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来和警局很有缘分,里边的几个人几乎都要认识我俩了。
又一次录完口供从警局出来,虽然洗脱了嫌疑,但负责这起案子的员警还是屁颠屁颠的指着我们的鼻子,善意提醒我们最近要配合调查,不要随意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伯父跟着我们回到出租屋,开了一瓶酒仰头就喝了一大口。深呼吸几口气,这才窝火的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好好一个人,完全没征兆的就死掉了?”
“我也不明白。”我苦笑着,和林芷颜交换了一个眼色。
她跟着我走进卧室,我关上门,低声问:“那个女孩的死因你查到没有?”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还在等消息。”
“你觉得,她的猝死会不会和之前几个女孩一样?”
“很有可能。我压在她身上,所以感觉特别明显。她的死法虽然很古怪,但和两方面脱不了关系,一就是大脑,二就是心脏。”林芷颜说完,简讯就来了。
“警方确认了,那女孩确实死于心脏破裂,和夏萧萧等人完全一样。”
她看完简讯后,脸色激动起来,“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果然有够不正常。
不过,她们的死亡方式都一模一样,或许可以大胆的判断,她们生前必然有所联系,又或者,干过相同的事情。
而且,虽然不知道钱晴以及左婷怎样,但在夏萧萧和那女孩死亡之前,我都在镜子里看到了一种黑色影子,既然连续看到了两次,而且每一次都确确实实发生了事情,那就意味着,自己看到的并不全是幻影。
我相信自己没有特异功能,但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看到,而二伯父和林芷颜都看不见呢?难道我真的在无意识中,比他们多做了某些事情,以致触发了看见黑影的能力?
用力摆了摆头,对这件事,自己始终没有头绪,干脆不想了。
走出房间,二伯父依然在喝酒。他看了我和林芷颜一眼,然后指着对面的沙发道:“请坐。”
“干嘛那么客气?”我愣了愣,然后听话的坐下。
这位长辈,一旦对你客气起来就要当心了,说明他心情非常不好,会乱迁怒人。
“给你们讲个故事。”没等我俩同意,他已经开口了,“从前有个老人在河边钓鱼,一个小孩走过去看他钓鱼,老人技巧纯熟,所以没多久就钓上了满篓的鱼。
“老人见小孩很可爱,要把整篓的鱼送给他,小孩却摇摇头,老人惊异的问道:”你为何不要?‘小孩回答:“我想要你手中的钓竿。’老人问:”你要钓竿做什么?‘小孩说:“这篓鱼没多久就吃完了,要是我有钓竿,我就可以自己钓,一辈子也吃不完。’”
“好聪明的小孩。”林芷颜的眼神里划过一丝狡猾的笑,然后造作的惊叹道。
“不错,一般人都会像你那样,觉得那小孩聪明,其实不然。”二伯父用力摇了摇头。
“他如果只要钓竿,那他一条鱼也吃不到,因为,他不懂钓鱼的技巧,光有钓竿是没用的,因为钓鱼重要的不在钓竿,而在钓技。
“有太多人认为自己拥有了人生道上的钓竿,再也无惧于路上的风雨,如此,难免会跌倒于泥泞地上。
“就如小孩看老人,以为只要有钓竿就有吃不完的鱼,也像职员看老板,以为只要坐在办公室,就有滚进的财源。其实都错了,大错特错,这个世界每一件事,都是需要专业人士来处理的。”
我眯着眼睛“哦”了一声:“您老的意思,是觉得我把什么事情搞砸了?”
“还不至于。不过人与人之间,还是坦诚一点好。”二伯父眼神丝毫不退让的瞪着我看。
“你觉得我有事情瞒着你?”我反问。
“相信你自己很清楚。”
我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事情瞒着我。”
二伯父呆住了,脸部抽搐,许久才慌慌张张的道:“怎、怎么可能!”
这位老人家,研究考古脑袋都变秀逗,谎话都说不圆润,一紧张什么都暴露了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真是偷偷跑出来的,进警察局时,掏证件的时候怎会都一副毫不犹豫的样子,完全不在乎别人知道你的身分?恐怕,您老人家的调查并不算完全的个人行为吧。”我敲着桌子大声道:“给我说清楚,究竟有什么瞒着我们?”
