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再一次洒在了通天峰的云海之上,照着这里飘荡的白色云雾之气如梦如幻,更增添了积分仙家味道。和昨日相比,通天峰这里已经是平静了许多,大多数青云门另六脉弟子都已经各回本山,而通天峰上的青云长门弟子虽然再七脉中人数最多,但在这上午十分,多数人都在自己居所做着一天中最重要的功课,是以当田不易落在云海之上的时候,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位道童,居然什么人在这片宽敞的云海平台之上。
田不易向四下看了看,沉吟片刻,便转身向云海另一侧走去,昨日他才刚刚和几位同门师兄弟一起去过翡翠坪,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的,他便下了云海,走上了那条幽静的小路。
道路两侧依旧是古墓森森,树林深处依然有清脆鸟鸣,不过小径之上,此刻却只有田不易一人,他缓步走去,心境也不禁慢慢放开,彷佛是融入了这片清幽寂静的天地之中。有风,轻轻吹过,吹拂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树叶青草的芬芳,似乎令人全部身心都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田不易已经走完了这条路,眼前地势豁然开朗,而前方突然映入眼帘的几个人影,也将田不易从那个静谧的世界里拉了回来。前方站着四人,听到田不易的脚步声都转身望来,田不易吃了一惊,一来是没想到万剑一居然找了这许多人前来,二来是这些人份属同门,他居然大多相识。
当先一人身着道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而有威仪,却是龙首峰的苍松道人,而在他身旁站着两人,分别乃是朝阳峰的商正梁与风回峰的曾叔常,都是前几日正魔大战中并肩而战的熟人,剩下一人站在苍松左手边,也是身着道袍,田不易并不熟悉,但看去却觉得有些眼熟,转念一想便记了起来,此人也是青云门中年轻一辈颇为有名的人物,落霞峰一脉的天云道人,昨日在玉清殿上,也是因为在正魔大战中表现出众而得到师门长辈奖赏的人物。
一念及此,田不易忽地感觉耳边微微有些发热,显然面前四人俱非寻常人物,在青云门弟子辈中都为出类拔萃之属,相比之下,自己无形之中便给比了下去。而在前方苍松等人看到是田不易也来到此处时,似乎也有些惊讶,互相对望一眼,不过也没人说什么,与田不易比较熟悉地曾叔常与商正梁,还露出微笑打了个招呼。
田不易走上前去,对着曾叔常与商正梁二人笑了笑,道:“你们也是被长门地万师兄召唤前来地?”
曾叔常点了点头,道:“正是,万师兄只告诉我等有件大事须我等相助,却也没说是什么,田师兄,你可知晓吗?”
田不易摇头道:“我也是一头雾水啊。”
这时,站在一旁地苍松道人淡淡道:“万师兄深谋远虑,既然召唤我等前来,我们耐心等候就是了。”
苍松道人平日在弟子辈中威仪坡颇重,他这么一说话,众人也就没有多说了,苍松道人面无表情看了田不易一眼,便转过头去,眺望远方了。田不易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舒服,但苍松道人又无什么特别针对他的地方,田不易默然片刻,也就放开了,同样是向前眺望而去。
翡翠坪翠绿如玉,青草随着山风摆动,如波涛一般,远方白云悠悠,真如至美图画,田不易很快便陶醉于这等天地美竟,早把心中那些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在众人身后那条小径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音,田不易心中一动,脑海中忽地掠过万剑一那潇洒的身影,连忙转身看去,苍松等人也纷纷转过身来,只是众人看清来人之后,却又都是÷一怔。
来人并非众人想象中的万剑一,反而是两位美貌女子,一位气质清冷手持天琊神剑,一位眉目盈盈肌肤若雪,正是小竹峰的水月与苏茹师姐妹二人。
苍松等人对望一眼,显然是想不到万剑一这般神通广大,居然连青云门中有名的冰山美人、不假辞色的水月也能拉来,不过水月虽然平日不爱言词,但一身修行道行在青云门中却早就名身在外,不在苍松等人之下,有她相助自然是有益无害。
当下苍松道人等人都与水月点头寒暄,水月也不多话,只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偏偏她美目一转看到站在一旁的田不易,忽地哼了一声,道:“万师兄是不是糊涂了,怎么什么样的人,也不管道行高低,都一并叫来了!”
