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镜仙员警

又来了,看得出来,他们来的时候很无奈,无精打采的,似乎对这个学校已经完全没办法了。他们将握着镜子的女孩带去医院治疗,而被掐住脖子的女孩因为没有大碍,课任老师让我把她送去学校的医疗室。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我送,有点郁闷。那个女孩由于过度惊吓,晕倒在我怀里后,还好死不死的狠狠拽住了我的手,死都不放开。

于是我用这古怪的姿势,极为吃力的将她抬了过去。更郁闷的是,医疗室的老师胡乱给她检查了一番,上了点药,然后就将她丢给我,毫无责任感的走掉了。

这世道,难道我就真的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不怕孤男寡女的,我起了龌龊的心肠,乘机非礼她?横竖她还在昏迷状态。

又将她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然后伸手在旁边拿了一条毛巾,看了看她被血污秽得看不清容貌的脸,我在毛巾上倒了点矿泉水,然后轻轻的擦拭起来。

她的面孔慢慢露了出来,居然是个大美女。脸的幅度很滑润,瓜子脸,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刷子一样。五官搭配的刚刚好,视线一接触,就感觉一股秀气扑面而来,看得人很舒服。

班上有这种大美女,我居然都没发现。唉,自己果然已经过了到处看美女的年龄。

我摇头苦笑,想要掰开她的手溜掉,可是她依然死死的拽着,不管怎么用力,就是不放手。看来我成了她昏迷前的救命稻草了。

说起来,自己一遇到美女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我又开始使劲掰开她的手指。就在这时,她的睫毛动了动,张开了大眼睛。女孩迷茫的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漆黑的眸子凝固在了我身上,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仿佛大脑在努力处理现在的情况。

但明显,美女的大脑容量都不太够,情景还没在脑子里处理完,她已经开始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用右手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扔向我,但拽住我的右手依然用力拽着,还是没放手。

这个古怪的场景如果被人看到,不知道会笑死还是会郁闷死。

“停!停下!你给我看清楚情况。”我一边在小范围里闪躲一边喊着。

哎哟喂呀,被人看到我这一辈子的清誉就完全毁了。特别是被林芷颜那老女人看到,估计会编造出九百九十九个版本,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女孩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声音停下来,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扔完了可以扔的东西,开始用手捶打我,一副受侮辱的小女生形象。这什么玩意儿,我究竟犯哪门子错误了。

实在忍不住了,我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右手,狠狠的将她压倒在床上:“我叫你停下,你听不懂啊!”然后把手抬起来,扬了扬自己的左手,“你自己看清楚,是你一直都抓着我不放好不好!”

女孩迷茫的看着自己那只一直无意识抓着我不放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惊恐,然后脸庞一红,终于放开了我。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走了。还要上课。”说完就准备开溜。搞不懂女孩子的心理活动,对这种生物,还是离远一点好。

刚走了还没有一步,就感觉迈出的步子有阻力,衣服似乎被什么挂住了。回头一看,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坐了起来,右手依然捂住脸,左手却坚定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你这是干嘛?”我皱了皱眉头,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去调查,实在没有空陪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女生。

“我怕。”她的声音小到一不小心就会忽略掉。

很好,就当我一不小心忽略掉了吧!没听到,没听到。我装出很急的样子,就想走,“急事,我要赶回教室去。”

“我怕。”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但,回了教室我还要去医院。”

“我怕。”

“我最好的朋友病了。要去探望他。”

“我怕。”

“好啦,我承认了。其实病了的是我,很恶毒的传染病,当心我把病传染给你。”

“我怕。”

倒霉,这究竟是怎么一种古怪的对话。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狠狠的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真的有急事要处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女孩愣了愣,突然抽泣了起来,“但是人家……人家真的好怕。陪陪我好不好?就一会儿。”

看她那副脆弱得随时要崩溃的模样,我无语了。微微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

“谢谢,你是个好男生,温柔……”女孩边抽泣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苦笑,活了二十年,说我什么的都有,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男生。听起来满别扭的。

医疗室安静了下来,我俩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没有再说话。

“舒晓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打破了平静。依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我的名字叫舒晓若。”

见我正要开口,她抢先道:“你是夜不语同学吧,昨天才来的转校生。

冷冷的大帅哥,还以为和你说话就会冻结成冰呢,不过,很温柔。“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看着一直都拽着我不放的左手发呆了一阵,脸上一红,又用很轻的声音说:“还,很温暖。”

“你说什么?”声音小得我确实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微笑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脸上又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萧萧怎么会变成那样?课间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想到转眼就变成了那副样子。根本就没有隔多久,她怎么就变那样了,明明还和我约好了放学后一起玩游戏的。”

“那个女生叫萧萧?”我“哦”了一声。

“夏萧萧。”舒晓若黯然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平时对我很好,有人欺负我立刻就会站出来阻拦,像我的大姐姐。”

“你就只有她一个朋友?”我稍微有些诧异。这么漂亮的女生,应该有许多人追求才对。

“嗯,只有她一个。”她抬头看我,大大的眼睛里包着眼泪,“我人很内向,怕生,所以很少和班上的同学交往,也很少说话。”

