挠了挠鼻子。
“职业道德是什么?听都没听过。”席晓芸狡猾的笑了,“我承认你已经掌握了和我一样,甚至比我多的信息。我们还是根据另一个圈内潜规则,互相交流一下心得好了。”
“也好,心灵上交流一下,肉体上再交流一下,很有趣的。”我嘻嘻哈哈的笑着,又坐了回去,顺手在她光滑的下巴上狠狠摸了一把,喷啧,手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席晓芸的眼中丝毫没有厌恶的表情,只是道:“说吧,你想先知道什么?”
“你的一切都想知道,包括你内裤的颜色。”我盯着她说。
“白色,带粉红色的蕾丝花边。要不要检查一下?”她认真的回答,似乎只要我一句话,她就会真的站起来把裙子提起让我检查。
“很有诚意。”我点点头:“那么告诉我,你真实的身分。”
她嗔怪的瞟了我一眼:“人家都说过了,人家是君合侦探社的一名小小调查员。”说完,她从裙子兜里隐秘的位置掏出了一张名片样的东西递给我。
我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是侦探社里专用的身分证明。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有许多时候,一个案件往往都会出现几家侦探社同时调查的状况。由于调查员都在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分,神神秘秘的,常常会引起误会,继而影响双方的判断。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定制起一个规定。
每个比较大型的侦探社都必须要提交一个难以伪造的固定身分辨识物品,并且提交给侦探工会备份,定时更新给其它侦探社,以便确定对方的身分,避免造成双方的误会。
而一个合格的侦探学习的第一步,便是将那些标示物品记得滚瓜烂熟。
这家君合侦探社的名号,我隐约在那本标示资料中看到过,确实有这么一家,而且貌似在华人圈里还很出名,东西也是真的。微微点了点头,我稍微对她信任了一点。
“那说说,你到这里来究竟要调查什么?”其实如此直白的问一个调查员像这么尖锐的问题,一般而言对方都会发飙,毕竟里边涉及了太多的商业秘密。
席晓芸微一迟疑,居然回答了:“委托人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委托的内容倒是没什么好保密的。我来,主要是为了调查舟水大学高层集体失踪的事情!”
“什么!”我满脸震惊,本以为她的目的和我大同小异,都是来调查枯萎的真相,可没想到却完全不同。我压低了眉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学校的高层不是集体出走,用各自的方法寻找舟水大学的出路吗?”
“这是学校对外界的统一说法,没想到就连鼎鼎大名的夜不语先生也被唬弄了。”席晓芸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你所谓的集体失踪,那是什么意思?”我吞了口唾沫,没在意她的语气。
“顾名思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集体失踪了,不见了。”她可爱的嘟了嘟嘴巴。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具体情况是怎样的,知情人都众说纷纭。不过本美女归纳总结了一番,倒是理出了一个大概能够令人信服的说法。
“十月三日那天,刚好星期一,早晨学校里例行要展开全校大会,结果学生等了一个早晨都没有等到学校高层来讲话。从那天起,校领导就一个都没有见到过了。
“然后学校里流传那些领导因为舟水大学遇到了困境,集体出去寻找解救的方法。
“王羽吟这个基本上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原校长秘书浮上了水面,坐上了代理校长的位置。我的委托人告诉我,高层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失踪了,要求我们侦探社找寻他们的下落。而我经过最近的调查,也确实发现,那些人是真的失踪了。”
她看着我惊疑不定的神色,脸上浮现出一点小得意。
我稳定下心中掀起狂风暴雨的思绪,一字一句的问:“你是怎么调查的?”
“很简单,先是查车,要离开学校,总要使用交通工具吧?消失的高层一共有二十一人,每个人都长年累月用学校的公务车出入,从来不用自己的私车。
“这些人,他们在市里都有房子,家也安在市里,每天早晨都要坐公务车从市里来学校上班,下午五点半又坐公务车回家。也就是说,学校的公务车,有二十一辆是专服务他们的,可我调查了一下,学校的公务用车一辆都没有少。
“接着,我又陆续走访了他们在市里的每一家人,都得出了同样的口径,在十月二日晚上,那些高层就没有回家.第二天便收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说那二十一个人统统公干去了,大概要几个月后才回来。
“既然学校的公务车没有调用,又没有回过家,你说,他们那些腐败惯了的高层,是怎么离开舟水大学的?要知道,这所大学离最近的小镇也有几十公里路,他们真的会走着去?不要说他们,就算是稍微正常点的人也不会这么干!”
我瞇了瞇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高层不但是失踪了。而且极有可能还因为某种原因留在这所学校中。”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席晓芸点点头。
“王羽吟?”我说出了一个名字。席晓芸却摇了摇头。
“她没有问题,虽然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得利最大的都是她,但我调查了她很久,从来没有找到她任何可疑的地方。她这人很有人格魅力,做事勤勤恳恳,是真心想要拯救这所学校。她确实是知道内幕的人之一,不过代理校长的位置是所有人一致投票决定的。”
“那你手上的案子,进度到底有多少?”
“不多,”席晓芸眉头皱了下来,“这个学校实在是太诡异了,发生的事件层出不穷。我暂时对失踪事件没有任何线索。”
“嗯,这是个问题。”我用手磕着床边缘上的铁条,继续问:“那对这个学校的枯萎事件,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我也没有任何线索。”
席晓芸面色如常,但我却敏锐的发现她在我提到“枯萎”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这小妮子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