“真、真的没有!”他冷汗都冒了出来,打着哈哈岔开话题:“不早了,我回去了。免得房东担心!”说完就迫不及待的两腿一蹬,开溜了。
等他走得完全看不到身影,我和林芷颜对视,捧着肚子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伯父好有趣。”她笑得肩膀都在抽搐,“俊飞以前老是告诉我,说你有魔鬼本质,我还不信。臭小子,你的三角尾巴和翅膀藏在哪里,露出来给姐姐看看。”
居然说我是魔鬼,在我看来,眼前的老女人比我更像魔鬼才对。
“你伯父似乎对那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开始有所察觉了。”林芷颜又说:“看样子,他确实也是有事情隐瞒我们。你不会已经猜出来了吧?”
我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哦,你也想给我打哑谜?”她笑。
“听了就知道了。”我也淡淡的笑起来,“从前有一只小猪、一只绵羊和一头乳牛被关在同一个畜栏里。
“有一次,牧人捉住小猪,于是它大声嚎叫,猛烈地抗拒。绵羊和乳牛讨厌它的嚎叫声,便大大咧咧的说:”他也常常捉我们,但我们并不会大呼小叫,都不知道你在嚎叫什么。‘“小猪听了回答道:”捉你们和捉我完全是两回事,他捉你们,只是要你们的毛和乳汁,但是捉住我,却会要我的命!’“
我从桌上拿起二伯父喝剩的酒一饮而尽。
“立场不同、所处环境不同的人,很难了解对方的感受。因此对别人的失意、挫折、伤痛,不宜幸灾乐祸,而应要有关怀、了解的心情。
“别人刻意隐瞒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想害你,往往他们瞒住你反而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最好不要深究。他到了应该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而我,等事情到了一个段落,也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真是个体贴的好侄子,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林芷颜笑得很讽刺,“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干嘛拐弯抹角的,没关系,我也猜出来了一点半点。”
“知道归知道,心里自己明白就好了。”我无所谓的道:“总之学校也基本上瘫痪了,去不去都没有人管,我下午去调查一点事情。你呢?”
“你管我,我没理由给你汇报行踪吧。”她哼了一声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拨通了舒晓若的电话。
“舒晓若同学吗?我,夜不语……有没有兴趣陪我跷课?下午两点半,我们在ITANT咖啡厅见面好吗……
“没关系,其实偶尔逃一下课,说起来也很有趣的。要知道,当你大学毕业走入社会后,偶然开同学会,所有人都在大谈自己从前跷课的趣事,你居然连这种经历都没有,不觉得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吗?相信我,绝对没错的……”
放下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像魔鬼了。
所谓的镜子,要从中国奴隶制社会初期的青铜器时代说起,那时候的人们在长期的青铜冶铸制作中,认识了合金成分、性能和用途之间的关系,并能人工的控制铜、锡、铅配比。
古书《考工记》中记载:“金有六齐”,即合金的六种配比。其中最后一齐是:“金,锡半,谓之鉴燧之齐。”这就是制作铜镜用的配比。
“鉴”即是镜,含锡较高,是因为铜镜磨出光亮的表面和银白色泽,还需要有铸造性能以保证花纹细致。中国的祖先早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制出了精美的“透光镜”,它能反射出铜镜背后的美丽图案。
而“透光镜”的制作过程一直都是个谜,国内外学者花了几百年时间进行研究探索,直到近代才发现,这是由于镜面在制造加工以后,有相对于背面图案的轻微不等的曲率,通过反射映出背面的图案。
但在中国传统里却有说,镜是不祥之物,游魂野鬼都会藏在镜里面,据说打破镜会衰三年!所以旧式发型屋在收铺时,都会用毛巾将所有镜子盖住,以免游魂野鬼潜入镜中。
学校里死掉的女生都和镜子有关系,会不会意味着,确实是镜子本身出了问题?