奇怪,那和我说这么多干嘛!我恐怕是个更陌生的人,看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哪里内向了。

“夜不语同学是不是也有这种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同学之间顺利的交流?”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知道,所以常常做出一副冰冷冷的样子,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理会。不是不想理会,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夜不语同学也是一脸冰冷的样子,或许和我一样,我们都一样,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交际的问题吧。”

搞了半天,我被她臆想成同一类人了。难怪她对我的话就多,搞了半天,是在交流交际障碍的心得体会。

我干咳了几声,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一下。算了,这种事情她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越解释越乱,何况,让她觉得有同类,心理上会好得多。

唉,年龄大了,心肠也就软了,偶尔做点好事也不错。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接起来一听,是林芷颜打来的,听她说完,我挂断电话,闷闷的坐在一旁半晌不出声。良久,才抬起头,冲面前这内向的女孩微微笑了笑:“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有点疑惑,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的野蛮女友》应该看过吧?电影的最后,全智贤弹的那首钢琴曲,你有没有一种耳熟能详的感觉?”

“好像隐约记得,很好听。”她更疑惑了。

我缓缓道:“那首曲子叫《D大调卡农》,在它的低音部分只有八个音符组成同一组旋律,在短短的五分钟里居然重复了二十八次,可谓顽固至极,但你觉得听得腻味了吗?

“它简直就是我们小人生的缩影,短短几十年里重复着喜怒哀乐,想得开的人们越活越有劲,因为很清楚世事循环,欢乐和悲苦总是交相辉映。

“想不开的人觉得实在腻歪,索性胡搅蛮缠一通,到最后往往只落得一声叹息。祸在旦夕,要不要活下去只是一念之差。人生啊,就像那首曲子一样,不过只是在不断的重复又重复而已。”

“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只是内向,还有点心理承受能力。”舒晓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刚才朋友打电话告诉我,你唯一的朋友,就在十分钟前,已经死了。还好,是昏迷后死亡的,不会感觉到痛苦……”

舒晓若整个人猛地呆住了,她双眼呆滞的望着前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行动,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无声的,眼泪像自来水一般流泻下来,终于她哭了。

哭得伤心欲绝,用力趴在我的肩膀上,浑身都在抽动。

没想到夏萧萧居然会死掉,将眉夹戳进眼睛里虽然会导致流血过多而亡,但急救车来的及时,应该还不至于,林芷颜说她是在昏迷状态死去的,这点就值得商榷了。恐怕,自己要去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而学校里的课,今天是上不了了,毕竟一天内连续死了两个女生。不知学校的领导阶层会怎么处理,但学校的臭名恐怕是已经传了出去,下学期的招生率会大大降低,而且明天可能就有家长把孩子接走。

毕竟有没有条件是一回事,但涉及到了孩子的生命问题,再没有条件,也要创造个条件,砸锅卖铁的都要供孩子去邻镇上学。

如果要根据电视里神探的套路,邻镇的高中肯定是第一嫌疑对象。因为他们得到的好处最大,而且,那所学校和这个学校竞争一向都很激烈,有作案的可能性。

不过真有人做到这种程度,干嘛还去开学校,直接抢银行得了,这样的能力,抢了银行一定不会被逮住。

胡思乱想的将舒晓若送回家,临走前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塞给我,然后红着脸一声不哼的就跑掉了。

回到家,累得个半死不活的懒懒躺在沙发上,没多久,林芷颜就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大叠资料,然后得意的冲我挥了挥。

我接过来一看,居然全是关于这两天发现死亡的三个女孩的资料。这还差不多,这老女人,总算发挥出一点作为助手的自觉了。

我一篇一篇仔细翻看过去。

调查的第一个人,是昨天在储物柜里发现的女尸,正是我转来的这个班级,一个礼拜前失踪的女孩,名叫钱晴,今年十七岁,高三三班学生,出身在很普通的家庭,父母离异了,她被法院判给了父亲;有个后母,但据说后母对她很好,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家庭算的上是和睦。

就在一个礼拜前的星期三,她和往常一样回家,高高兴兴的,看不出任何异常。同行的还有几个好的朋友,她们买了几个小饰品,然后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但那居然是所有人最后一次看到她。她没有回家,从那时候起,她就失踪了。两天后心急如焚的父母报了案,警方也展开过调查,到处找过,但始终没有找到,直到昨天上午,在她自己的教室废弃储物柜里发现了尸体。

后边居然附着一份法医的鉴定书,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说起来杨俊飞这老男人的侦探社,关系网络四通八达,庞大的确实有够吓人。

法医鉴定,由于最近温度偏高,给尸体死亡时间的认证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只能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七到五天之前,如果大胆一点判断,可以认为,钱晴是在和朋友分手后不久就死亡了。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粗暴伤痕,也就意味着,是自然死亡,并没有任何其他人为因素掺杂在里边。身体由于在高温下腐烂得严重,许多东西已经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认定,死者系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最让人感到离奇的一点是,她的整个心脏仿佛被人捏爆了一般。确实是捏爆,看着鉴定书上的那幅彩图,即使是我也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钱晴的心脏受到很大的作用力,从内向外爆炸掉,肉块炸得满胸腔都是,但从外边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直到法医剖开尸体后才发现。

