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澄目眦尽裂,恶狠狠地一跃而下,落到地面上,用爪子在泥土上写了几个小字。
沈浅凝神看去,瞧见满腹愤懑的小猫,和它脚边的“三局两胜”。
她明白过来,原来是小猫输得不服气,要和她继续打赌。
虽说她不清楚这幻境考题是否还有第三道,但打赌无非就是找个乐子,她欣然接受了小猫的邀请,微微笑着点点头。
接着一人一猫的目光都投向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道身影。
比之方才,师祖的身形见长,剑招也更加娴熟,想来是成年后的光景了。
而那只妖兽,黑身红尾,状如老鼠,有三人之高。
不一会儿,妖兽败下阵来,被师祖长剑刺穿,一命呜呼,它硕大的身躯化为黑色云烟,黑云又在半空中幻变成了两行小字:
妖兽名为
火烛鼠烛鼠火鼠炎鼠
显然,这关是在考察弟子们是否勤勉修习。这妖兽,并不是什么众人皆知的大妖。熟读史籍的人,自然知道这斩杀的是什么妖兽,而读书吊儿郎当的人,即便想猜一猜,也会毫无头绪。
沈浅就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更何况她入门晚,本身学的就少,对这种犄角旮旯的知识,可谓是一无所知。
她有些心虚,看向小猫。
萧澄与她全然不同,他抬头挺胸,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是他自己除的妖,灵剑派内绝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妖!
他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全身都在用力,轻蔑地看着沈浅,洋洋得意指着“火鼠”,仿佛已经一雪前耻。
对手已然选好,沈浅只能从剩下三个选,她盯着那几个字思索了片刻,最后郑重又随意地选了“火烛鼠”。
说郑重是因为她不想输,脸色很是凝重。说随意是因为她选“火烛鼠”的理由是:三短一长选最长……
她实在想不出去关于这题的任何线索,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眉毛一拧,沈浅紧抿双唇,手掌按下”火烛鼠”字样,而后静静地等待。
一息,两息,三息……幻镜并未作出回应。
“哼。”萧澄双手叉腰,讥诮一笑,挑衅地看着沈浅,眼眸中的意味显而易见:
这回他赢了,两人现下,平局!
沈浅无奈地耸耸肩,承认了这个现实。
她嘟嘟囔囔地感慨自己运气不好,同时抬起手,准备去按“火鼠”。
正此时,她手还悬在半空中,幻象竟忽的崩塌破碎,瞬间变幻场景。
妖兽和持剑而立的师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荆棘丛林,中央立着一把熠熠生辉的宝剑。
这似乎,意味着通关。
“我……又赢了?”沈浅很是惊喜,兴奋看着四周,再望向小猫。
“喵!”萧澄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他敢发誓,自己绝没有记错妖兽名讳!这回绝对是那帮不学无术颠倒黑白误人子弟的夫子错了!
大错特错!
见小猫气得胸口都鼓起一大截,沈浅反而有些心疼,眸中生出怜悯的意味,她眨了眨眼,蹲下来细声软语地哄它:“五局三胜如何?”
萧澄的气登时消了一半,恨得圆鼓鼓的身体又恢复最初的细瘦,它用力咬着唇,高傲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她的请求,他大人有大量,自是一口答应。
“行,我们看看这题是什么。”沈浅把它抱回怀里,往荆棘丛走去。
此地一看便知是师祖得承光剑之处,只是剑在此,师祖却不见人影。
沈浅左看右看,既也没看到师祖,也没瞧见别的人。
那这关,怎么过啊。
她满脸疑惑地又观察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眺望之际,怀中的小猫扯了扯她的衣袖,沈浅往下看去,瞬间被眼前景象惊得连连后退!