曾叔常、商正梁等人尽皆愕然,甚至连苍松道人也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水月这个女子竟然如此直接,丝毫不留情面。至于被水月盯着说话的田不易,自然更是瞬间面红耳赤,气往上冲,好歹也是个男人,如何受得了这口气,正欲上前去向水月讨个说法,就算明知道还不如她,也得好好斗上一斗,不然传了出去,自己丢脸事小,大竹峰一脉的门面只怕也保不住了。
不料正在他将欲踏步的时候,忽地看到水月旁边的苏茹面有得意之色,看着自己,大有幸灾乐祸的模样,田不易心头忽地一跳,暗想自己平日与水月无冤无仇,照例说水月就算再眼高于顶,也不会如此当面就给自己难看,一点面子都不留,想来必定是苏茹昨日回去记恨自己养的大黄狗咬伤了她,这才向师姐告状的。
一想到昨日苏茹是在大竹峰上受的伤,田不易心头那股气登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哪里还有什么争强好胜之心,一双眼只看了看苏茹,见她神气充足,似乎那点伤势已痊愈大半,这才放下心来,暗自松了口气,把头转向一边,也就懒得再去争了。
旁边众人见田不易先是气恼非常,一副将要动手的样子,曾叔常与商正梁都已准备过来劝架了,不料田不易一张胖脸上陡然间风云变幻,也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竟是瞬间银转多云又转了清空万里,彷佛根本没有什么事发生一般转了过去。
曾叔常与商正梁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前头水月将田不易这番突然变化的神情看在眼里,似乎认定田不易乃是胆怯之人,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鄙夷之意,寒声道:“我看万师兄真是……”
话才说了个开头,忽只听众人身后那条小径上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将水月的话语打断,有个男子声音笑道:“我怎么了,想不到水月师妹也难得有批评认的时候,快快说来,在下洗耳恭听啊!”
那笑声之中,小径上走来一个白色身影,一袭白衣飘然,美目英俊卓尔不群,正是万剑一。
苍松、田不易等人纷纷施礼拜见,水月转过身去看着万剑一缓步走来,面上冰冷之色并未稍减,但目光中却已变得柔和了许多,只是口中却未服输,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万剑一微笑而至,显然全不在意水月倨傲之态,对着苍松等人笑道:“你们都等久了吧,我那边师尊临时有些事情吩咐于我,所以才来迟了,真是对不住了。”
苍松道人笑道:“万师兄说哪里话,你贵人事忙,我们都是闲散之人,多等等有什么大不了的。”
旁边天云道人也道:“苍松师兄说得是,何况在这翡翠坪美景之前等候,也是难得观赏这天地美景的机会,我们感谢万师兄还来不及呢。”
万剑一哈哈大笑,道:“天云师弟你真是会说话”说着和众人一一见礼,待看到田不易面前时,万剑一微微一笑,道:“你是大竹峰的田不易师弟吧?”
田不易从来对这位惊才绝艳的长门万师兄极为心折,此刻难得与他交谈,心中更是惊喜,重重点头,道:“是。”
万剑一伸手拍了拍田不易的肩膀,笑道:“昨日本该我亲自去大竹峰相邀,只是人数众多,时间又紧,我还要去约请这里其他几位师弟帮忙,实在是来不及。正好身边有小竹峰的苏茹师妹与你有数面之缘,便邀了她去了大竹峰一趟,失礼之处,田师弟千万海涵。”
田不易心头一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面前这位万师兄实非常人,特别是与刚才水月那副神情相比,简直是令田不易五体投地,他心口一热,脱口而出道:“万师兄你太客气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田不易帮手的地方,虽然我道行低微,但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万剑一一怔,随即放声而笑,重重一拍田不易的肩头,喝了一声,道:“好!”
田不易看着那白色身影,感觉到肩头仍有微热的地方,只觉得这不过才几句话的地方,却似自己当真已跟随了万剑一纵横天下几十载一样,虽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秘大事,但竟是勇气满怀,更无丝毫畏惧了。
万剑一一转身,面对众人,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从苍松开始,至水月、天云直一一看过去,众人被他目光所视,都感觉自己眼中有隐隐生疼的错觉。万剑一看着众人,目光炯炯有神,片刻之后,淡淡道:“诸位师弟师妹,今日我请各位来此,乃是有一件大事,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完成,须得借助诸位之力方可。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且凶险莫测,甚至会有丧命之危,大家同为青云弟子,我决不敢强迫,所以在说出事情之前,先行告诉诸位,若是有人不愿前去,决不勉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却暂且不宜公开,还请诸位严加守秘,不要外泄了。”
苍松等人自然都是纷纷点头答应。
万剑一顿了顿,面上神色缓和了下来,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说了,不知诸位对前几日与我们正道大战一场得魔教,知道多少?”
苍松、田不易等人都是一怔,魔教长久以来就在中土与正道各派争斗,彼此之间水火不容,仇恨极深,在田不易这辈人开始修行以来,正魔之争就已深深镂刻在各人心间,众人但知晓魔教妖人无数,手段凶残,做尽恶事,但若说魔教起源来历等等,却是当真少有人知。
见众人面上都有疑惑之色,万剑一微微一笑,道:“这样吧,在西北边陲遥远之地,是一片荒芜人烟地凶地,世人称之为蛮荒……”
田不易神色一动,道:“莫非万师兄你是说传说中魔教在蛮荒深处地圣殿吗?”
万剑一看了田不易一眼,略显意外之色,随即笑道:“正是。”
苍松道人奇道:“万师兄你怎么说起了那个地方?”
万剑一面色一正,凛然道:“我们要做的大事,便是潜入那自古便传说除了魔教之人再无活人回来的蛮荒凶地,一探魔教根源!”
场中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虽然早料到必定不是寻常之事,但众人仍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竟是要深入天下闻名的蛮荒凶地。片刻之后,站在一旁的商正梁忍不住向万剑一道:“万师兄,可否请问一句?”