而今天早晨发现的活体雕像女,她叫左婷,今年十六岁,高三一班学生。她昨晚也像钱晴一样,很正常的和朋友走出学校的大门,然后就分道扬镳的各自回家了,但根据父母讲,她晚上却没有按时回家。

当时他们以为这孩子又去朋友家玩,因为太晚就睡在了朋友家,以前也时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就算她晚上没有打电话回来,也不是很担心。

没想到再见到时,已经是天人两隔。

法医鉴定上说,左婷在解剖时,全身血液已经凝固了。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铁质,这也是她看起来像座雕像的原因。

令人最难以理解的是,究竟要通过什么方法,才能使她在从事发当时到被发现的十二个小时中,令全身的血小板全部启动,无差别的对血液攻击,造成现在的状况。

资料上附了一份血液的图样。果然,左婷的血液统统凝固成了一团如同红色果冻一般的东西,光看就觉得恶心。

不过血液的凝固并不是她的具体死因。她的死因也和钱晴一样,心脏受到大力挤压,从内向外爆炸开,导致她瞬间猝死,甚至感觉不到痛苦。

这种情况下,才让她保持了像雕像一样站立,一动不动,仿佛时间也停滞了的现象。

最后是今天看到的,貌似鬼附身一般的夏萧萧,所有情况都看在眼里,就不再阐述。她自残后,因为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有一边眼睛会失明。

正当抢救的医生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心脏测绘仪却猛地一跳,突破了最高显示值,然后彻底的呈一条直线。

很有意思的是,她的死因也和钱晴以及左婷一样,心脏爆炸而亡。

看完资料,我闭着眼睛将所有东西消化了一番,这才向林芷颜望去。

“既然她们的死因一样,那么就有共同点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有实际意义上的犯人,那肯定是同一个犯人所为。死因一样,也就意味着,导致她们心脏爆炸死亡的因素,恐怕也是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感觉有趣。嘻,越来越有趣了。跟着你来一趟真的没错。”林芷颜嘻嘻笑着,仿佛死掉的那三个女孩离她很遥远,遥远到银河系以外。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女人,果然不正常。如果是一般良家妇女,不要说发生在眼前,就算听到也会惋惜一番。虽然那些良家妇女同样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

“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

“说。”我瞪了她一眼。

“那么凶!”林芷颜委屈的嘟着嘴:“人家今天在学校里调查了一番,凭借自己惊人的美貌和无敌的亲和力,男生们知无不答。”

屁的亲和力,我看根本就是在滥用色相。

“据说,学校里最近几个月很流行一种游戏。”她顿了顿:“一种召唤镜仙的游戏。”

“镜仙?”我呆了一呆,毫无理由的想起了钱晴和左婷死亡后,从她们那里找到的两面化妆镜。

“不错,说起来,镜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游戏?”林芷颜托着下巴问。

我疑惑道:“你会不知道?”

“当然。别看我国语说得很流利,但从小就在外国长大,对东方文化的了解仅仅限于很正常的知识范畴,灵异文化是一点都不懂。”她理所当然的解释。

“那我简单的说一点。”

我皱眉,既然这老女人帮我调查了那么多,等量代换,我确实也该付点小费,“镜仙在东方文化里,分离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游戏。不过最出名的有两个。

“第一个是削苹果问感情,据说能看到未来爱人的样子。具体方法是在满月之夜,或者干脆看不到月亮的夜晚,准备一支没有点过的红色或白色蜡烛……还要准备一个红色的苹果。

“等到午夜十二点整的时候,关掉所有的灯,点燃蜡烛并把它立在镜子面前,用刀削手中的苹果。成圆圈状的果皮要削得尽量细,削得越细,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人会越清晰。

“一旦开始削苹果就不能够停止,但是千万注意别削断果皮,如果你不小心,果皮被削断,那么你和你在镜子里看到的,你未来的爱人会有一个遭遇灾难甚至死亡。而且周围一定不能够有任何声音,要绝对安静。

“当你削完苹果皮的最后一刻,自己将来老公或老婆的样子,就会完全的浮现在镜子里。

“而第二种是日本传过来的方法。用两块一样大的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将它们面对面的放置,就会形成一种无限镜像的状况。在午夜零点时,召唤者站在两块镜子的中间,用左手触摸面前的镜子,开始呼唤镜仙。

“召唤的房间要安静,且只可有召唤者一人……传言在凌晨四点四十四分的时候用这种方法,镜仙就会被你请出来,实现你的愿望。”

“无聊幼稚的游戏。”林芷颜嗤之以鼻。

我苦笑:“不错,确实是无聊幼稚,但却偏偏有许多人相信了,还因为这些游戏丢掉了性命。”

又想起了高中时代一次玩削苹果游戏的事情,那时候确实有许多人受害。而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不能看到……(请参看夜不语第一部《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