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飞快的向前跑着,先是我拉着她,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她拉着我。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栋房子前,这是栋草房,不大,大概只有十坪的样子。
“这是我家哦。”女孩转过头对我说。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很漂亮,不过才九岁年纪就已经露出美人胚子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绝世美女。
“你家真别致。”看着这栋非常破烂,恐怕随时都会倒塌的危房,我感叹道。
“还有,我叫丫头。你呢?你家在哪里?”她连珠炮一般的问。
“我家,嗯,我也忘了。”我耸耸肩膀。
“那名字呢?”她着急的问。
“也忘了。”继续耸肩膀。
丫头嘟着嘴巴,满脸怜悯,“好可怜的孩子。没关系,今晚就住我家吧,我家婆一定会喜欢你的。”
“家婆?你和你家婆住在一起?”家婆就是外婆,母亲的母亲。
“嗯,丫头一直都和家婆一起住,走,进来吧。”她拉着我的手进了这个危房。
房子果然很小,只有一间厨房以及一间卧室。
丫头的家婆很热情,看到我眼睛直冒金光,热情的招呼我坐下,为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为什么是晚上?我看着屋外的天色有些发愁,这个林子里老是乌沉沉的,根本分不清早晚。
果然是已经晚上了吧,毕竟天很快就黑的一塌糊涂。
“乖乖,真是可怜,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你实在太瘦呢。”丫头的家婆叮嘱我多吃一点,还不断给我夹菜,果然是个热情的让人受不了的人。
但不知为何,自己总觉得她有点古怪。她看我的眼神很怪异,那干瘪的嘴每看我一眼就像是咽了一下口水,那萎缩的面部更是一挤一挤的收缩着,很是可怕。
林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天黑了吃了饭就要睡觉。由于只有一个卧室,我只好和丫头以及她的家婆睡一个床。
脑子懒洋洋的,原本还在疑惑着自己的来路问题,但一靠在枕头上就犯困,眼皮像是有千斤重量似的,我很快便睡着了。
午夜十分突然被耳畔一阵的诡异的声响吵醒,是一种吭哧,吭哧,像是谁在吃炒豆子。
那声音很尖锐,令人极为不舒服。我便撑起身体想要看清楚,刚一动弹,那个怪异的声音便停止了,转而有个十分沙哑的声音机警的问道:“谁?”
声音沙哑的像是两块木头在摩擦,应该是丫头的家婆的声音。
我回了一句:“我。”
家婆的声音立刻柔和起来,轻声说:“乖,早点去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城里找你的家里人哈。”
“嗯。婆婆这么晚了还在吃东西啊?”我问。
“哎哟,人老了,就爱晚上吃点胡豆什么的,别管我,你睡你的。”家婆说。
我点点头躺下继续睡。那股刺耳的吞咽声又响了起来。
越想越不对劲,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得差些叫出声来。不对,丫头的家婆明明就没有牙齿,她哪里能吃胡豆这类坚硬的东西。那,她究竟在吃什么?
我装作熟睡状态,翻身朝向她那边,眯着眼睛想看个究竟。
林子里还有一些月光,赤红色的月色顺着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我依稀看到一个家婆模样的怪物,它正用尖利的爪子抓着丫头的手指头用力啃着。这个未来将会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被它一点一点的吃进了肚子里。
丫头,恐怕早已经死了。
我拼命的忍住恐惧,不让自己喊出声音来,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一个名词闪入了脑中。熊家婆,是熊家婆,自己竟然就睡在熊家婆的床上。
吃完了丫头,恐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对了,熊家婆故事里的那个姐姐不是逃出去了吗?对了,或许那个办法可行!