女生一向都是属于慢一拍的生物,不论是在行动上,还是行为上,甚至不管多内向的女生,仿佛都天生就懂迟到的观念,实在不把准时这个词语看在眼睛里。
和舒晓若约了两点半在ITANT见,但她居然直到三点才姗姗来迟,然后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释然了。难怪会这么晚,这女孩居然精心打扮过,害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她穿着素白的吊带连衣短裙,腰上搭配着一条黄色系带,头发清爽的扎了起来,原本便秀气的让人受不了的脸孔更加秀气了,坐在她对面都觉得一股强烈的婉约温柔之气袭来。原本就漂亮的女生稍微一打扮,果然杀伤力惊人。
“我……我妈妈非要我穿成这样。迟到了,真的很对不起。”她抱羞的说。
“啊,你妈知道你要跷课,还为你精心打扮了一番?”我诧异。
“夜不语同学打电话来的时候,妈妈正好在我身边。”她的脸羞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于是?”我更诧异。这究竟是什么母亲,知道女儿要跷课,居然一副兴奋的过节感觉帮她打扮。
“这、这是人家第一次有人约……”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了下去。
无语,完全被误会了,原本只是想问她一点情况的。现在扣上了约会的名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直接开口。一不小心恐怕就会伤害到这个内向的女孩子。
“真的很高兴你能约我。从来就没有人约我,除了萧萧。”她的神色有点黯然,“夜不语同学,你说她怎么会变成那样?突然就疯了一般,也不认识我了,仿佛恨不得杀了我!”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恐怕她的家族有精神病历史吧。”
我继续胡编乱造的安慰她,“一般有精神病历史的家族,儿女都会有潜在的精神病,一经触发便爆发出来。
“夏萧萧应该是个有潜在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这样的患者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会突然在你身边爆发,带给人们恐慌和痛苦。有无数家庭因此处在绝望的破碎状态中。”
“但萧萧的父母都很正常。”她偏过头想了想。
我郁闷:“所以说是潜在的,平常状态很难看出来。”
舒晓若不自然的埋头猛喝着杯子里的饮料。“谢谢。嘻,夜不语同学一点都看不出内向的样子,不像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流。”
上帝,怎么她还是一副觉得我是同类的表情,我就真长了一副内向的脸孔嘛?
我笑了笑,“晓若同学不是和我交流得很顺畅吗?”
她呆了,低头想了想,许久才睁大漂亮的眼睛道:“真的吗?我有吗?”
“当然有。其实你不是内向,而是缺乏自信罢了。”我笑笑的说:“你看,你真的很美,大美女。”
说着我伸出手将她扎好的头发扯开,漆黑如瀑布般的长发立刻倾泄下来,秀气的令人窒息,然后用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的欣赏,嘴角带笑的赞叹,“确实很美。”
舒晓若紧张的全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她的肩膀有点颤抖,声音也在哆嗦,“但从来就没有人理过我。”
“废话,你一脸冰美人的表情,万年不化的,想走过来的人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冻结成冰了,谁还敢来?”我摆摆手,“要不,横竖跷课约会,我来好好锻炼锻炼你。”
越来越没有办法回到主题了,算了,只要在一起混时间,总会问到的。
我将钱放在桌子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朝外边跑。
“要、要干嘛?”她同手同脚的被我拉着跑,结结巴巴的问。
“既然是约会,当然要有约会的样子。第一站,看电影!”我大笑。
一男一女,孤男寡女的搭配,当然看恐怖片才是王道。
刚好电影院在上映一部叫《镜仙》的悬疑恐怖大片,看了出来,舒晓若手脚都吓软了。
“继续,下一站,游乐园。”
鬼屋,游乐园孤男寡女的搭配,当然鬼屋才是王道。一出来,她的手脚又软了一次。不知道她的表情,总之我的兴致是玩了上来。
果然,翻滚列车和激流勇进也是约会的王道。
整个下午就是我拉扯着她,玩一些自以为可以治疗内向的刺激性游戏。女孩一言不发,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不管有多怕,只要我叫玩,就一边脸色恐惧,一边跟着我坐了上去。
晚餐来了点丰盛的,丁骨牛排,配上奶油浓汤和土豆泥,筋疲力尽的时候吃下去,实在是美味啊。
舒晓若闷不作声,吃得差不多了,才犹豫的抬起头:“请、请问,夜不语同学和林芷颜同学是什么关系?”