只见荆棘遍布的土地上,有一个人在艰难爬行!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血迹与伤痕,叫人不忍细看。他的脸庞被褐色的泥土和血印遮掩,只剩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显露着不屈不挠的坚定信念。
即使看不清面容,沈浅也能猜到,这是师祖,他正在为得到那把承光剑而努力。
这遍体鳞伤的画面看得沈浅心痛不已,她看不得这样的场景,又怕错过什么无法答题,只能硬着头皮睁开一条眼缝看下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师祖终于从外围爬到了荆棘丛中央的灵剑处,他缓缓站起,用满是鲜血的手拔出灵剑,那一刹那,灵剑迸发出火红色的光芒,与师祖身上红色的血液融为一体,而后那红光飘到半空中,组成一行小字:
师祖身上有几道伤痕
这次不是选择题,是填空题。沈浅眉毛拧成一团,苦巴巴地咬着下唇,试题难度越来越大了。前面的选择题起码还有蒙中的机会,这填空题,就不能靠运气,只能靠实力了。
沈浅心中烦难,凝神看向师祖,思索对策之时,倏然灵机一动,心生巧计。
师祖就在眼前,要想知道他身上有几道伤痕,她数数不就完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沈浅嘻嘻一笑,仰起头甩飞额前的碎发,“夫子,你是难不倒我的。”
她大踏步走向灵剑,而后踮起脚尖靠近师祖,睁圆了眼睛细细观察他身上的伤痕:“一,二,三……”
他们之间是鼻尖碰肌肤的距离,若眼前的不是幻象,血气方刚的男人定然会一把推开她,满脸通红地指责沈浅“有伤风化”。
而如今,面红耳赤的是沈浅怀中的小猫,它又急又羞地皱着眉头,耳朵尖都染上了粉嫩的浅红,想阻止又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弱弱地“喵”了一声,表示抗议。
沈浅以为它饿了,并没有将它的叫声放在心上。她一心一意地盯着眼前这陌生男人的皮肉,只想着赶紧数完通关出去,唯有如此才能让小猫吃上东西。
至于其他伦理事宜……就当做是在欣赏一件古欧洲的艺术品吧。
不得不说,师祖好像比大卫英俊一些,身上的肌肉也紧实一些,沟壑分明的线条混着猩红的血痕,显现着莫名悲壮的极致美感。
沈浅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那血痕,只可惜一切皆空,她的手指直接穿透那胸膛,一丝触感也无。
她悻悻地收回手,继续数数。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萧澄惊得呆愣住了,从未有人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这……你……这……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败坏!
咒骂一通出了气,他又默默垂下眼帘,眸中显露出一丝遗憾,若自己此刻不是猫是人,就好了……
“看得见的是一百七十六道伤痕。”沈浅已经数完了,她摸着下巴在思考,目光下移,“但是这里被挡的太严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
师祖身上的衣裳形同虚设,不是裂开就是缺失,可腰腹以下大腿以上的衣裳,是半分破烂也无,根本无法看到里面是否有伤处。
她明白夫子这是在给师祖留脸面,毕竟不能什么都展示给弟子们看,只是这着实难倒了她。
沈浅沉思片刻,抬起眼决定赌一赌:“算没有吧,就写一百七十六。”
她低头看向小猫,柔声问:“你的答案呢?”
萧澄背对着沈浅跳到地面上,在地上写了几个小字:一百八十一,写我的答案上去。
“看来你很有把握。”沈浅挑了下眉,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她歪着脑袋,用灵力在夫子的题目下方写上“一百八十一”这几个字。
几乎是同时,地动山摇,幻象变换。这一局,是萧澄赢了。
沈浅挺直站着,并没有输了的挫败感,她饶有深意地摸了摸下巴,往师祖的下半身瞥了一眼,“哦~还有五处,也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
萧澄脸色转黑,他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在心底疯狂呐喊:没有!我没有!是脚底有伤!
“伤了这么多啊,那师祖……”沈浅联想到一些闺房之事,很是惋惜,“不过师祖结亲之前就仙逝了,就算不行也没人知道,也算是保住了虚名。”
“喵!”萧澄极力否认,他又气又急地在地上写着“脚底有伤”为自己辩驳,沈浅却先他一步转了身,并没有看见地上的字。
她的注意力被新的场景吸引过去,原地只剩下一只不停跳脚的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萧澄:赢了但是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