我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坐起身子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婆婆,我想上个厕所。”
“小娃子家家,就在墙角边上随便解决了就好,明天我来打扫。”那个家婆模样的怪物,急忙将丫头放在床上盖好,冲我道。
“我、我会不好意思。”我装作害羞的样子。
“那好,森林里容易迷路,我用绳子把你绑住,你完了再把你拉回来。”说着,那怪物便在我的腰上捆了一根绳子。
完全就和故事里的一样,看来真能逃出去!我暗喜,不动神色的就朝屋子外边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在一个那怪物看不到的死角,我迅速解开绳子,拼命的向树林里跑。
房子里的怪物很快就察觉到了,它愤怒的吼叫一声,一爪子将墙壁打破追了过来。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跑得那么快过,身后呼呼的风声不断灌入耳朵里,那怪物疯狂的吼着,已经追到了后边的不远处。
七岁小孩的双腿很脆弱,而且速度不快。很快那怪物就追了上来,它已经早已没有了人形,三米多的高度,斗大的双眼反射着幽绿的光芒,月光下,那张狰狞的大嘴龇着锋利的牙齿,不断的向下滴着口水。
近了,很近了,就在那怪物的那只又长又干瘪的手,快要抓到我的那一刹,有一丝光线猛地不知从何处射了过来。
“小夜,夜不语,喂喂,快醒醒。”有个人在不断呼唤我,好像还在用力的拍打着我的脸孔。
于是,我醒了过来。我又看到了四0二号房间的阳光,我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张三焦急的拍着我的脸,还使劲掐我的人中位置。
“我又没有中风。”我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拍开,站了起来。
“你刚才怎么了,什么预兆都没有就晕了过去,害我吓了一大跳。”他问。
我摇摇头,思维至今都还有些混乱。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我们遇到了熊家婆。”
听到这句话,张三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我晕了多久?”我用手撑住脑袋,又在太阳穴上按摩了几下,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没多久,大概只有一分多钟。”他心不在焉的答道。
我也有些心不在焉,奇怪,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一声不哼的就晕倒过去?还做了那种古怪的梦,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视线缓缓的在四周扫射了一番,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在卧室和客厅的交会处。身体一半进入了卧室里,还有一半仍旧留在了客厅中,我向前走了几步,一进入卧室就看到了一件十分意外的东西。
只见卧室里一贫如洗,只有一张破旧不堪,用废旧瓦楞纸板堆积起来、勉强称得上床的东西,床上摆着一个稻草人,一个穿着女孩子衣服的稻草人。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穿在稻草人身上的衣服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梦里那个叫做丫头的女孩正是穿着这件衣服。
这个想法如同雷击一般击中了我,我浑身一颤。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几步走过去将稻草人拿了起来,只见稻草人的背后贴着一张黄表纸,上边用不知什么血,写着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戊子年、生肖属鼠、乙卯月、丁已日。
这明显是一种叫做“叫儿魂”的客家习俗。
凌山附近的客家人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这与中国传统观念中的三魂六魄有着差异,这种差异不足为怪;它与地域文化的长期演变有一定关系。就如哈尼族的叶车人,他们就认为人有十二个魂,并按先后大小依次排列于人体之内。
客家人对魂魄走失的细节描述颇为奇异,说是夜间见一团碗大的红光,从某人屋顶升出并飞去,则谓该屋中有人失魂。
所谓的叫儿魂,是指儿童失魂的现象,在客家人中十分普遍,当然这里的失魂是广义上的,包括夜啼、精神萎靡、不进饭食等病状,都可谓之失魂。儿童容易失魂,跟他们的身体和心智都还处于未成熟期有关,所以极易让“偷魂娘娘”乘虚而入。
偷魂娘娘乃是客家传说中专偷小儿魂魄的女妖,类似西方童话中骑帚飞天、从烟囱出入的妖婆。因其易失,所以客家人平时很注意对小儿魂魄的保护,如小儿跌扑,大人必牵其耳唤曰:“三魂七魄回来哟,三魂七魄回来哟!”