我埋头猛吃,头也没抬的回答了一个转入这学校前就设定好的台词,“邻居,从小就是邻居。”
“传闻你们同居了。”
奶油浓汤全部被喷了出来,我郁闷的问:“听哪些混蛋说的?”
“班上。”她被我看得脸又红了起来。
“胡扯。我们的父母一起回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图个方便,所以房子也一起租。我和那不良女青年根本就没任何关系!”我义正词严道。
舒晓若轻轻拍了拍胸口,像是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脸红红的递了一张卫生纸给我,“嘴巴。”她羞红着脸,可爱的在自己的嘴边比画了几下。
“说起来,据说学校里流传一种古怪的游戏。你知道吗?”是时候了,气氛刚刚好,我不动声色的搅着土豆泥问。
“啊,那个游戏,萧萧有跟我提到过,我们还约好昨晚一起玩的。”
她确实知道,又想起自己的好朋友,神色萧索。
“是个怎样的游戏?”我盯着她。
“就是一般的召唤镜仙的游戏。”
“喔,说来听听。我刚从国外回来,对这些东方灵异的东西很感兴趣。”我笑咪咪的道。
“就是很普通的游戏。”她见我很有兴趣便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就是要一或两个人,在深夜一点一十一分的时候,到学校新宿舍的一零一室。
“要带着自己常常用的脸盆,然后打满一盆子的水,将水端在两个镜子的中央位置,嘴里要叼着一把刀片,眼睛用力的看水面,然后心里想着愿望。据说如果水面开始泛起波纹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晕,这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
道具太多,操作复杂,而且明显对以前流传下来的几个召鬼游戏进行了篡改。用盆子、在嘴里叼刀片来源于日本,两面镜子的魔鬼召唤也来自于日本,两个虽然都属于镜仙游戏,但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来,是谁那么无聊编造出来的?
更无聊的是,这学校居然有人还真的会去相信。杂交出来的游戏会有效果才怪,看来这游戏完全能够排除掉!
舒晓若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闷在心里面。”我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微微颦了下眉头,“学校里有传闻说,最近死亡的女孩子,都是因为玩过那个游戏。她们的愿望实现了,命也被镜仙抢去了。”
“还有这种说法?”我有些诧异。
“别的女孩我不知道。”舒晓若回忆着,“但萧萧,萧萧也玩过那个游戏。”
“那她许了什么愿?”
“中头彩。”
“这个愿望也实在太有霸气了。”我摇头笑着,这种愿望也能实现的话,这招鬼游戏的能力也太强了吧,“那她的愿望实现了没有?”
舒晓若的脸色微微一变,沉重的点了点头,“实现了。”
“什么!”我惊讶的差点从位置上坐起来,“真的实现了?”
“嗯。”她确定的点头:“她满脸惊喜,拉着我一起去对号码。我们远远的在投注站门口一个一个号码的对照,她真的中了头奖,所以她才约我一起再玩一次。她说要镜仙实现我的愿望,让我胆大一点。”
我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四天前。”舒晓若疑惑的问:“夜不语同学好像对这件事很关心?”
“当然,居然连彩票都能让人中的游戏,有些让人手痒,想玩一玩了!”我打着哈哈。
舒晓若顿时脸色吓得苍白,“不要!”
她的声音很大,引得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女孩害羞的低着头,圆圆的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要。我不想你和萧萧一样。”
“傻女孩。”我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摸了摸,发质柔软,手感不是一般的好,真是个会让人不由自主关心的好女孩,这样的女孩子在社会上已经不多了。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许多危险,走在路上,坐车,搭乘飞机,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丧命,所以夏萧萧的生命并不是什么镜仙夺去的。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人编造出来的。她的死或许是意外,也或许是精神病发,总之,不是鬼神造成的。”
“那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其他死去的女孩也是意外吗?”她小声问。
“肯定是意外。”我望向窗外:“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晚了父母会担心你。”
“嗯。”她点点头,小心的瞥了我一眼:“谢谢。”
“不用谢。”我在她肩膀上抓住一缕被风吹散的光滑长发,轻轻的帮她理回去:“其实,该说谢的应该是我。好几年了,真的,已经好几年没玩得这么开心过。谢了……”
夜风很凉,完全不像初夏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人长大了,肩膀上的压力也就大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