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宫殿中只有他们三人,窗外光影错杂,枯木无风自动,有一种老鼠啃东西的窸窣声。
陆羡眼都没抬,用灵力笼住她的灵识,露出一个很变态的笑容,“你猜猜,如果我死了,他会把你怎样。”
陈三愿只记得大佬这个名义上的师叔没少给他使绊子,她谨慎地看看这个亲切得宛如一个广场上遛弯的老大爷,思忖片刻,”我觉得,你死不了。”
陆羡皱着眉头,两手一摊,“怎么办,可你那天也亲眼所见,我确实受了重伤,打不过这个糟老头。”
“……”大哥,现在是耍无赖的时候吗?陈三愿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打、打不过也没关系,开溜不丢人……”
“哦,开溜也不丢人,”陆羡重复着陈三愿的话,摸摸她乱糟糟的脑袋,“好,给你个机会,现在就开溜吧,你身上有我一分真元,逃跑不成问题。不过这次不跑,那你今后到死都别想离开我了。”
他语调阴阴的,说得好像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大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不就得又要从头开始了么?
被推走的陈三愿像一条滑不溜丢的小鱼一样又转了个圈,回到他身边,“等你打不过了,咱一起跑吧。”
陆羡阴郁的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哈哈大笑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地指着韩彻道,“师叔,你听到了么?要动手就快些,别耽误师侄跑路。”
陈三愿抓狂地挠挠耳朵,看着疯狂挑衅的大佬差点当场自闭,有把逃跑这种事告诉对家的吗?
被这么轻慢,韩彻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倒背着手。
“师叔不远千里来看贤侄,侄儿就这个态度吗?怎么着,还记仇呐?”
老头儿哄怄气的孩子一般好声好气。
窗外树影摇却晃得更厉害了。
韩彻看了看他身旁的姑娘,了然一笑。
“当年月君受凡人蒙骗,不思进取抛下魔族,还生了你,如今看来,你也要步你娘的后尘了。”
陈三愿抽抽嘴角,这位老大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韩彻乐乐呵呵走两步,宫殿的地面龟裂开无数白亮的缝隙。
陆羡揽着陈三愿一纵身,跃上祭台的石柱。
砰!
碎石与泥土四处飞溅,七八条灰扑扑的树根从地面裂纹中破土蹿出,摇摇晃晃化作巨蟒,盘旋缠绕成一只笼子将石柱上的两人牢牢囚在其中。
窒息感迎面扑来,陈三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巨蟒围成的囚笼迅速收缩,似乎要把两人绞死。
陆羡抱着怀里软软缩成一团的女孩儿腾移跳转,躲过一道又一道锋利如刀的信子。
“别抬头。”
这话是对陈三愿说的。
他牢牢把她按在自己怀里,闭着眼,聚灵化物,身上爆发出蓝亮的光芒。
光芒不断膨胀,将盘成团的巨蟒身体撑开。
巨型长蛇一段段炸裂。
紧接着,温热粘稠的蛇血混着尸块骤雨一般砸落下来。
韩彻两手催动,周身瞬间浮起无数寒光凛凛的钢针,一波又一波飞过来。
那些飞针连绵不尽、无孔不入,由不得陆羡有一丝纰漏。
陈三愿努力保持装死不动的姿势,惊觉背对着陆羡的地面上,蛇头死而复生,凭空飞舞起来,张着大口,信子嘶嘶作响,对准两人喷出乌青的毒液来。
完蛋,大佬没看见!
她一个鲤鱼打挺,下巴紧紧抵住陆羡裸露在外的脖颈,两只衣袖交叠,紧紧为他挡住后脑。
毒液溅在衣衫上,灼烧出星星点点的窟窿,被毒液碰到的藕白的手臂上顿时多了几个烧伤的痕迹。
哦嚯,惹不起惹不起。
陈三愿吃痛地战战兢兢收回手,开始庆幸展小枫为自己准备的衣裳都是些宽袖长裙。
感受到怀中绳子精和水妖在瑟瑟发抖,她迅速将腰间挂坠解下放进锦囊中。
肩膀的钝痛再次传来,原来是方才的动作太大,伤口重新撕裂。
殷殷血珠渗出来,顺着陈三愿的上臂淌落到陆羡颈后。
他行动一滞。
韩彻抓住机会,放出十几道钢针。
陆羡骤然回身,护住陈三愿,任由没入他体内。
地上满是巨蟒的尸体和血迹,又湿又滑,陆羡脚下不稳,险些倒下去。
陈三愿用尽全力扶住陆羡,慢慢退回到祭台,让他靠着柱子歇一歇。
“大佬,你还撑得住吗?”
“能撑得住?那怕是难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回答了陈三愿的问题。
随着门被再次推开,另一个韩徹出现了。
陈三愿吃了一惊,再看看最先进来的韩徹,他身形越来越淡,慢慢竟化作一阵烟雾散去。
原来那老头子只是韩彻的幻象,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真身。
陆羡凉凉看着韩彻,讥讽道,“你龟缩百年,终于舍得现身了?”
韩彻痛心地叹口气,质问的语气中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身为魔主,可有想过如何让魔族不再受捉妖人的桎梏,这些年来你又为魔族做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陈三愿,眼中满是鄙夷,“到头来,还不是和你那亲娘一样不思轻重,为一个人妖蒙蔽。”
“……”
陈三愿伸着脖子冒出一串小问号。
您老咋骂人呢?说谁是人妖呢?有事吗?您篡位就篡位,cue我干啥玩意儿?
“哦,”陆羡被陈三愿的表情逗得轻轻笑了起来,慢慢转身,“师叔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今日你杀了我,魔主之力就归你了,魔族未来马上就要迎来光明了,还等什么呢?”
“冥顽不灵,师叔可是已经给足了你机会。”
韩彻无奈地摇着头,轻击掌,身后多出几个人影。
陈三愿在一旁叹为观止,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是鳄鱼的眼泪。
她忽然觉得这下子,系统的无条件保护要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