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鼻子一酸,合上手机默默回了房。
她像一只寄居蟹,缩回了脆弱冰冷的外壳里。
回想起那些肆意讽刺辱骂的弹幕,林舒裹紧小被子,用指尖擦了擦眼泪。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响,系统提示后台有条新的私信。
一个没有实名认证的id:【你妈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不要脸的狗东西,有本事开播啊看老子不喷死你!】
林舒颤抖着放下手机,眼眶瞬间红了,她脑子还是乱哄哄的。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要被人这样诅咒谩骂?
林舒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只觉得身心俱疲。
——要不还是放弃吧,做游戏直播真的好难。
——不想努力了,我只是小辣鸡。
逃离金丝笼才短短五天,林舒已经开始无比思念漂亮小裙子,闪瞎眼的鸽子蛋,还有横行名媛圈的风光。
那个时候不管干点什么,自己永远都是光鲜亮丽,不要钱的彩虹屁纷至沓来。
想要独立行走的金丝雀宝宝,怎么举步维艰那么难呢?
林舒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心中愤愤想到:
“沈佑珩这狗男人要是三跪九叩首,诚心认个错,或许我还能勉强原谅他。”
等等,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什么要想起沈渣男?
林舒气呼呼地抓起被子,往脑袋上蒙,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事。
可越是想从脑海里摘除沈佑珩的身影,林舒就更控制不住地想他。
黑夜总能将人的情绪无限放大。
在外人看来,沈佑珩寡冷又不近人情,可是他偶尔也会露出温柔细腻的一面。
那时候,人人都嘲笑她是小三的女儿,只有沈佑珩不嫌弃她,甚至资助了她上大学。
林舒深知自己配不上他,默默将感情埋藏心尖,生怕露出半点端倪。
直到那一日她被亲生父亲下了药。
一夜荒唐,两人这才走到一起。
林舒闭上了眼,原本她以为她能潇洒离开沈佑珩,可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这么多年,沈佑珩这三个字早已与她骨血融在一起,她割舍不开。
要不,给沈太子服个软、认个错?
毕竟一辈子很短,忍忍就过去了。
回想到曾经纸醉金迷的生活,林舒很不争气地动摇了三秒。
如果她现在回去,沈太子一定是拥着娇俏未婚妻,盛着满目的冷。
不用猜都知道,狗男人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勾唇讽刺道:
“你还回来做什么?”
一想到沈太子跟齐家千金夫妻双双把家还,林舒整个人像是醍醐灌顶,倏然清醒。
沈佑珩我敲里奶奶!感情再割舍不开也要割舍!
原本动摇的心,再一次变得坚定起来。
林舒气急败坏地翻开手机,将沈佑珩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拉黑。
什么狗屁爱情,就跟直播间来得快去得快的流量一样,都是她握不住的指间沙。
带着发泄过后的轻松感,林舒脱力地躺在床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1}
***
夜幕繁星点点,加班人季小酒披星戴月,一回家就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
“有吃的嘛,我都快饿死了。”
林舒注意到小酒的妆容已经花了,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邋遢,她意识脱口而出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
面对林舒诧异的眼神,季小酒整个人透出被资本家榨干后的疲惫:
“996累成狗,天选打工人心力交瘁啊啊啊。”
林舒手脚麻利煮了一碗泡面,还加了鸡蛋跟青菜。
季小酒暴风式吸入,嘴巴鼓成了一只小河豚,还不忘在工作群解答同事的问题。
看着对方拼命三郎的模样,林舒半晌没移开眼,心像是被刀尖扎了一下。
小酒跟她一样,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自己大学毕业就跟了沈佑珩,小酒却在异乡自食其力,靠自己一双手努力打拼着。
当她无处可去之时,也是小酒给了容身之所,为了帮她还偷偷买了直播流量。
想到这里,林舒漂亮明艳的小脸蛋,很没出息地垂了下去。
原本还是心绪不宁的小金丝雀,慢慢被夜风吹得平静。
季小酒撇了林舒一眼。
女孩安安静静坐在在沙发上,袅袅身形渡了一层金雾般的柔光。
细腰乌发,明眸皓齿。
是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美人。
怪不得眼高于顶的沈佑珩,会把这个笨蛋捧做手心里的玫瑰。
林舒低声问道:“小酒,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当初你劝我不要跟他在一起,可我没听。”
吃饱后的季小酒,看着面前脆弱的林舒,忽然严肃又认真地说道:
“林舒,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安全感。”
“可安全感既不是由金钱赋予,也不是靠男女关系维系。”
林舒垂眸,抠了抠指尖。
“真羡慕你,跟男朋友可以从大学一直走到现在。”
“我跟连城都是小地方出身的人,所以凡事只能靠自己。”
林舒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凡事应该靠自己。”
季小酒见她听进去了,这才又说道:“我知道你今天直播受了委屈。”
“可是你也要反思下,大家之所以骂得那么难听,说到底也因为你连输五把比赛,且态度不端正。”
林舒苦着脸,磨磨蹭蹭低声道:
“我已经很尽力了,可......我就是打不好。”
季小酒摇摇头,并严格地布置了任务:
“不,你还没有尽全力,明天你就先别直播了,先把今天的五场比赛认认真真复个盘,自己做一个总结。”
林舒点点头,像某种乖巧无害的小动物。
“小酒,辛苦你操心我这个拖油瓶,真是抱歉啊。”
季小酒擦了擦嘴,用一种“你被三体人策反了吗”的神情看着她。
“神经病,少给我矫情,复盘文件整理成思维导图,我要检查。”
不亏是资深打工人,复盘检讨还要做成思维导图呜呜呜。
心如死灰。
***
八月盛夏,夜色浓稠无边,红羽资本总裁办依旧亮着灯。
沈佑珩站在落地窗前,光洁玻璃窗映照出冷淡的侧脸。
男人眼梢极冷地掠过夜色,薄削唇角不见一丝弧度。
“她回去了吗?”
刘特助眼皮子跳了一下,尽量声音平缓:
“林小姐,还没有回南浔公馆。”
沈佑珩气场又往下压了压,忽然又极轻地笑了一声。
看来他的小金丝雀,果然是长硬了翅膀。
刘特助额间冒出了薄薄的汗,他硬着头皮问了句:
“需要查下林小姐的行踪吗?”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沈佑珩眸色深了深,“不用。”
“你先下班吧。”
作为旁观者,刘特助清楚知道,自家总裁对那只小金丝雀是上了心的。
只不过男人嘛,总是低不下高贵的头颅,尤其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男人。
刘特助离开后,空旷的办公室再度陷入冷清中。
一盏孤灯覆盖在沈佑珩的身上,在地上落下寂寥孤单的影子。
沈佑珩打开抽屉,沉默凝视一个精致丝绒盒,神色渐渐柔软。
一周前,他好不容易提前结束收购案,就是为了回国给林舒庆生。
可那日他去南浔公馆,却忘了将二十三岁生日礼物亲手送给她。
沈佑珩闭上眼,脑海中再度闪过林舒泪眼婆娑,问自己是否喜欢过她的模样。
不知为何,想起林舒的眼泪,沈佑珩的心脏像是被细细的尖针扎过。
一想到小金丝雀逃离金玉堆砌的鸟笼,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沈太子,内心有莫名慌乱。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半晌后,沈佑珩再次睁开眼睛,强压下胸口难言复杂的酸涩感。
林舒只是一时赌气,她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佑珩:舒舒,回来。
钮祜禄舒舒:你在想屁吃!
{1}“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出自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