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浅在灵剑派这一个月,修习的都是一些基本功,但这并不妨碍她已能熟练地运用灵力烹煮汤面。
在萧澄看来,仅仅是过了几个瞬息,一碗清面便呈现在眼前的桌上,快得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细软的面条蜷在碗中,其上漂浮着几滴香油,和嫩绿的小叶。
同时散发着恶臭。
萧澄的肠胃一阵痉挛,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感觉要吐出来,即便他腹中空空如也,喉间仍尝到了酸涩之味灼烧之感。
他使尽全身力气,转身背对着沈浅,匍匐着想往外爬。
“怎么了?”沈浅不明所以,饿坏的小猫闻到食物的香味,不是应该扑向吃食吗,怎么往反方向走了?
难道它不想吃面,要去捉老鼠吃?
这可不行。
沈浅一脸疑惑又带些坚定地把小猫捉回来,放在面碗边上,手上还拿着筷子,准备夹个面条喂它。
“唔——”小猫极其抗拒地紧闭着嘴巴,爪子张狂地舞动着,想要抓伤沈浅好挣脱魔掌。
只可惜它是一只弱小的幼猫,且不说那堪堪吃奶的力气对沈浅这个成人而言不过是挠痒痒,单是那十扑十空的“利爪”,就知它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沈浅心里叹气,面上谆谆善诱,“乖啦,这里没有奶水,只有面条,吃饱了才能活下去啊。”
她以为小猫刚出生,只想喝奶水不想吃面条,所以挣扎地这般厉害。
可这也是无奈之法。如今条件艰苦,小木屋里只有这些东西吃,即使不健康不合适,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咽下,唯有如此,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沈浅一手捏着小猫的下颌,让它张开嘴巴,一手夹了根细面条,往小猫喉咙送。
纵然萧澄万般不愿,那腐臭的面条还是进了嘴。
“成功啦!”费了半天劲,终于让小猫吃上了东西,沈浅顿时喜出望外,手一松,激动地拍起掌来。
“呕——”
下一瞬,小猫将嘴里的面条分毫不差地吐了出来。
沈浅:……
她神色中的喜悦刹那间褪去,面上浮现出一丝挫败,和万分无奈。
这小猫,也太难养了。
它要是一直不肯吃,那就又要饿死。
沈浅眉头紧皱,低头看了看热腾腾的面,再将目光投向越爬越远的小猫。
小猫虚弱又无力,四肢细瘦得在发抖,却无比坚定地要远离自己,虽则它爬了半天也没爬出小桌子……
沈浅哭笑不得之际,瞥到了桌旁的青褐色乾坤袋,那乾坤袋里是夫子让她抄写的术法典籍。她忽的灵光一闪,里面或许会有以灵力续命之法!
昨晚应萝就是用灵力给小猫续命,只要她也学会这术法,就算小猫不肯吃东西,也可以活下来!
沈浅整个人舒展开来,长吁一口气,终于找到应对的办法了。她将那乾坤袋挪到手边,一边翻找着书籍一边喝着汤面。
此时,不知道沈浅为什么突然开始钻研术法的小猫已经爬到了桌子边缘,他正思考着怎么安全落到地面。
小桌子虽然不高,但足够他这种幼猫摔个底朝天了。
他想了想,往桌腿方向爬去,准备抱着桌腿往下滑。在这过程中,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往下,而是往上走了。
他被沈浅提溜了起来!
沈浅按照书籍中的做法,双手结印,运用灵气捏住小猫的后脖颈,成功地将它提到自己眼前。
“好像还是挺简单的嘛。”沈浅眨巴着眼睛,咧嘴笑着,她继续按照书上的做法,施法让小猫趴下,坐着,再定住……
被人当做猴子来耍,萧澄恨得龇牙咧嘴,大吼一声:“喵!”
沈浅琢磨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把皮毛学会了,便全神贯注起来,汇集几分灵气到指尖,一弹指,灵力往小猫体内注去!
嗡——
猛地眼前一黑,脚下一空,呼吸一滞,沈浅的思绪也停了一瞬。
下一瞬息,她和小猫竟身处云间,四周是白净轻飘的云朵!
“施法施出bug了?”沈浅惊奇又害怕地抱着小猫,茫然无措地看着这片白茫茫天地。
萧澄也愣住了,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应。
很快沈浅就发现,此处无风无声,寂静得很是奇怪。她试着走了几步,却是如履平地,丝毫没有云上行走的飘忽感。
眼前的一切是假象。沈浅得出这个结论。
她认真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施法,思索着是哪一步做错了。
正此时,眼前倏地飞过一个男子,御剑速度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
这匆匆一眼,让沈浅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感。刚刚那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他是师祖萧澄!