万剑一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问,神色如常,微笑道:“商师弟请说。”
商正梁迟疑了一下,道:“我并非畏惧胆怯,只是不知为何要去蛮荒?此行目的何在,还请万师兄明示。”
万剑一点了点头,笑道:“商师弟问得好,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向大家说的。诸位都知道,前日正魔一场大战,蒙历代祖师英灵庇佑,邪不压正,在我正道煌煌神威之下,魔教精锐十丧其九,余下者如丧家之犬四散而逃。我曾与诸位长辈师尊议论过此事,都以为此次乃是魔教千年以下最大的惨败,至少在五十年内,魔教再难恢复元气,而从现在起一年之内,我正道诸派就可将魔教势力完全逐出中土之地。”
田不易抓了抓脑袋,道:“如此岂非大好!”
万剑一呵呵一笑,道:“这自然是大好事,可是田师弟,你可想过若是过了五十年之后呢?”
田不易一怔,愕然说不出话来。
万剑一哼了一声,眉头紧锁,英俊的脸上现出几分激昂之色,朗声道:“我们可以得保了五十年平安,但五十年之后,难道就要坐视魔教再兴,天下百姓又要陷入浩劫之中吗?”
田不易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抓住,只是觉得自己彷佛已跟着万剑一的思想在走着,忍不住问道:“万师兄,那你的意思是……”
万剑一奋然道:“堂堂七尺男儿,岂可苟安退避!魔教既被逐出中土,便只有蛮荒之地可退。此刻魔教精英尽去,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我有意潜入蛮荒,深探魔教根源,若可探明究竟,便有可能将魔教妖人一网打尽,以绝后患,为天下百姓造福千秋万代。”
田不易半张着嘴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不知怎么,在他深心之处,却忽地像是有一团火焰,猛然燃烧了起来,直把全身之血都烧的沸腾,炽热无比。
万剑一长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放缓了声调,道:“当然,此行毕竟凶险之极,单看千百年来从来无人能从蛮荒之地活着回来就可知其凶恶莫测,而且此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令魔教妖人有所提防,也不宜大队人马行动,是以我请示师尊之后,最好便是由七人左右前去。”
他顿了顿,又看了诸人一眼,诚恳地道:“诸位师弟,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不想去的,万剑一绝不勉强,而且诸位师弟也切莫感觉有丝毫歉疚,此事本就并非你们所愿,不过若能得诸位相助,万剑一感激不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定主意,此事非同小可,众人陡然听闻,仓促间都无法决断。
“万师兄”
忽地,在众人静默之中,一个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众人转眼看去,却是田不易踏上了一步,拱手正色道:“我愿去。”
万剑一深深看了田不易一眼,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得牙齿,道:“好,多谢了。”
有了个带头得,后面得人似乎突然间都想通了一般,转眼间以苍松为首,商正梁、曾叔常、天云道人莫不答应了下拉,便是寡言少语得水月,也是点了点头。
万剑一大喜,拱手道:“多谢诸位,此行虽然凶险莫测,但为了天下苍生,我等修真之人自当抱济世胸怀,但只要我等七人同心协力,料想这世上更无什么能难道我们的了。”
田不易等人听得万剑一斩钉截铁一般的坚定口气说话,心头热血涌动,更无丝毫畏惧,齐声道:“正是!”
话音滑落,众人相视而望,随即都放声大笑。
笑声如金石穿空,朗朗而上,青天之下苍穹无边,万里晴空,无穷无尽,正如人之年少,风化正茂,那一股指点江山睥睨世间的豪气,就是这般桀骜不驯!
只是笑声之中,突然冒出一个气恼声音,怒道:“万师兄,你好生可恶,怎的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竟是视若无睹,算来算去就算他们几个,我不是人吗?”
笑声嘎然而止,片刻之后,万剑一干笑了两声,道:”苏师妹,你年纪还小,此行凶险之极,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真雩师伯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不可……听话,你还是别去了。”
旁边水月也开口道:“小茹,别耍性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别去了。”
苏茹越发恼怒起来,跺脚道:“不行,我就是要去。”
万剑一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
苏茹气极,忽地一指田不易,怒道:“他可去得,凭什么我就去不得,我看他道行也未必有我厉害。喂,死胖子!”
田不易吓了一跳,不知为何苏茹又找到自己头上来,愕然道:“什么?”
苏茹满面怒容,道:“来来来,我们好好斗法一场,若是胜不了你这个死胖子,我就死心不去了,若是胜了你,万师兄,水月师姐,你们可得处事公平,让我顶了这个胖子得位子,我去他不去。”
田不易这一气非同小可,一指苏茹,连手指似乎也气得有些发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田不易被她“死胖子、死胖子”连着叫了几声,极为刺耳,而且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更不迟疑,踏上一步,怒道:“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这个泼妇吗?”
“什么!”
苏茹得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十倍,尖锐之极几乎把众人耳朵都刺破了,田不易心头一吓,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只是看来觉悟已是太迟,苏茹秀美之极的脸上此刻已是气得通红,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田不易,似要将他吃了一般,恨恨道:“死胖子,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