再如大人背小儿过桥时,也需呼唤小儿名字,若小儿睡去,大人必将其唤醒。
一旦发生失魂,需由小儿母亲尽快进行叫魂,客家叫儿魂,较简易的有立枕头、立鸡蛋、立铜钱等叫法。
立时,由母亲反复念诵叫魂词句,一旦上述诸物立住,则表示魂魄听到呼唤,已经回还。遇儿病势稍重,母亲需扎一稻草人,外面罩以小儿衣服,出到野外去叫魂。叫魂须在夜间,因为魂魄乃是阴性之物,白天叫只会是对牛弹琴。
再则,由母亲叫,是因为母亲的声音孩子最熟,叫的效果才会更好。母亲背草人前走,口唤小儿乳名;身后随行一人学小儿声音,随时应答。
母亲所念诵的叫魂词句十分随意,可以用吃食、玩物加以利诱,也可以用黑夜中的妖魔加以恫吓,总之凡是哄骗、利诱、恐吓等平日对小儿有用的手段,都可派上用场,其目的无非是使失去的三魂尽快返回。
固然,失去的魂魄是否能够归回,这个问题无法验证。毕竟民俗的起源往往来自人类的某种主观信念,一旦信念失去,习俗本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难道我是受到了叫儿魂的影响?看着手中的这个稻草人,我疑惑了。
不对啊,叫儿魂明明是把魂魄叫回来。
联想到最近两天遇到的、许多封建旧俗被改变的支离破碎的情况,我顿时自信不足起来。恐怕这个叫儿魂的仪式也被改变了吧,不是招魂回来,而是将人的魂魄召出去。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张三已经将剩余的两个房间检查了一番,并没有更多的发现,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简言之,四0二号空无一人,那些侵入者也带着这一家三口人去楼空了。
“你有什么发现没有?”张三有些泄气的问。
我摇头,视线依然缓缓的在房子里移动。“奇怪了,那些人是怎么逃掉的?明明这栋楼只有一个楼梯。”
“鬼才知道,或许是易容成别的什么样子,大大方方从门口出去的。”张三郁闷的说。
“应该不可能,要把这一家三口弄出去至少需要两个人,在楼下我并没有见到有四个成年人、一个小孩子下楼出门的情况。不要说四个大人,就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有出入过,这里边肯定有情况。”
我轻轻的转过身去,然后用手向张三示意了一下。张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不动神色的也在房子里瞎转悠起来。
缓缓的走到床边,他猛地暴起,一脚踢翻了上方的纸板。
纸板受到巨大的冲撞力,全都向上抛飞,露出了床下的样貌。我俩定睛一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
床下竟然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不过才二十岁出头,非常符合楼下的保安对屋主的描述。我蹲下身检查了一番,这两人死了并没有多久,身上甚至还残留着体温,死因是被绳索紧紧勒住了脖子,造成窒息,无法呼吸而亡。
我和张三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很显然,凶手是仓促杀人,恐怕是在我第一次敲门时,因为害怕他们发出声响而下的辣手,这两个人,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内心有些沮丧,很难受。我苦笑着正想说些什么,张三突然将我向前一推,双脚飞快的换位,左腿储力微微一弹,便向我身后踢了过去。
我被推到墙脚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状况,就听到“啪”的一声,然后是谁撞到墙的声音。我用手在墙上借力,快速的转过身来,刚好看到有三个人影和张三混战在一起。
这些人刚才究竟藏在了哪里?我们将整个房子都搜索了一次,都没能将他们找出来。我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竟然发现对面的窗户大开着。
该死,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翻出去站在三楼的防护栏上,难怪找不到。
这三个人身手都很不错,攻守有序,只见他们一来一往的准备将张三堵到墙边去。张三冷冷的看着这三个人,手上毫不留情,一上来就是太极推拿手。
这功夫以少对多、借力打力效果很不错,他的掌法如行云流水,将那三个人的攻势封锁的滴水不漏。
那三个人也并不着急,分工明确,两个人攻击他的胸腹部,而剩下的一个专攻下盘。攻下盘的那家伙功夫最好,身手敏捷,手脚并用,很像青城某支派的腿法。
功夫这种东西我并不熟悉,虽然老男人杨俊飞以及老女人林芷颜老是想灌输这方面的东西给我,但是我很感冒。不是我讨厌暴力,而是自己更倾向于用脑子解决事情。不过在他们疯狂灌输下,还是记了许多东西。
至少我知道,太极推拿手,民间虽然也有,但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小伎俩,现在最精练的招式大多都在军队里,要说张三和军队没有关系,打死我都不会信。
而那三个人大多使用的是西蜀的功夫,非常细腻,估计也是些精英分子。
“喂,张三,留些活口下来,我想问些事情。”我大叫着,还时不时的向那三个人扔些东西扰乱他们的视听。
“没问题,把他们打成人棍我就停下。”张三哈哈大笑着,拳头流水般的将被我骚扰到恼怒的想要冲过来解决掉我的左边那人重新拉入了战圈,他封住了三人的所有退路,一见其中有人想要脱离就假装准备拼命,打的那三人叫苦不堪。