灵剑派的藏书阁内有师祖的画像,沈浅曾见过几次,认得他的模样。
可师祖千年前已仙逝,怎么会在这里现身?
沈浅丈二摸不着头脑,她只能朝师祖那个方向走去,探一探究竟。
她走了十来步,眼前的景象又转换了一番,变成山野林间,师祖正在一处草地上练剑,剑气勾勒出几个大字:十数年如一日苦练剑法。
这下沈浅明白了,她是误入了史书典籍中的幻境。
为了弟子们能更真切地感受往事,夫子会在史书中设置幻境,便于弟子们沉浸式体验灵剑宗的历史演变。
适才翻找典籍时,有几本记载了灵剑宗历史的书籍就被自己随意摊开在了桌面。她定然是灵力使错了,无意中打开了书中的幻境。
这下麻烦了,她不清楚怎么出去,而且以她的法力,也未必能顺利出去。
沈浅感觉脑袋变得硕大无比,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她定定地站着,目光无神,思绪穿过正在练剑的师祖,奋力寻求出去的法子。
这师祖,好似来来去去都是那十招。
沈浅忽而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她定睛一看,果然,眼前幻象一直在循环显现,毫无变化。
按理说,这只是师祖的少年时期,接下来应该到青年时期了。历史怎么停下了,不往前走呢?
难不成,这幻象里还有考试,她得写个八百字观后感才能过关?
回想起中华民族刻在骨子里的考核制度,沈浅开始寻找提交答卷的机关。
她环视一周,末了走到“十数年如一日苦练剑法”这几个大字旁。果不其然,沈浅甫一靠近,半空中又浮现一行小字:
论字,孰重。
“没头没尾的,啥意思啊?”沈浅脑海中闪过夫子给她们出过的论题,不太确定地喃喃自语,“是问这几个字,哪个最重要?”
十个字里,最有可能是答案的就是“苦”和“剑”这两个字,一个强调自身刻苦,一个注重身外机遇。两者都很重要,沈浅不禁犯了难,一时难以抉择。
萧澄却无一丝犹豫,它伸出毛绒小爪,指向那个“剑”字。
气运,乃此方天地最要紧之物。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灵剑承光,才得以斩杀妖兽,声名大振,建立灵剑派。
若无承光,他不过是籍籍无名的散修而已。
“你选‘剑’字?”沈浅看懂了小猫的意思。
她觉得甚是奇怪,这猫颇有灵性,不仅听懂她的人话,还会思索选择。
如此看来,它不是一只寻常小猫,而是一只有灵智的猫咪,还有可能是某个修士阴差阳错变化而成的。
沈浅心思陡然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对着小猫道:“我觉得是‘苦’字,要不我们打个赌?”
萧澄本能地觉得不对劲,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浅,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要是我猜对了,你就要乖乖吃我做的东西。要是你猜对了,我就不逼你吃东西了。”沈浅道,她举起三根手指,“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发誓。”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打赌,萧澄垂眼深思,作为灵剑宗的师祖,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赢。只是不知道沈浅会不会使诈……
他狐疑地看着她,没瞧出什么猫腻。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果然!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沈浅双眼放光,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八卦。她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这一个月,会过得很有趣。
怀着激动的心情,沈浅上前碰了碰“苦”字。
幻境中一片寂静。
“嗤。”萧澄轻蔑地嗤笑一声,都说了是“剑”字,碰“苦”字自然不会过关。他一手创建灵剑派,深谙其中道理,绝不会输给旁人。
沈浅作为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还是太……
“轰隆隆——”天地间忽然传出巨响,眼前幻象变幻,换了一幅画面。
此时的师祖正和一只褐色的妖兽进行殊死搏斗,两方打得难舍难分,血流不止。
“我赢了!”沈浅开心地大喊,她对着小猫道,“你以后要乖乖吃饭哦!”
萧澄眼神如刀,锐利得能杀死妖兽:……
自己的门派,为什么他会输啊!他不服气!如今的夫子在教什么鬼东西,设什么狗屁不通的题目!
沈浅对此结果毫无意外,虽说她只上了一个月的课,但也十分了解那班夫子。他们教的大多都是她这般天资不高的弟子,因此对弟子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刻苦,希望弟子勤能补拙。
基于此,沈浅毫不犹豫地选了“苦”字。事实证明,她确实摸透了夫子们的心思。
她笑得得意至极,狠狠刺痛了萧澄的心,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与不甘,再回忆起香菜的腐臭味……
萧澄忍着恶心望向幻象中正打斗的“自己”,燃起了熊熊烈火般的斗志。
这一场,他一定要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萧澄:呕……我……呕……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