攻击下盘的人眼看久攻不下,顿时虚晃一招,双脚连续踢出,很像是传说中的剪刀腿,双手也没有闲着,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小心,有个混蛋动凶器了。”我又喊道。
“怕什么,这软蛋耍不耍的转都还不知道,都是些软脚虾子,硬不起来的。”
张三嚣张的一脚踢过去,顺便避开了由下而上的一刀。
不得不承认,那用匕首的混蛋,功夫确实不错,将匕首用的非常歹毒,让人看到就会归于阴险卑鄙的那一类,和他的长相有的比。
张三越打越兴奋,连连叫爽。
“你有完没完啊,快点搞定。”我看的眼睛都花了,身旁能扔过去的东西也扔完了,在一旁没事干,很无聊。
“别急,我还想要打的他们求爹爹告奶奶的跪着向爷们儿我求饶呢。”张三的太极手一推,将右边那家伙的拳头,引到用刀那家伙的脸上,打的他险些一个跟头摔倒,不过眼睛却遭了殃,全肿了起来,活像一只发育不全的熊猫。
“靠,我可不耐烦了。”我皱着眉头,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手枪,向拿刀那人的腿部开了一枪,那个家伙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狼狈的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听到枪响,剩余的两个人都顿了顿,只见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刀在倒地那人的脖子上狠狠一抹,然后非常有默契的向窗户冲去。
“哪里跑!”张三大喊一声,脚步猛地一动,双手就要向那两人抓去,眼看就要抓住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居然拼命一窜,在地上借力,就那么跳出了窗户。
靠,这些家伙有够狠,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四楼!等我俩从窗户上向下瞧的时候,就看到落地的那两个人居然还没有死掉,只是吃力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全身都在滴血,恐怕是受伤不轻。
他们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抢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我和张三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办?”他看向我。
我无奈的耸耸肩膀:“还能怎么办。先检查一下地上的尸体,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结果实在很遗憾,但却又不出所料,尸体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身分证,没有银行卡,他甚至没有穿内裤,只有一套衣裤和一把到处都可以买到的匕首。
看着地上的尸体,我唐突的问道:“你说,凌山市里究竟出了几起三口之家死亡,孩子尸体失踪的凶杀案?”
张三疑惑的答道:“一共四十七起。为什么问这个?”
“现在已经有四十八起了。”我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我有个假设。”
“什么假设?”他顿时来了兴趣。
“很简单的假设。你看,这些凶杀案都诡异非常,但却有着几点相同之处。
“第一,都是三口之家;第二,所有家庭的孩子都不高于九岁;第三,父母都死掉了,但孩子却不知踪迹。或许他们都还没有死,毕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尸体,不能断定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亡。”
“但甜甜不是死了吗,验尸官都已经证实了。”张三质疑道。
“谁知道呢,她的尸体不还是在警局丢失掉了吗?”我撇撇嘴,“万一是某个组织因为警方来的太快,只好让她假死。又或者只是用别的孩子的尸体代替的呢?”
“而且,”我用眼睛扫视着这个房间,“在这个三口之家里,我们也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对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张三问。
“或许是一种仪式,这种仪式需要用许多未满九岁的孩子,作为开启的引线。”我目光凝重的说。
“什么仪式。”
“不知道,但,恐怕是和熊家婆有关系。”我回忆着不久前的梦境,缓缓道:“如果我猜测的没有错的话,这种凶杀案还会发生最后一件。”
张三吃了一惊,条件反射的问道:“还会发生?”
“不错。现在他们只抢走了四十八个小孩。而根据客家人旧时候的封建习俗,七七四十九才是回归之数。肯定还有一个家庭会被害。”我的眼神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向凌山市的街道,街上人潮熙熙攘攘,繁华无比,只是不知道那最后的一起凶杀案会发生在哪个无辜的家庭里。
唉,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